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娇娇,我希望你记住,天底下男子最是薄幸,永远不要相信他们,永远不要交付真心。”
贤妃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谢谢……母妃。”李娇娇涩涩地开口,母妃两个字说得有些哽咽,从前她怨恨过贤妃,如今见了一面,心倒软了。
“顾远舟近日没有在你身边吗?”
“我让他出宫办事去了。”李娇娇回答得真假参半。
“娇娇,他会护你周全的。”贤妃闭上眼,挥了挥手说,“我累了,你回去吧。”
“母妃好生歇息。”李娇娇心中有了数,顾远舟是贤妃帮她找来的人,她突然就不想让他死了。
还是早些把他召回来吧。
李娇娇的背影刚消失在殿门口,贤妃面上镇定的表情就装不住了,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煞白。
秋棠慌忙地跑进来,喂了她一粒药才止住。
“娘娘应该告诉公主。怎么你也是她的母妃,她理应在跟前尽孝。”秋棠有些不赞同贤妃的做法。
“陛下不会同意的。”贤妃苦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也是狠心,娘娘当年待他多好,他坐稳了皇位,反过头却这样对娘娘。”便是对仇人也不至于如此。秋棠心中恨恨地想。
“惟愿到时候远舟能护住她。”联姻说得好听罢了,两国一旦开战,联姻的公主只会成为祭旗的第一人。
“娘娘放心,表少爷一定会护住公主的。”
“还联系不上顾远舟吗?”已经有近一个半月,顾远舟没有半点音信传来,李娇娇面上愁眉不展。
匪徒不是已经消灭了吗?为什么还不回来复命?该死,不会真死在黄沙镇了吧?
她很是烦躁,顾远舟是母妃的人,她愿意留他一条命。可他若真的就这样死了,她会觉得很麻烦。
“殿下别担心,说不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绿珠劝慰道,虽然她不明白公主怎么突然对一个暗卫这么上心。
“今日有庙会,殿下要不出去散散心?”
“也好。”李娇娇也觉得自己是应该出去散散心了,最近事情多到她焦头烂额的,而且她和赫连子晋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正好可以一起出去逛一逛庙会。
李娇娇来到赫连子晋府邸的时候正好碰上他出门,她赶忙让人停下马车。
“赫连子晋!”李娇娇笑着朝他挥手。
赫连子晋听见她的呼声,抬腿朝她走来,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袍子,衬得他肤色如雪,若非神色匆匆,倒有几分偏偏公子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他闪过惊喜,但很快消失,他眉毛微微皱起,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今日有庙会,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李娇娇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瞧见他的神色后他微微顿了一下,问道,“你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是有别的事要忙吗?”
赫连子晋沉默了,面露挣扎,犹豫了一会后开口说道:“抱歉,娇娇,改日我再陪你,今日我有急事,得先去处理一下。”
“公子,我们该走了。”月影还在一旁催促。
“好,你去忙,改天见。”李娇娇虽有些失落,但也不好耽误他,而且看他神色,想必是十分要紧的事。
“走吧,去庙会。”李娇娇放下帘子,吩咐道。
庙会一年两次,为期两至三天不等,由玉虚观举办,做祈福祭祀之事。有各种表演,灯会。是京城中规模最大的集会。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喜欢来庙会凑个热闹,讨个彩头。
商贩们早早就在玉虚观前摆了摊子,犹如一条长龙,到了晚上也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挑花了眼。
李娇娇带着绿珠慢悠悠地在人群中穿行,买了不少新奇的玩意。
“面具,卖面具嘞,小姐,看看面具?”
李娇娇从面具摊旁走过,被小贩的吆喝声吸引,停下脚步看了看。
这些面具做得简陋,但胜在新奇,各式各样的都有。
李娇娇觉得有趣,认真挑选着。
突然,她觉得眼前的光一暗,身边站了个人。
“公子,您也看看?”
李娇娇下意识的抬了下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侧脸。
就这一眼,李娇娇就觉得自己气得要炸掉了。
“你怎么回事?”李娇娇不由分说地拉着身边的男子离开了摊子,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放开了他。
生气地质问着:“不是说有事?怎么又来了庙会?”
“你还有闲心换了一身衣服?”李娇娇记得赫连子晋今天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衣服,眼下却是黑色的,样式也有些奇怪,不像平时穿的。
“你这件衣服哪里来的?瞧着不像是你平日里穿的?”
“不,这不重要。”李娇娇觉得自己关注错了重点,摆了摆手,说道,“你为什么骗我?”
“不是说没空?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了。”李娇娇气到了极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呵~”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李娇娇不满地皱起眉头,却听见“赫连子晋”说道:“这位姑娘,我们认识吗?”
赫连幽被一个陌生女子拉到一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正是满头雾水。他可不记得他在大陈有什么认识的女子,而且他分明从未见过她。
但瞧着眼前少女气呼呼的模样,觉得很是有趣。
“赫连子晋你在装什么?我们当然认识!”亲都亲过了,还不想认账了吗?这个可恶的混蛋。李娇娇气得想骂人。
原来是兄长的故人,赫连幽心下了然,看来他与兄长长得极为相似,眼中玩味更甚。
“你找借口不陪我出来玩就算了,现在又装不认识,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再也不想理你了。”李娇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却被男子拉住了手腕,
“等等。”
李娇娇闻言回过头:“不装了?可惜晚了,本……”
她的话在看到了眼前男子握住她手腕的手上戴着的佛珠时戛然而止,她心跳如鼓,汗毛倒竖,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举起,果不其然看到了尾端坠着的东西。
那是多次出现在她梦中的银色弯月。
李娇娇的小脸上血色尽褪,灰白着一张脸,步步后退,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是谁?”
她已经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赫连子晋,而是她梦中看不清脸的“恶鬼”。
“不,你不必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李娇娇撒腿就跑,仿佛身后真的有恶鬼再追一样,连掉了东西都没有发觉。
赫连幽目含深意地望着她的背影远去,目光落到了地上。
他弯腰捡起,是一个香囊。上面的图案似花非花,似鸟非鸟,一针一线都透着稚气。
他眯起眼睛,嘴角勾起危险的笑容,居然是她。
杀了他两百死士的幕后之人。
还是他兄长的“心上人”?
有趣,真是有趣。
第28章
“什么时辰了?”赫连子晋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黑沉沉的,见不到一点光。
“戌时三刻了。”月影看了一眼更漏说道,“主子别急, 七殿下或许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月影能感觉到自家主子平静外表下掩藏的不安。
要说这七殿下也是,约好了戌时见面,如今都戌时三刻了还迟迟不现身。
他作为使臣提前入京, 若是被大陈的人发现了, 怕要惹出不少麻烦来。
想想那位打小就是个惹事生非的性子,月影也就理解了自家主子的心情。
“当真是个不省心的。”赫连子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无奈地叹气,他这弟弟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任性。
“哥哥, 多年不见, 你不想我也就罢了, 怎么还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说话间门应声而开,走进来一位穿着黑衣的少年。
少年顶着一张几乎与赫连子晋一模一样的脸,嘴角挂着淡笑。
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两人俱是一愣。
像, 实在是太像了。
赫连幽目光幽深, 想到来时遇见的事, 眼中不明意味的笑意更深。
连月影都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不愧是双生子,若非他跟在主子身边多年, 怕是也要认错。
“做什么去了?怎么才来?你私自提前入京的事父皇知道吗?”赫连子晋没功夫和他寒暄,接二连三地抛出问题来, 颇有几分质问的味道。
也不是他存心想要多管闲事,只是如今在大陈境内, 还是处处小心的好。大陈皇帝生性多疑,此次是为两国联姻, 没有必要惹出争端来。
“呵,”赫连幽嗤笑一声,大剌剌地坐在了赫连子晋对面,翘着二郎腿满脸不在乎地说:“哥,你未免活得也太小心谨慎了。”
“哦。我倒是忘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敛了几分,“你如今是质子,自然要小心些。”
“啧啧啧,在大陈这些年,你的骨气当真被磨得没有了?”
“竟然还想要娶大陈女子为妻。不惜用玉佩威胁父皇。哥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赫连幽脸上是明晃晃的嘲讽之色。
“七殿下,你不要太过分了!”月影在一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主子这么多年忍辱负重,步步为营才保住一条命,作为弟弟不体谅兄长的苦处也就罢了,竟然还冷嘲热讽。
“月影,够了,你先下去。”
若非是赫连子晋拦着,月影此时已经以下犯上了。他愤恨地瞪了一眼赫连幽,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哥哥,你倒是养了一条忠心的狗。”赫连幽盯着月影离开的背影说道。
“赫连幽,你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赫连子晋平静地说出此话,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之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我不管你提前进京有什么目的,但既然来了就安分些,别顶着这张脸出去乱晃,等到使团来了,再露面。”
“此处虽是青楼,但可以掩人耳目,你先住在这里。”
赫连子晋安排好后,又继续追问道:“你今日去了何处?”
“你可真够烦人的。”赫连幽满不在乎地喝了口茶,“不过是在京中逛了逛,再去了趟庙会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
听见庙会二字,赫连子晋微微皱了下眉头,想到李娇娇今日也去了,心中有些不安。
不过,庙会上那么多人,得多巧两人才能碰上?想到这里,他又稍微安心了些。
“庙会上遇见了个有趣的事,耽搁了一会儿,故而来晚了些。”赫连幽说这话时紧紧盯着赫连子晋的脸,自然没有错过他脸上细微的变化,眼中笑意更甚。
“我倒真有一件事要做。”赫连幽纤长的手指把玩着茶盏,他垂着眼,遮住眼底的暴虐,“我是来杀一个人的。”
他话锋一转:“但杀这个人之前,我要先取得哥哥的同意。”
“哥哥,你会阻拦我吗?”赫连幽抬眼望着赫连子晋,眼神清澈透着天真,像是不染世事的稚童。但谁能想到,这人的心是黑的。
“你的事我不会插手,要做就做得干净些,别留下痕迹了。”赫连子晋早就知道他这个弟弟是个疯的,赫连幽想做的事没有人拦得了他。
“如此,甚好。”那个娇滴滴的小公主垂死挣扎的模样想必也很好看吧。
“我先回去了,你若有事找我,就让月娘传个话。”赫连子晋起身想走,他与赫连幽本身就没什么好聊的,今日没有陪李娇娇去庙会,他想明天再带她出去玩,算是补偿。
“等等。”赫连幽叫住了他。
“有事?”赫连子晋顿住了脚步。
“只是有一件事我有些好奇。”赫连幽看着他,嘴角旋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着纯良无害,“哥哥,我们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你说,你的心上人,那位公主,能分清我和你吗?”
他刻意把心上人这三个字咬得很重。
“你什么意思?”赫连子晋瞬间就变了脸色,面色阴沉,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且说李娇娇被赫连幽吓得落荒而逃,连庙会也不逛了,借口身体不舒服当即让人赶了马车回到公主府。
她苍白着一张脸,脸色难看极了,活像是白日见鬼。
李娇娇将自己整个人都蒙在被子下,蜷缩着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还有什么比噩梦成真更可怕的事情?
梦是真的!梦是真的!她脑海中只剩下了这样一个想法。梦中的那个人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