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不过是甜味作祟而已。
冯济慈来到此间,见过最奢侈的把甜味分享出去的人,是恩东人开的咖啡店。
后来那糖果他吃过,是古怪甜。
再者,恩东人再落魄也是库洛。
后来家里的小姑娘进了普利滋宫,宫的甜味是可以随意享受到的。
可依旧只是水果,花草,蜂蜜,是食材本质的味道。
所以甜味在这个年份,就是很奢侈的东西。
而作为生活技能满级的冯济慈,他却可以靠着基础配料,无限生产甜。
最近,他喜欢上了烹饪,并且在家里无底线的折腾这些东西。
可你若以为这位先生是想以华夏烹饪术征服异星人,那你想多了,他就是不想上学,不想上班而已。
后院小门口,波利太太压抑着愤怒低声责备:“冯济慈·夏先生!”
冯济慈打个寒颤,墙那边的于尔司先生则迅速的把脑袋缩回去。
波利太太抬头:“于尔司先生,您的奉身老师告诉我,你又从解剖课上切肉带回家,那是神殿的教材,您这样做非常不好。”
墙那边认错非常快速:“波利夫人,我错了,再不会了。”
这话听听也就算了。
小库洛们都是年轻人,在年轻的时候做些调皮的事情也是极其正常的。
相比隔壁街的几个酷爱艺术的,这街的两个孩子真的很乖。
那几个跑到外沿区域拉人头,强迫人家听他们开的音乐会,听完还不算完,他们找了粗尖的笔,把自己的大名签在人家唯一去神殿的礼袍上……
还有无限向往斗兽场,企图混进去的库洛,由于身材原因没有混进大力士队伍,那家伙就弄了一块大熊皮装动物。
那天斗兽场所有人都疯了。
所有人都看着一只站立的熊,举着抓抓撵在大力士身后满场狂奔。
冯济慈无奈的解下围裙,女仆笑着进来清场,她们需要把那里的面包都铲出来,整齐的放到家里的地下冬储室。
这位小库洛先生跟家里的联系十分紧密,他常常出城,不是拉回一车高级布匹,就是一整车的大麦,熏肉,腊肠,还有整车的皮料,裘皮……
有一天,他甚至往家拉了一车果酱,有着足够甜度的果酱。
于是传说又从神棍家族的幼子,变成了家里是开农场的。
圆圆有位厨师根据食材的品质,信誓旦旦发誓,这位家里的农田必然横跨南北,最少养了上万头牛。
波利夫人严肃的跟着,絮絮叨叨的指责冯济慈不上学的行为。
在上月,神殿的奉身老师还大量缺乏,不去也理由成立。
可是这月初,中大都派遣来的接替者,已经开始上课了。
从衣柜里找出精细苎麻裁制的衣服一件件套上,波利太太亲自上手给冯济慈围布围巾,就像照顾一个小学生。
等到收拾妥当,冯济慈对着一面水镜看自己,没错就是水做的镜子,没有水银镜清楚,也足够用了。
水镜:宾马乔雷于女神诞生一千九百八十一年作品。
为了阻止汰怪冲出汰圈,最早的宾马乔雷奥古斯研究出坚固学,其作用是加固汰气的坚固度。
而随着一代一代的宾马乔雷将研究继续下去,衍生品便越来越多。
通往大江南北的齐整道路,也全部来自固定术。
土壤压缩加固剂后,有二十四种硬度,除了服务于战斗的上四度,其余全部为民用剂。
水镜里的青年头发更长了,他穿着拖地的原色灰白袍子左顾右盼,感觉自己在披麻戴孝。
必须要吐槽一下神殿的统一制服。
在很早的时期,神殿未曾规定学徒学生们统一制服,这就造成大量特殊阶级的孩子,从衣着上对普通家庭的孩子形成碾压之势。
有时候,欺凌是无言甚至是无形的。
而随着几件惨案发生,某年奥古斯聚会的会议上,他们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就是统一神殿校服。
至于别的措施,那没有了。
不过,在正式的场合,不止一位奥古斯说过,穿奢华的东西在贫寒人面前炫耀,在饥饿的人面前咀嚼食物,本身就违背了母神喜欢的二十四美德。
克己,理解,善良,宽容,节俭,自省这几项都是违背了的。
波利夫人赞叹:“瞧瞧,多么英俊的小伙子啊。”
冯济慈拿起一边的报纸轻笑:“夫人,坦率是重要的美德,就连圆圆里面最烂的裁缝,也做不出这么丑的袍子……”
波利夫人拍打了他一下笑了起来:“好好上学。”
冯济慈笑着低头看报纸,恩?看看他发现了什么。
《殿堂》报头条新闻,第十七奥古斯于新大陆开展第一工程,埃德加水坝……
埃德加,他长兄的名字,一个曾经的帝国继承人,普利滋的前王储。
冷风起,神殿的马车来接小库洛上学,冯济慈上车,桑尼亚坐在他的身边。
琳琳还小,她只有下午才去神殿接受基础大阶教育。
冯济慈将报纸递给桑尼亚:“好好看,这里面的内容很有意思。”
桑尼亚反复阅读了正反两面,才有些困惑的问:“您想让我看什么?”
有些话,有些见识是不能与人分享的。
可是……憋不住啊。
冯济慈的手指在水坝上划拉了一下,笑着说:“仔细思考,这个词汇可非同一般呢。”
第23章
作为一个合格的保护人,教育一位成功的淑女是一个大课程。
冯济慈在地球猫都没养过,仙人掌都能养死了,这可是两个大活人。
虽然这是被人强推到身边的,冯济慈也没有不高兴,人是需要交流的动物,他孤身一人无亲无故的,有俩小姑娘陪着挺好。
他甚至决定下个双日去普利滋宫的时候,跟王储沟通一下,那家伙不是养着仇人修拉的崽子么,一定有不少经验。
当然,以他看电视剧,电影什么的经验,打开一个孩子的见识,这有利于她的成长。
可是,该从什么角度开始呢?
马车摇晃着,隔着狭窄的水晶前窗,冯济慈看着与车夫坐在一起的尼尔。
这孩子现在住在圆圆的马厩,波利夫人看不上他的一切,就让他什么都学习一下,冯济慈都好多天没看到他了。
桑尼亚把报纸放在一边,感觉些许窒息。
冯济慈给她出了三道题。
一,什么是水坝?二,水坝为什么会成为第十七奥古斯的第一工程?三,它的建成是否对普利滋造成影响。
看着桑尼亚看向自己莫名其妙的眼神,冯济慈干咳嗽一声说:“这是作为你推断老国王不回普利滋的奖励,是道送分题。”
完全看不出这是奖励啊先生,什么是送分题啊先生?
我早晚是要去无畏钟下学习战斗技能的,而且未来绝对能够开悟成功,并成为律法大典的卓越守护人,还是早晚要吊死宾马乔雷的人。
老国王不回来,就让他死外面好了,水坝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是目光不善,冯济慈不敢看她,就看着窗户外的街区说:“要好好学习。”
“好……好的先生。”
当他们的马车终于来到大神殿门口,却又被成列的马车卷裹着往外城去,行进当中车门被打开,五号院的于尔司先生蹦了进来。
他自认为已经是六号院夏先生的至爱亲戚了。
一屁股坐在对面的位置上,于尔司先生长呼一口气说:“齐林坞顿先生希望我们接受一堂,有关于犯罪与心灵的课程。”
齐林坞顿,就是那位体态与安西教练一样的老先生。
现在这位老先生是大神殿管理人了,他是银腰带祝祷师,如果今后死了,棺木里会有金腰带随葬。
是的,很厉害,非常厉害。
同时,这也是唯一没有经过大神殿认可,派遣到封国的神殿管理人。
如今的普利滋帝国,发生什么也不奇怪。
大神殿那边没反对,他们甚至态度很好的派来了大量的,优秀的奉身祝祷师。
身材巨大的犟兒兽趴在斗兽场门口,它们的背上拉着四面透风的囚笼。
还有衣着奢华的库洛贵族们,脸上带着红色的面具,拉着灵车也在等候着。
当冯济慈这样的小库洛们走下车,他们被带到斗兽场出口等待。
沉重的呼吸,寒风的呼啸,这里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
而跟他们一起等待的,是人山人海的普利滋民众,最少有两三万人从四面八方来。
于尔司从别的地方挤过来,他站在冯济慈身边低声说:“今天是最后审判,有位古血怕是没命了。”
怪不得呢。
冯济慈挑眉:“谁来审判?”
于尔司面露畏惧:“你看……”
他们看向道路的尽头,远远的,一群穿着黑袍,遮盖面容,手提尖锐长矛的人,正骑着速熊缓慢而来。
索雷,法典捍卫者,第八奥古斯葛瑞丝手下的正义矛,审判人,行刑手。
第八奥古斯在库洛里还有个绰号,养狗人,索雷的绰号则是恶犬。
速熊巨大的脚掌踏的外城地面震动,虽然索雷给它们处理的很干净,当这些速熊经过小库洛的身边,还是有遮盖不住的兽臭传来。
于是这帮孩子齐齐拿出洁白的手帕,一起捂住了鼻子。
冯济慈看看左右,那必须合群啊,他也拿出手帕捂鼻子。
头顶有人不屑的嗤笑,桑尼亚却兴奋的发抖,这是她未来的坐骑啊,这么大一只啊,坐上去一定挺舒服。
小库洛们也十分兴奋,当它们经过,紧挨着桑尼亚的一个小库洛就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速熊的毛皮。
可谁也没想到,这种名声憨傻的动物竟迅速转身,张着大嘴露着尖牙对着桑尼亚就是一声咆哮。
冯济慈动作迅速的把桑尼亚拉到身后,几乎没思考的就伸出手,两只手掌上下一合,咔的一下就把这玩意的嘴巴合住了。
由于过程太快,速熊也只叫了半声。
库洛都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可这里暴露出来的是快速的反应能力,以及无畏的胆气。
熊怔愣的看着面前人,冯济慈松开手,脑袋向后仰,他在外袍上搓手,感觉黏糊糊的还很臭。
这是鼻涕吗?这袍子不能要了,手也砍了吧。
桑尼亚又把自己家先生拉在身后,她拦在前面,歪脖仰脸看着熊背上的索雷。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姿态就是在良业区抢地盘的女混混样儿,如果手里有块石头,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怼出去。
而坐在熊上的索雷终于反应过来,他透过面具俯腰低头认真看下面的人。
桑尼亚看着他认真的说:“野兽没训练好,就别轻易上街。”
面具后的眼睛眨巴了下,桑尼亚又说:“作为维护律法公平的工具,你的行为并不包含骑着野兽,恐吓无辜民众,这很丢伟大的葛瑞丝阁下的脸。”
面具后传来打哈欠的声音,盯着他们的眼球染上了一些湿意,这位索雷看看身下的速熊终于啊了一声:“是啦……骑错了呢,抱歉,连续赶路没休息好。”
他冲边上的皮兜里伸手,就抓出一把干肉递给桑尼亚:“喏,速熊肉干,赔礼。”
桑尼亚双手捧肉,看着那群索雷离开,等他们走远了,她就手臂发抖,牙齿有些打颤的说:“速速速……”
于尔司从一边过来,先是认真看肉干的肌理,接着拿着一块放到嘴里边吃边说:“别怕,他吓唬你,这种肌理一看就是鸟肉,嗯……鸭子,是鸭子。”
就没有比库洛更加懂动物肌肉的,在正式学习马斯特肌肉裂式之前,小库洛要花很多的时间解剖动物,分割动物的每一块肌肉。
看桑尼亚幻灭的表情,冯济慈就安慰她说:“有关于熊这种动物,其实它有弱点。”
桑尼亚诧异的伸着双手,于尔司还在不间断的从她手里捡东西吃。
冯济慈说:“如果是正常熊,它先天视力有问题,可以远距离射杀,而且在季节上,最好选择春季。”
桑尼亚伸着手问:“为什么?”
冯济慈说:“它们冬眠,而且在冬眠的时候,它会用一只爪子捂着那个位置。”
他看看一只路过速熊的菊花说:“另外一只前爪它要吸允一个冬天,所以在春天狩猎熊的时候最稳妥。
一冬的消耗,它们堆积的脂肪层已经薄弱,而到了那个时候只要身形快速,对付三条腿的这东西,还是很容易的……”
那些骑着速熊的索雷们当然也是库洛,他们耳聪目明,就听着身边这小崽子正在一本正经的介绍如何弄死自己的坐骑。
这是对此地人来说很奇怪的知识,于尔司边吃边问:“谁跟你这样说的,先生说,由熊转变成的角魈,它最大的弱点在于五官,可是正面对付角魈十分不明智,所以,要动它的发力肌,这儿……竖脊肌。”
冯济慈愁苦的看着于尔司:“你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
他的奇怪知识来自他姥爷的哄睡故事。
他说完这话,就被于尔司用古怪的眼神盯住了。
“看我做什么?”
“夏?”
“恩?”
“你是乐善钟下,密兹泰都司的门徒吧?”
“啊,怎么了?”
“你怎么有脸说我乱吃东西?”
几声炮响打断莫名其妙的争吵,人群又安静下来。
大约三十分,斗兽场内一声号角,没多久,有人抬着盖了黑布的木板出来。
那些拉着灵车的贵族库洛家属过去认人,取尸布裹好尸体抬上灵车,迅速离开。
库洛对死亡的态度,是用三千二百多年的时间历练出来的。
这里根本没人哭,甚至惊恐的人都没有。
处决高等库洛的过程并不对一般人开放,他们就站在斗兽场门口,看着最少拉出十五具尸体。
一直等到上午十一时,被流放到极寒之地的库洛们被拖了出来,塞进囚车。
直到这个时候,冯济慈才终于感觉到中世纪那个原始味儿了。
狼狈的囚徒被粗铁链串着,他们身披简陋的麻布,赤着脚,明显经历过拷打的身躯被纹满了拘禁咒文。
拘禁咒:第八奥古斯葛瑞丝于六百三十四研发作品。
这是短期将神性库洛变成普通人的惩罚手段之一。
当囚车塞满,犟兒兽被驱赶着站起,那些囚徒离开的瞬间,普通人群就像发了大财般,山呼海啸,还拿着烂菜叶往车上丢。
他们开心的就像过新年节,就个个兴奋的满面通红面目狰狞。
库洛们一动不动安静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