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上下你都看过了?”冯温茂问道。
“哪有这么快,不过是囫囵吞枣走了一遍,我打算带着人再去走一趟,你就守在内院护着女郎安全。”
“行,你去吧。咱们这么多年没来,这里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你私下里打听一二,先摸清楚情况,等女郎问起来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那是当然,我瞧着那个汪正信不是个善茬,想要摸到点什么只怕不容易。”
“那就走远一点,去外头邑户家里问一问,总有人会说的。”
“也行。”居阳秋起身就走,这么大个的庄园,瞧着井然有序的,可见那汪正信只怕已经把持的滴水不漏,想要打开个口子并不容易。
女郎不知道有什么打算,这里可不像是惠康城有郎主跟小郎君撑腰,说不得还得在周遭的县衙走一圈。
事情多如牛毛,居阳秋也不敢耽搁,先去探探底再论其他。
另一边,拓跋狄一群人被安置在坞壁之外的茅棚里,勉强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
别人都在担忧下一顿能不能吃饱,只有拓跋狄乌黑幽深的目光凝视着坞壁之后的宅院,久久没有收回来。
第52章 她真是太难了
顾清仪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后才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算是活了过来。
清晨的鹘州从窗口望出去,跟惠康城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太阳还是那个太阳,但是心境却已经截然相反。
在惠康,顾清仪要时时刻刻记得装孙子,不能让顾家再被先帝怀疑,顶着个草包的名声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来了鹘州就不同了,虽然顾家的封邑严重缩水,但是这里却是他们自己的地盘,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做什么只要谋划周全就能去做什么。
真好啊。
这是自由的味道。
“女郎,该用朝食了。”眠春弯腰进来回禀,“两位队正都还等着女郎吩咐呢。”
顾清仪点点头,“那就摆饭吧。”
战夏跟知秋端着托盘送上朝食摆在桌上,顾清仪低头一看,觉得自己的脸色就跟那碗中的菜粥一样。
胡饼还好一些,这豆粥真的是咽不下去,佐食的小菜也多是开水煮过的青菜,这坞堡的厨子一看手艺不咋样,叶子有些泛黄,一看就是煮的时间久了。
哎。
凑活吃吧,饮食改革真的是迫在眉睫啊。
用完朝食,顾清仪漱过口,这才到了厅堂坐下,让人请了冯温茂与居阳秋过来。
两人来得很快,齐齐见礼,“见过女郎。”
顾清仪笑着说道:“两位队正坐吧。”
俩人谢过座,跪坐之后,居阳秋首先开口,“女郎,这坞堡之内的情形不算是很乐观,整个坞堡都要加固一番才好。”
顾清仪整理一下脑海中的资料,这才慢慢开口说道:“这坞堡还是顾家先祖所建,年头已久,昨日进来匆匆一观,确实有些破败。”
若是太平年岁自然是无恙,但是现在的世道这样的坞堡架不住实力强横的匪徒几次攻打。
冯温茂却道:“女郎初来乍到就要休整坞堡,只怕未必能得人心。”
修房子就要钱粮,要钱粮就得从邑户口中夺食,昨日一路行来,就能看到顾家门下的邑户个个身材消瘦面有菜色,可见未必能有温饱的好日子。
顾清仪沉默,果然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钱粮才对最要紧的。
“坞堡要修,内账要查。”顾清仪轻声开口,“这两件事情可以并为一件去做。”
冯温茂跟居阳秋都是带兵的好苗子,但是要论起这些内宅阴谋之事就少了些城府。
顾清仪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出谋划策的幕僚,但是她一个女郎,哪家的青年才俊愿意为一个女子做幕僚。
她真是太难了。
居阳秋轻咳一声,“属下愚钝,还请女郎明示。”
他们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两件事情怎么就能并为一件事情去做,修坞堡是外院的事情,查账是内院的事情,怎么能混为一谈?
顾清仪没有幕僚可以分忧,只得自己亲身上阵,看着二人说道:“放出消息要修坞堡,汪正信送往惠康的信中可说过鹘州封邑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粮。”
这会儿冯温茂明白过来了,脸上不由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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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抓把柄
女郎从惠康而来,自然会知道账面上没有钱粮的事情,但是一来就要大动干戈整修坞堡,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那汪正信怎么会从自己身上扒层皮下来,必然会极力阻止这件事情。
只要汪正信动了,女郎才有机会抓住他的把柄。
“女郎此举大善,必能让小人露出马脚。”冯温茂笑着说道。
顾清仪便道:“那也未必,正好试一试那汪正信的深浅,这人能把持鹘州封邑这么久,想来是有些手腕的,切不可轻视。”
“是。”两人齐声应是。
居阳秋看着女郎又道:“那眼下您不先看看堡内几处匠坊的账目吗?”
顾清仪摇头,“不急,看了也无多大益处。”
知道他们要来,汪正信等人必然会把账目做的滴水不露,这时候查账又能查出什么来。
她越是稳住不动,汪正信等人才会越不安,他们越不安,自己才越有机会摸清楚深浅。
顾清仪跟二人商议好怎么做,最后才问了一句,“董将军那边没说什么时候回去复命?”
居阳秋摇头,“属下看只怕董将军不会回转。”
顾清仪虽然猜到了,还是轻叹口气,“可有青州那边的战报?”
“眼下还没有,属下已经让人去打听了,一有消息就来回禀女郎。”冯温茂说道。
顾清仪轻轻颔首,“鹘州与青州虽然相距甚远,但是战事还是要多关注些。着人打听周遭形势,越仔细越好。”
“是。”
“另外还要打听下周遭有没有可用之人,不必拘泥于出身显贵,黎庶之身只要身有才学也可招贤进来。”顾清仪开口。
居阳秋微微皱眉,“女郎,切切不可,若是这般传扬出去,只怕于顾家名声有碍。”
“所以要私下进行,尽量不要被人知晓。”顾清仪太缺人才了,她并不看中门第,但是这个时空最是看中门第的,魏晋时期的选官制度,正是把这种门第之别发扬最为光大之时。
她要是声势烜赫的招募黎庶入府,只怕被人知晓后就要被世家阀阅排斥,甚至于将她踢出队伍。
所以这种事情就太为难了,顾清仪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能改变一切,她只能悄悄地开一条缝,为自己行个方便。
居阳秋跟冯温茂对视一眼,俩人眼中都有些无奈,女郎到了鹘州真是越发的任性而为了。
“属下尽量试一试,但是不敢保证能行得通。”居阳秋回了一句。
顾清仪笑着说道:“就先私下打听一二再说。”
这些出身低微的人才,也想要为自己谋一个前程,但是限于男女之别,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可是,要是不去做,就更不会有机会招纳人才了。
俩人退下前,居阳秋看着女郎,“那些买来的东胡奴如何安置,还请女郎示下。”
顾清仪心中早已经有了打算,但是还不能说,就笑着说道:“先安置下来再说,其他的我还要想一想。”
人,是要用的。
但是怎么用,这就是她要认真谋划的事情了。
第54章 那也太穷了
居阳秋跟冯温茂才退下,眠春就进来说道:“女郎,汪庄头求见。”
顾清仪愣了一下,这人倒是来得快,想了想,就看着眠春说道:“请他进来。”
战夏立刻就跟知秋抬了一扇屏风过来,正好能掩住女郎的身姿。
顾清仪:……
哦,她忘了还是要避嫌的,主要在惠康见男仆也没挡过,忽然就要讲究起来,一时没记住。
看着女郎微微惊讶的神色,知秋笑着说道:“女郎是什么身份,岂是汪庄头这样的粗鄙人能直视的。”
顾清仪轻咳一声什么都没说,行吧,就感觉到了鹘州怎么礼数比在惠康更多了。
不大会的功夫,就看到汪正信走了进来,不同于昨日今儿个穿了一身葛衣,浅蓝色的衣裳衬得他面皮更黑了。
汪正信一进来就行了个大礼,“听闻女郎身体不适,可是要请个郎中看看。”
顾清仪觉得有趣,看着汪正信的神色,面上带着担忧焦虑,真真切切,若不是知道此人贪婪成性,初次相识绝对不会认为他是个狡诈之人。
装模作样有几分本事,难怪能把持鹘州封邑这么久。
“不过是坐车日久稍有不适,无须请郎中过府,休息一日已然无碍。”顾清仪轻轻开口,“汪庄头,如今府中情况如何,我初来乍到,倒是要听你细细说来。”
汪正信心头一梗,没想到女郎这么心急,他本是来打探一二,但是眼下倒不好推辞,好在他早就提前准备好了。
“回女郎的话,咱们府上有四坊,分别是木坊、石坊、织坊与油坊。只是如今世道不平,匪徒时常扰民,连带着各坊生意都不好做,各坊匠户深受其害。再加上这两年旱灾严重,匪患扫荡,府上支撑委实有些艰难。”
顾清仪打量着汪正信的神色,虽有些浮夸但是却并非全部胡言,这倒也有些意思,看来这个人不禁有些手段,也有些正经本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汪庄头还能坚挺如斯,可见阿父没有选错人,这些年你辛苦了。”顾清仪道。
汪正信听着女郎这话,悬起的心放下一半,嘴上却说道:“小人是顾府家奴,为家主分忧是分内之事,当不得女郎称赞。”
顾清仪见汪正信滑不溜手,与他绕圈子怕是没什么用处,想起之前的计划,索性直接开口问道:“如今府账上还有多少余钱?”
汪正信就道:“只有两万余钱,这是防备着夏收不利活命的钱。”
听着这话,顾清仪心里冷笑一声,这是怕她用钱,先拿话堵住她,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
不过,要是这话是真的,那也太穷了!
“没想到鹘州封邑已经落魄至斯,诺大的田庄还有匠坊只有区区两万余钱,的确是要好好地整治一下,总不好让府上邑户命都保不住。”
汪正信脸色一变,这话就有些言重了。
之前还说他经营有道,现在就成了命都保不住,他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正要开口,就听着女郎又道:“先把账簿与名册拿来,待我细细看过,再决定如何处置。”
汪正信自然不愿意交出账簿与名册,笑嘻嘻的说道:“女郎身份贵重,这些俗务琐事何劳您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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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大家的信仰
这就是不愿意交账了。
顾清仪隔着屏风扫了一眼汪正信,只见他神色有些不悦,双眸带着几分凝重之色,大权在手时日长了,真以为这是他的地盘呢。
“来鹘州的路上,我曾买了些东胡奴,还未曾安置。”顾清仪没接汪正信的话头,看着眠春,“让居队正把人带来。”
汪正信一怔,这不是在说府上账簿的事情,怎么忽然又提起东胡奴的事儿?
不对,女郎路上还买了些东胡奴回来?
汪正信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了,道:“女郎,府上钱粮本就吃紧,哪有多余的再养活闲人?”
顾清仪还未开口,战夏这暴脾气立刻上前一步怒道:“你这老奴,还敢跟女郎顶嘴不成?女郎要养自然养得起,你若是没这本事那就换一个来。”
汪正信多少年没被人这么斥责过了,心头一凛,像是冷水浇头,一下子清醒过来。
是了,这可是顾家的女郎,是他的主人。
汪正信咬着牙咽下这口气,缓一口,这才笑着说道:“小人不敢,只是府上现在着实困难,这才出言劝谏一二。”
战夏嗤笑一声,“诺大的田地收成不佳,匠坊连年亏损,可见你有多无能。女郎心善不忍斥责与你,若是郎主在此,你敢这样回话?”
汪正信自然不敢。
此时,坞堡外低矮的棚户内,东胡奴围坐一团,妇孺已经被带走另外安置,他们这些青壮还没得到安置的消息,一个个心里着急得不得了。
这里的邑户虽然面色也不甚好,但是好歹有田种,有饭吃,有屋住,家里老少能团聚在一起。这对他们这些漂泊逃荒已久的人来说,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少主,你说那女郎真的会收留我们吗?”仰保有些不安的开口问道。
这话立刻引来大家的注视,齐齐看向他们的少主。
拓跋狄冷硬的面容一僵,抬眼看着众人,“我已经说过不要再叫我少主,从我们被拓跋一族驱逐出来开始,我们就与他们再无关系。”
众人一默,脸上的神色都有些难过起来,离开故土四处流浪已经是万分悲伤的事情,现在连追随的少主,都要为了他们给人为奴,他们心里自责难过如水漫金山压抑的抬不起头来。
拓跋狄眉峰都没皱一下,看着大家,“少主没了,我依旧在,我会带着你们过上好日子。”
仰保长出一口气,立刻说道:“对,我们大家都会跟着你,不管是少主还是别的什么,您都是我们追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