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交头接耳，纷纷避雷着皮埃尔的咖啡店。
听到这些话，皮埃尔捂着脑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那维莱特望向歌莉娅，她抱着胸站在指控席上，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处境，似乎很自信一定能够翻盘脱罪，他不禁有些好奇她的底气是从何而来。
歌莉娅发现那维莱特在看她，俏皮地朝他眨了下眼睛。
那维莱特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微微扬起，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启动谕示裁定枢机，剧院四周的灯光亮起，一阵闪烁之后，谕示裁定枢机吐出了一份裁决书。
那维莱特拿起裁决书，朗声宣读道：“我宣布，在露泽咖啡店投毒案中，歌莉娅、阿鲁埃无罪。皮埃尔涉嫌伪证，批准逮捕，另案审理。”
一锤定音后，歌莉娅随着人群走出了欧庇克莱歌剧院。已经被警卫队释放的阿鲁埃在大门外等着她。
见她出来，阿鲁埃快步迎了上来，“对不起啊，歌莉娅，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慌得不行，所以才没敢跟你一起接受审判。”
歌莉娅心下了然。她做的咖啡太过美味，阿鲁埃怀疑她在咖啡中加了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谁能想到她能和水沟通呢？
不知者无罪，她大方地笑了笑，打趣道：“阿鲁埃，互相信任是合作的基础。往后，你该知道我是个很可靠的人了吧？”
“那是，那是。说起来，刚刚在审判时，枫丹的天气忽阴互晴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歌莉娅仰起头，炫目的阳光晒得人浑身发烫，浅蓝色的天空上没有一朵云彩。
她只道阿鲁埃在转移先前那个令他尴尬的话题，也不戳破，“天气这么好，大概还有很多客人在等着喝咖啡呢。我们快回去吧。”
*
回到露泽咖啡厅，歌莉娅没有等到预想中排起长龙的客人。别说队伍，连个人影都没有。
“什么情况？”歌莉娅不解地望向阿鲁埃。
阿鲁埃同样疑惑地摇着头，这样的怪事在他过去二十年的开店生涯中，从未出现过。这么好的天气，不喝咖啡对于绝大多数枫丹人来说，简直是一场罪过。
歌莉娅望见一位昨天来过的壮汉从门前走过，却毫无进来的意思，连忙追了出去。
“大哥，今天天气这么好，不来杯咖啡吗？”
壮汉两只手都摆了起来，像是看到洪水猛兽一般，“别别，我可不敢喝你家咖啡了。”
“此话怎讲？法庭已经裁定我们是无罪的了。”
“你被愚人众惦记上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赶走你再来下次毒？你做的咖啡是好喝，可我也得有命喝才是啊。愚人众咱小老百姓可惹不起。”壮汉边说边加快步伐，仿佛再不走就会被歌莉娅抓去按头喝咖啡一般。
歌莉娅不死心，又问了几个路人，得到了差不多相同的答案。
阿鲁埃知晓原因后，心中也打起了退堂鼓。虽然歌莉娅刚刚帮他脱了罪，但他毕竟只是个小生意人，需要养家糊口。要是店里没了客人，咖啡做得再好喝又有什么用呢？况且没有主店的资金支持，他的分店也很难开起来。
“歌莉娅，你看现在这个样子，我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我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和一个很能花钱的婆娘要养。”阿鲁埃犹豫了一会，决定要委婉地劝退歌莉娅。
歌莉娅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直言道：“阿鲁埃，现在离关店还有三个小时，这三小时里我一定会想办法把顾客拉回来的。做不到的话，我会按照你平常的营业额赔偿你的，并且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被揭穿了心思，阿鲁埃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得答应了下来。
歌莉娅在门口竖起了一块牌子，言明每一杯咖啡她都会取出部分样品先行品尝。
然而行人们只会围在牌子前讨论着下午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歌莉娅没想到投毒案的影响力如此巨大，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渐渐在阿鲁埃的唉声叹气中锁起了眉头。
就在歌莉娅潜心琢磨新的法子时，一张钞票飘到了柜台上，一个可爱的声音从柜台外头传来，“我要一杯拿铁咖啡。”
“梅莘。”歌莉娅回过神，弯腰朝柜台外看去，果然看到她。
歌莉娅换上待客的笑容，“好的，马上来。”
一番操作后，浓郁的奶香味从柜台中飘出，歌莉娅先取出一些小样喝了下去，然后才将温热的咖啡放到了梅莘的手中。
“歌莉娅，你不用试毒，让愚人众有机可乘是逐影庭的责任，我会保护你的。”梅莘睁着萌萌的大眼睛，一板一眼地认真说道。
“有你的保护，我当然不会害怕愚人众啦。”歌莉娅感激地捏了捏梅莘软乎乎的小手，然后叹了口气，“可是现在除了你，没有客人敢来喝我做的咖啡了。你可不可以喊你的美露莘姐妹们来帮我捧个场啊？”
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美露莘们喝了没事，她自信以她的手艺，一定会有人忍不住馋虫，来买咖啡的。
“当然可以。”梅莘猛吸了一口拿铁咖啡，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关门了。”阿鲁埃提醒道。他不觉得歌莉娅的策略能够奏效，要知道，美露莘在枫丹并不是多么受人欢迎的物种，没有人会因为她们而跟风。要不是他还得负责锁店门，他都想提前回家了，省得浪费时间。
歌莉娅没有接话，期待地朝着梅莘离去的方向望着。
二十分钟过去了，她还是没有看见成群结队的美露莘出现远处。
就在她忍不住开始急躁的时候，一抹海蓝色的身影撞进了她的视线。
歌莉娅用力眨了眨眼睛，他的身旁还跟着梅莘，这个时间，他不是还没下班吗？
聚在咖啡店门前的人也在互相的眼中看到了诧异之色，“那维莱特怎么来了？”
那维莱特和梅莘穿过人群，径直走到柜台前，梅莘垫着脚问道：“歌莉娅，逐影庭的姐妹们都很忙，所以我把那维莱特大人带来了，可以吗？”
第12章 好奇
歌莉娅一时傻了眼，呆愣地望着梅莘，让你带人来，没让你带这么重量级的人物啊。怎么不把水神也一起带来？
见歌莉娅发愣，阿鲁埃轻咳了一声，歌莉娅回过神来，问道：“大审判官，您要喝点什么？”
歌莉娅拘谨的模样跟法庭上放松的样子完全相反，仿佛这个咖啡店才是法庭一般。那维莱特不禁觉得十分有趣，微笑着注视着她道：“嗯，我要一杯焦糖咖啡，再来一碟马卡龙吧。”
“这样搭配不会太甜了么？”歌莉娅忍不住问道。
梅莘抢先一步答道：“那维莱特大人的工作非常繁忙，非常需要吃甜食来缓解压力。”
“这么忙还抽空来帮我解围，谢谢你，那维莱特。”歌莉娅低下头，脸颊微微发热，他似乎格外地关照她。
那维莱特的眼底透着歉意，“很抱歉审判给你们的生意带来不好的影响。消除审判的负面影响也是我的工作之一，你不必介怀。”
歌莉娅心头闪过一丝失落，原来来帮她只是他的工作内容而已啊。也是，那维莱特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铁面无私，不懂得人类的情感。她一定是在枫丹人的风言风语中迷失了自我，才会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
歌莉娅驱散怪异的想法，扭头专心准备起了咖啡。
那维莱特走到离柜台最近的圆桌边坐下，望着歌莉娅忙碌的背影，静静地等待着属于他的咖啡。昨日喝过她做的焦糖咖啡后，压力仿佛一扫而空，工作效率提高了许多，晚上9点就处理完所有事务提前下班了。往日里，他常常要忙到深夜才会回家。
歌莉娅很快就做好了一杯咖啡，用焦糖在奶泡上画出了一轮金色的小太阳，如同她刚出歌剧院时看到的一般明媚。她端起托盘，把咖啡和马卡龙一起送到了那维莱特的桌子上。
“请慢用。”歌莉娅放下碟子，回到了柜台后面，紧张地看向在咖啡厅外观望的人群。
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担心那维莱特在这里，起不到她想要的效果。谁愿意跟威严的领导一块去咖啡厅呢？要是她去饭店的时候遇到上司之类的，肯定会选择换一家，毕竟吃饭喝咖啡不就是图个放松享受吗？
枫丹人的想法显然跟歌莉娅是不同的。
“嘿，大审判官先生在这里坐镇，愚人众肯定不敢造次。”
“真的，我就是害怕愚人众作怪，不然早就进去喝了。昨天喝过的味道真是令人难忘。”
“这么好的天气，怎么能没有咖啡相伴！”
一位胆子较大的老婆婆率先踏进了咖啡厅，购买了一杯黑咖啡。见她一脸享受的表情，一些喝过的人不由得动了心，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
咖啡厅里一派和谐的景象，越来越多的人放下了摇摆不定的心，柜台前的人群遮逐渐挡住了歌莉娅的身影。
人群之外，梅莘啃着马卡龙，歪着头小声问道：“那维莱特大人，你打算怎么补偿歌莉娅啊？”
“补偿？”那维莱特狭长的紫眸蒙上疑惑。
梅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想，她一个须弥来的旅人，短短三天里在枫丹经历了入狱谋杀审判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她得多害怕呀？”
那维莱特不置可否，他好像并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这种情绪。
梅莘抱着见了底的拿铁咖啡，不舍地喝完最后一口，“如果你不及时地扭转她对枫丹的印象，等游轮复航后，她说不定就回须弥了，以后就喝不到这么好喝的咖啡了。”
梅莘其实也有一份私心在里头，要是歌莉娅可以一直留在枫丹，并且住在她的隔壁，她岂不是天天都可以喝到美味的咖啡了？
那维莱特没有回答梅莘，品着咖啡放空了思绪，唇齿间刹那间溢满了香甜的焦糖味。
*
“嘿，歌莉娅小姐。”
歌莉娅抬起头，林尼转着帽子出现在柜台前。
“林尼先生怎么来了？”歌莉娅没好气地说道。
她现在跟愚人众是死敌，很难对愚人众成员笑脸相迎，就算长得好看也不行。
“我听说歌莉娅小姐做出的咖啡非常好喝，连那维莱特先生都无法抗拒，慕名前来品尝。”林尼说到这，扶了扶帽檐向那维莱特致意问好。
“林尼先生，你们愚人众屡屡陷我于险境，恕我不敢接待。”歌莉娅毫不留情地赶客。
“歌莉娅小姐对我似乎有不少误会，可否给我个机会解释呢？为表诚意，我想请你免费来观看我晚上的魔术表演。”
歌莉娅想起第一次遇到林尼的场景，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不去，我很忙。”
听到两人的对话，那维莱特放下杯子，走了过来，“歌莉娅，林尼的魔术表演独树一帜，非常值得一看，我想你会喜欢的。”
“这……”歌莉娅犹疑地望向那维莱特，他才帮过她，她不好回绝，要知道她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阿鲁埃也附和道：“是啊，林尼的魔术表演可是被蒸汽鸟日报评为一生必须看一次的表演呢。已经到下班时间了，我就不留你了。”
“正好我也有些时间，不如我陪你一起去看吧。”那维莱特明白她在担忧什么，主动提议道，他正好也可借此机会查探一下林尼的底细。
“好吧。”歌莉娅答应下来，有那维莱特在，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可以放心地欣赏演出。
*
歌莉娅在同一个下午里第二次来到欧庇克莱歌剧院。
与审判时的座无虚席不同，此刻距离魔术表演开场还有很久，歌剧院里空无一人，只有林尼的表演团队在后台做准备。
那维莱特邀请歌莉娅占据了前排最中间的两个位置，整个舞台一览无余。
两人坐在座椅上，剧院安静地像是空气凝结了一般。
歌莉娅没话找话道：“那维莱特先生很喜欢看魔术表演么？”
“魔术背后隐藏着意料之外的真相，就像一个个扑朔迷离的案件一样，让我忍不住想要探究。”
“你活了这么久，是如何保持好奇心的呢？”随着年龄的增加，歌莉娅早就对很多事情失去了好奇心，若是重复同样的工作五百年，她很难想象自己该有多崩溃，遑论保持好奇心了。
“好奇心是人类身上最宝贵的品质之一，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我都不想失去它。”
歌莉娅耸了耸肩，她是个只能活几十年的人类，跟那维莱特的思维方式自然是不同的。她的精力有限，只能把好奇心放在有限的事情上，比如说搞钱找魂魄回蓝星。
她抬起手，转了转酸疼的手腕，忽然发现衣袖上沾了些咖啡渍，于是起身朝后台的洗手间走去。
离开那维莱特的视线，歌莉娅赶紧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肌肉，跟那维莱特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她总是不自觉地保持着形态，无法真正地放松。
她仰头转着脖子，这时，耳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碰撞声。
歌莉娅朝前看去，通向休息室的门帘晃动着，一个背影闪身消失在其后。那个背影她似乎见过。
第13章 救场
歌莉娅来不及思考在哪见过，就被一个正坐在地上哀嚎的男子吸引了视线，他的脚旁东倒西歪地躺着十几瓶饮料，五颜六色的饮料把洁白的地板染成了抽象派油画。
他用力地揪着本就稀疏的头发，“怎么办啊，林尼先生最新节目要用的饮料全都撒掉了，我怎么这么没用啊？”
听到外头的动静，林尼和琳妮特掀开门帘，从休息室里跑了出来，“戈特，饮料怎么都撒了？”
戈特一脸歉意地嗫嚅道：“我刚刚不小心滑了一跤，没有拿稳饮料。”
“难道不是有人撞了你？”歌莉娅疑道。她虽然没有看到两人相撞，但很清楚地记得那声碰撞声。
“刚刚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啊？”戈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了歌莉娅地话突然觉得冷飕飕的，低头一看，才发现裤子被饮料浸湿了。
“我亲眼看见他进了休息室。”歌莉娅绕过洒在地上的饮料，踮起脚，顺着门帘缝隙，朝休息室里望去。
林尼大方地掀起门帘，“里面没有人啊。”
“大概是我头晕了吧。”歌莉娅望着空空如也的休息室，拍了拍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尼没再说什么，转身盯着地上地的饮料，眉头拧成了M型，“这些定制饮品是表演的核心道具，现在再回去买也来不及了，用普通饮品替代节目效果恐怕会大打折扣。”
琳妮特提议道：“要不要换个节目？”
林尼摇头拒绝道：“不行，这次表演的主题就是‘奇妙的滋味’。节目单已经发出去了，观众们如果看不到这个节目，一定会很失望的。”
歌莉娅拾起一杯还剩了大半的饮料，低头嗅了嗅，是一种酸甜的味道。她问道：“这个饮品很难弄吗？”
林尼解释道：“这就是枫达，但是为了魔术需要，我定制了许多市面上没有的口味，比如慕风蘑菇味，冰骗骗花味，还有火史莱姆味之类的。材料有很多，但要弄成饮品就需要专业人士了。听上去是不是很困难？我找了许久才寻到一个老师傅愿意接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