季老爷子一双鹰眼直直地与她对视,不直接戳穿她的谎言,只沉沉道:“你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囡囡,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性格,别人不知道,外公还是知道的。”
季夏槐眼眶有些湿润,她使劲眨了眨眼睛。
决定还是坦诚对待这位一直以来宠她的老人,“外公,有些事情我现在没办法说,等以后吧,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一定全都告诉您。”
季老爷子看了她半晌,最后叹了口气,“罢了,外公不逼你,你只要知道,不论如何,外公永远是你的后盾。”
季夏槐眼圈彻底红了,对着老人轻轻点了点头。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只是,如果剧情非要小宝的命呢?
他们真的能抗衡过去吗?
第39章 整活第三十九天
沈思意在季家的时间大多数是沉默的, 沉默到甚至有时候季夏槐都会忘了她。
她很安静,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季夏槐有时候会于心不忍, 即便真的是剧情要来发挥作用, 错的也并不是她。
但更多时候季夏槐很难保持理智, 毕竟比起她来, 小宝对她而言更重要。
就这么过了两天后, 季夏槐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如果剧情此时推动的原因是因为她更改了徐喻礼的结局的话, 那么是不是只要能找到新的替代徐喻礼在剧情中发挥作用的人或事, 就可以了?
季夏槐开始好好思考起来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徐喻礼在原剧情中主要的作用在于帮助女主实现成名的转折点,踏上更高的舞台。
那么如果她用别的办法帮女主完成这一阶段性任务,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小宝最后的结局了?
不管是不是这样,季夏槐都决定按这个方向试一试了。
无论女主失忆来到他们身边这件事情是不是剧情的力量, 她都得试一试才知道,她不能干等着。
于是第三天一早, 季夏槐走进沈思意的房间, 认真问她:“思意, 你想不想进娱乐圈?”
沈思意懵了一下, 这两天她在疯狂地接收外界信息, 也知道徐喻礼是当红偶像, 他们姐弟俩一起参加了综艺。
沈思意对他们姐弟俩是有点崇拜在身上的, 一方面徐喻礼是资助了她多年的善良哥哥, 另一方面他们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但通过这两天的见闻, 她已经明白, 她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
沈思意看着自己身上柔软的家居服,这是她来到这里后夏槐姐姐让人给她准备的, 都是全新的,她不懂这些衣服是什么材质,但穿在身上真的舒服极了。
她不知道夏槐姐姐为什么突然问她想不想进娱乐圈,但如果她真的进了娱乐圈的话,是不是就有机会离他们近一些?
沈思意指尖捏着衣角,低着头小声问:“娱乐圈...我可以吗?”
对啊,她可以吗?娱乐圈这样的环境,对于她现在一个一无所知的女生来说,真的是个好选择吗?
季夏槐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
如果别人对她态度硬邦邦,她反而能狠下心来对付对方,但如果对方是像沈思意这样,小心翼翼得像只小白兔一样,她真的很难逼自己太过狠心。
季夏槐不由得反思自己,这样擅自作主真的是对的吗?
虽然按照原剧情最终她依然是进入娱乐圈,但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而她现在这样自作主张把她送进娱乐圈仅仅用一句顺应剧情盖过就是正确的吗?
季夏槐又开始纠结。
“算了,这件事先放一下,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终究是心里那点良善取得压倒性胜利,她叹了一口气重新问。
沈思意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换了话题,心中划过一丝失落。
她苦笑了一声,“我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否认的是,刚才听到夏槐姐姐的问题时,她心里竟然升起了一点向往。,
但既然夏槐姐姐不再说,她也不会再主动开口,人不能这么无耻,至少她不能。
季夏槐听出她这话里的消沉,沉默了一瞬,开口劝道:“记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容易缺少的东西,以前的记忆虽然没了,但以后的回忆是可以创造的,别把自己困在这里,就当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沈思意抬头看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季夏槐继续,“这样吧,你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自己想做什么,想好了之后可以告诉我,我尽量帮助你。”
她还是无法完全不带私心,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喜欢唱歌或者演戏,想进娱乐圈也是可以的。”
从刚才进来问她要不要进娱乐圈,到现在最后又强调一次娱乐圈,沈思意能读懂她的纠结。
她试探着问,“姐姐,你是不是希望我能够进娱乐圈?”
季夏槐再次不吭声了。
片刻后她如实回答,“是,我是希望你能够进入娱乐圈的。”
出乎她的意料,沈思意竟然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那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季夏槐无法告知她缘由,但她态度依然诚恳,“原因我可能一时无法和你说清楚,当然我是存了私心的,但我可以保证,即便你真的进入到娱乐圈,我会想办法动用一切力量帮助你走向最高的终点,也绝不会牺牲你来达成我的目的,本质上我们是互利双赢的。”
她这番话虽然她自己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但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很容易联想成为画大饼或者pua,季夏槐并不指望能就这么轻易地说服她。
可没想到的是,沈思意突然冲着她展颜笑起来,并点了点头,“好,那姐姐,我愿意进入娱乐圈,我们一起努力吧!”
季夏槐愣住了,“你...这么相信我吗?”
沈思意一扫前两日的低沉,整个人突然焕发出新的生机,一双杏眼弯成月牙儿,“我当然相信你了,我这么一穷二白的,有什么好值得姐姐你惦记的呢?姐姐说的对,回忆是由人创造的,既然我现在什么目标都没有,那何不如试着姐姐说的走走看呢?如果能帮到姐姐,我也会很开心的!”
季夏槐被她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你真的想好了?”
沈思意重重点头,“想好了,而且说不定以前我的愿望就是成为演员呢。”
这一句话让季夏槐还有些犹豫的心瞬间豁然开朗。
是啊,这条路本就是她会选择的路,即便失忆了兜兜转转最终也还是选择如此,既然是她的真实意愿,那便没什么再好犹豫的。
“好,那过几天开始你跟着老师进行学习,为进入娱乐圈提前做准备。”下定决心后,她对着沈思意道。
沈思意也很开心,狠狠地点头。
终于不再是无所事事了,虽然没有了记忆,但她还是活着的,活着就需要找点事情做才对。
两人商量好后,季夏槐心情轻松地从她房间出来。
一出门,她便先联系许芷她们几个,让她们帮她看看能不能尽快找到老师。
“很着急吗槐槐?给谁找的啊?”许芷几人问。
季夏槐不欲多说,只道:“越快越好。”
几人见她这样也不再问,“明白了,今天晚上前给你答复。”
事情有了突破口,季夏槐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她想到什么对着几人道:“最近辛苦你们了,回头我另外给你们发一笔奖金,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突发事情...”
听她这么说,几个人佯装生气,争先恐后地抱怨,“槐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和我们还这样是吧?”
“就是就是,有什么事情你说就好了,阿芷如果学校有事办不了的我们也都能办,槐槐你尽管吩咐就行。”
季夏槐心中微暖,虽然有钱的一部分原因,但她知道,她们之间早已不仅仅是只有钱了。
挂过电话后,季夏槐正准备去看看外公,就见严伯急匆匆走了进来。
看到她严伯眼睛一亮,“小姐你是不是要去见家主?正好,我这里有三少让人传下来的消息,事关小姐你,我们一块儿过去吧。”
季夏槐有些诧异,小舅舅又传下消息来了?
这在以往可是不常有的事,难道最近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怎么会事关她呢?
怀着疑问,她和严伯一起去见季老爷子。
一见到季老爷子,严伯便将事情如实说来。
“是这样的,三少又差人传下消息,希望小姐务必尽快去见他一面,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同小姐说。”
季老爷子冷哼一声,“他能有什么重要事情,这么多年呆在山上他怕是连这山底下成什么样子了都不清楚,怎么?难不成是怕自己忘了这个外甥女长什么样子了?”
对于季景冶好端端地出家,季老爷子心里当然是有气的,这么多年虽然这气渐渐磨掉一些,但只要提起来还是够气上一壶的。
季夏槐怕他气坏身子,走上前安抚老爷子,一边问严伯,“小舅舅没说有什么事情么?”
严伯摇头,“没有,只说很急。”
季老爷子看着外孙女,“罢了,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事,总归你也挺长时间没见他了,就趁着这两天去见他一面吧。”
季夏槐有些迟疑,“那不等小宝了?”
徐喻礼休息了三天,昨天晚上因为工作原因刚刚走,本来季夏槐是想等着这次休息和他一块儿去的,没成想突发情况遇到了沈思意,耽误了两天。
这一耽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得了了。
季老爷子拍了拍她的手,“小宝以后有机会再去,这次你先上去一趟吧,你小舅舅虽然平时浑,但也不会无缘无故派人捎下信来,想必是真的有点事情。”
毕竟这么多年了,没见这不孝子给他捎过一次口信,回回都是他巴巴地上去看他。
季老爷子心里又气又无奈。
只能先这样了,季夏槐点头。
季景冶的信捎得急,季夏槐也不再耽搁,当天就上了山。
季老爷子喊了几个人跟着她,自己则没上去。
他每个月只有固定的时候能上去,其他时间走不开。
山上的景色和空气都很是清新,让季夏槐郁结心中几天的郁气都一扫而光。
她一路走一路观赏,就当是顺带着爬山游玩了。
季夏槐来这边次数不如其他人多,但路还是记得的,等到到了灵台寺门前,只见大门敞开,里面一个小和尚在心无旁骛地扫着地。
季夏槐手敲了敲木门,小和尚看到她,手中的苕帚立在墙边,双手合十对着她行了个佛家之礼,“请问施主找谁?”
小和尚声音很平,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一股悲天悯人的气息。
季夏槐对着他同样行了个礼,声音放得很轻,“我找释省僧人,劳烦小师傅通报一声。”
小和尚对她微微鞠躬,转身就走了。
季夏槐在门口等着,并不直接进去。
直到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出来,她才笑了一下,抬脚踏进院内。
身后的保镖紧跟着要进,不等季景冶阻止,季夏槐便先转身回头,“你们就在门口等着吧,小舅舅在这里,我出不了什么事。”
保镖犹豫了一瞬,还是停在了门前。
灵台寺大门并不关,因此假如真的有什么动静,他们也能听见。
季夏槐随着季景冶慢慢走着,进了一间陈式简陋的屋内。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屋里她才开口,“小舅舅,你瘦了好多。”
季夏槐心里有些酸涩,上一次她见小舅舅还是两年前春节那会儿,一眨眼两年就过去了。
季景冶身上穿着依然是寺庙里看起来灰扑扑的衣服,但相比两年前,这衣服显得更加宽大了不少。
季景冶长相俊美,男生女相,打小就是被人夸精致的主儿,从小对穿戴就极其讲究,偏他那张脸还基本什么衣服都能压住,越是艳丽的越衬他,若不是在这里,恐怕这辈子季夏槐都不敢想象他会穿这样暗淡的衣服。
她从小记忆里那个喜欢穿得招摇,意气风发的小舅舅好像越来越模糊了。
如果是老头子来了叫他的俗名,季景冶是断断不会就这么揭过的,但看着自己从小宠大的外甥女,季景冶心里就不再计较这些。
他走过去摸了摸季夏槐的头,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囡囡倒是越来越漂亮了,刚才小舅舅险些没认出来。”
季夏槐一瞬间有些想哭。
她明明不是泪点低的人,最近却总是因为这一两句话就承受不住。
大概是因为,家人一直是她的软肋吧。
季景冶把蒲团放到自己屋子里唯一的简陋的那张床上,“囡囡坐。”
季夏槐把蒲团放回原处,笑,“不用了小舅舅,我都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