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丽塞也抠手指:“我惨了……嗯,经常,妈妈还希望我也学学……”
她正抱怨,客厅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快看,是银思奈先生来了……”
瞬间,昏迷的小姑娘们撑着苍白的脸颊睁开眼,在凡阿普夫人,还有子爵夫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跑出了客厅。
凡阿普家的庭院外,一辆有着精致铜包边的四轮马车缓缓停下,拉车的两匹纯黑的猛哈代马打着响鼻,行动间脖颈上的马铃脆声作响。
梅丽塞的哥哥格林先生在门庭叹息:“贵族老爷的破靴子照耀着我们寒酸的家门,真是满室生辉。”
凡阿普夫人低声训斥:“格林!赶紧过去!这太失礼了。”
格林先生端正衣领,对刚出来的桑尼亚挤眼睛:“桑尼亚,欢迎你,我们一会再叙……你看,我们家来了纯金的真神,我们都要匍匐了……”
桑尼亚却眼神发直的看着前方。
现在是尾月雪,雪片半巴掌大,但是这也遮盖不了桑尼亚看到了自己家的两个小宝贝,同时,她还看到了自己家的小马车。
对,家里除了丢失了猛哈代马,还丢了先生的四轮马车。
虽然先生无所谓,可是桑尼亚只要想起,内心就如万根针在扎。
打扮体面的车夫跳下马车,拿起脚蹬放在车厢下,他将车门缓缓打开,一只敷了薄粉的手就缓缓伸出,那纤弱的,细白的手指上还戴着两个铜制权戒。
传说中的银思奈先生终于把脑袋探出车门,呃……果然柔弱。
他的脸色是苍白的,身姿是细柴的,五官是清秀脆弱的,总而言之就主打一个风吹就倒风。
甚至这位先生的高贵靴子踏在凡阿卜家的门口,他还不适的咳嗽了两声,真是脆弱啊。
走廊下的小姐们齐齐叹息,一起捂着心口,内莱子爵夫人瞬间想死去。
格林先生清清嗓子慢慢往门口走,桑尼亚随即脚步坚定地跟了过去……
他走了一段路,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邻居家的小姑娘,再看看银思奈先生,就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哦,桑尼亚,你还小……”
然而桑尼亚越走越快。
凡阿卜夫人有些错愕,接着喊了一声:“桑尼亚……回来。”
梅丽塞小跑着追了过去:“桑尼亚桑尼亚,求求你别这样……啊啊啊啊……”
小姑娘就越跑越快。
走廊下的两个中年人一起笑了起来,他们甚至齐齐碰杯。
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段里。
所有人就看着那不矜持的小姑娘向着银思奈先生奔跑,她越跑越快……银思奈先生有些小惊讶,他拿着捂嘴的手帕,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包容又无奈……最后,那小姑娘就飞了起来,角魈皮的鞋底对着那张白脸就去了……
随着一阵惊叫响起,众人就听那小姑娘骂到:“你这个该死的!壑妮脚下泥巴都不配吃,只配吃马粪的狗贼,你是骑着骡子来普利滋的吧!?”
走廊下的夫人小姐齐齐晃悠,但是□□的没有倒下,她们睁大眼睛看着那小姑娘单手领起可怜的银思奈先生,把他像甩抹布一样甩。
她把他丢在地上,还用她的靴子猛踹他的脸,银思奈先生痛苦惨叫,打滚,最后甚至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这次是有人惊叫着晕过去了……真晕。
尾月的普利滋旧宫。
大早上国王陛下爽朗的笑声就透过窗子传出很远很远。
已经升至宫内最高总管的阿通特先生面带真诚微笑,领着不少于二十位男仆,端着丰盛的早餐来到偏殿。
在进门那一刹他对助手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瓦尔纳街的小先生,还有两位小姐了,他们心思干净还总能带来惊喜。”
他轻轻敲门,推门进屋。
偏殿温暖舒适,大号的壁炉烧的旺盛。
而这个国家的国王欧拉克·施莱博尼就坐在壁炉边上狂笑。
他的第一宠臣德德里先生也在笑,坐在窗台擦弩弓的拉塞尔女士在笑,还有一位带着面具的女士靠着墙也笑。
换了男装的桑尼亚今天心情也很好,她终于找回家里的马车还有猛哈代马,所以她原谅一切嘲笑她的人。
冯济慈捂着脸叹息。
鬼知道昨晚多么吓人,他被乔若夫人通知,自己家的小姑娘搅合了人家的一个庆典,还打断一位贵客四条肋骨外加满嘴的牙。
当那位贵客的两位挚友上前企图拦截,他的小姑娘又打断了人家一条胳膊,一人一条腿。
万幸他还有个权戒,等到说明身份,那些治安署的卫兵才能坐下来听小姑娘的解释,那些家伙就是贼就是骗子。
小姑娘回到家里越来越生气,这一大早就直接进宫找这个国家的王告状来了。
主要告治安署看人断案,这简直罪大恶极,这是渎职!这是对自己责任的懈怠。
欧拉克自从登基一直忙于政事,明面的,暗地里的……他已经很久没有笑了。
真的,这件事太好笑,也太巧了。
为了让小姑娘面子上过得去,冯济慈不得不轻轻咳嗽提醒国王,过分了,你该停止了。
站在窗边戴着面具的女人抬眼看看冯济慈。
冯济慈从未见过这位,就多打量了几眼。
这个女人面具后的眼睛满是笑意,她甚至对冯济慈眨了一下眼睛。
冯济慈有些尴尬的把脸扭到一边。
欧拉克陛下擦着眼角说:“抱歉桑尼亚,你要原谅我,这件事太好笑了。”
桑尼亚却严肃的告诫他:“陛下,这件事一点都不好笑,南区那些不长脑子的家伙都是你的官员,虽然他们只管拇指大的事情,可指头多了就变成腿大的事……”
国王狂笑。
冯济慈捂着脑子:“桑尼亚,我们可以换个形容词,比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怎么样?”
桑尼亚回头感激:“好的先生,我记住了。”
她接着告状:“那些蚂蚁会毁了您的城墙的陛下!他们中间有很大一批人都在您的麾下服务,您必须好好处理此事。”
国王陛下对自己的宠臣摆手:“德德里先生,请详细记录我们桑尼亚小姐的诉求,并勒令帝国事务部好好处理此事。”
德德里点头,有些好奇的问:“遵命陛下!桑尼亚,你的意思是,那些家伙凭着捡来的马车,就在南区骗了将近上千金尼尔?”
桑尼亚满脸愤恨:“对!就是这样,那些家伙是从外地,呃,应该是从那个该死的奈乐骑着骡子来普利滋的,你知道吗德德里先生,他们的骡子在我家又吃又拉,就是不干活,甚至连两轮马车都拉不了……”
欧拉克又开始狂笑:“哈哈哈哈……你是说,你们家里的两头骡子是他们的?”
桑尼亚叹息:“是呀,只能是他们的,普利滋人不干这种事情,我想当初他们肯定想弄些固定液,却被我截留了……这也是我的报应呢殿下……呃,陛下。
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家里的猛哈代丢了……我捡了两匹骡子,他们告诉我一定是出事了,只要是普利滋人就不会在大征伐中私藏我们的牲口。那两匹马您清楚,就是您的马厩也没有的。”
她很为这件事骄傲。
欧拉克对她是十分宠溺的,毕竟当初可以信任的人不多,这是夏保护的小姑娘,又是老军营的遗孤,他就难免偏爱几分。
小姑娘非常勤奋还坚韧,她性格刚烈,脾气硬的可以直面索雷,从血脉而言,这小姑娘继承了完整的老军营遗风。
欧拉克陛下点头附和:“对对对,我作证,那真是两匹上等的猛哈代,我甚至为此嫉妒过夏。”
小姑娘眼神清亮的说:“对吧,您不知道那些骗子多可怕,他们就凭着我们家里的马车还编了一个故事,就让整个南区的一些老爷为他们付账。
高级旅馆钱,剧院包厢的钱,他们到处欠款,从服装店到手杖店,为了投资那莫名其妙的封地公路,整个南区的老爷们都疯了……哦,现在这些老爷们大概在家里上吊了。
哼,有几位老爷愤恨着指着我大骂,你该被陛下吊死才能赎罪!!你破坏了我们与奈乐帝国的关系,这会带来战争!哈……就凭奈乐的画笔吗?”
小姑娘一肚子气,有些老军营的粗糙用语就顺着嘴秃噜了:“到了战场也不怕,他们可以在前线唱歌捎带玩个奈乐自尽,我们老军营就是剩下小姑娘,一屁也嘣死他们!骗子都该去吃狗屎……”
冯济慈要昏过去了:“桑尼亚!!”
国王又开始狂笑,阿通特推开侧殿的门,那里的餐桌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早餐。
众人过去很自在的坐在国王左右,当冯济慈看到那位女士摘下面具,当时就恍惚了。
他看到了谁?
中大都女皇,她坐在普利滋国王的侍卫长位??
第41章
女皇在西坦的地位是这样的, 大型的汰怪灾难发生,她可以调遣五国征伐军支援,就像上个月的普利滋。
欧拉克继位要在母神雕像前跪着默念, 中大都皇帝作证我的皇位是合法继承的。
格朗·施莱博尼最恨女皇这一处, 她不该给卟牢耶出合法证明。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是她的侍卫长。
现在的情况是,为了平息奥古斯的愤怒, 女皇主动退位来普利滋接受一模一样的侮辱。
她成了卟牢耶之子的侍卫长, 在职一天,奥古斯就承诺暂缓修建那些水坝。
还有一个原因, 奥古斯唯一的血脉就隐藏在这座王城。而那位伟大的王子殿下,他厌倦纷争,却依旧用他的方式庇护着这里。
冯济慈边吃早餐边打量普利滋新国王, 欧拉克·施莱博尼。
比起从前的总有死志的绝望王储,现在的国王陛下神采飞扬。
冯济慈是他信任的预备宠臣,这里当然有他的位置, 甚至桑尼亚都有位置。
必须赞美新国王有颗无与伦比的大心脏。
在他早餐的长桌上, 女皇在右索雷在左, 难为他吞咽的速度不减,间隙他甚至还能关心一下斯万德小姐最近的学习情况。
“斯万德小姐?”
“我在,陛下。”
桑尼亚立刻放下餐具站了起来。
欧拉克摆手:“你无需如此,坐,这是我的早餐桌……以后也不必如此,我其实很好奇,昨天你怎么想去南区了?”
桑尼亚看看冯济慈。
冯济慈拿起餐布慢条斯理抹抹嘴角:“是您给的磨刀石太多, 使得我们的斯万德小姐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茫了, 搞不懂她学烹饪有什么用?
您的恩宠使得她精神疲累,不知道哪一种生存方式才是正确的。我就让她找过去的朋友聊一下, 再看看她们的生活方式,也许那里比威尔大街更加适合她。”
欧拉克又开始哈哈大笑,为人生道路迷茫了这些新鲜词汇,他喜欢冯济慈创造新鲜词汇的能力。
笑完他好奇的问桑尼亚:“斯万德小姐,你的保护人做的非常对,那么?老军营的遗孀遗孤在南区过的怎么样?”
桑尼亚抚摸心口微微前倾:“陛下,感谢您的关心,她们~非常不容易呢。”
欧拉克困惑的扬眉:“是么?不是说她们在南区活的十分舒适吗?我问过,她们大部分都买了新宅邸,社交生活也相当活跃,哪怕十五个银尼也能令她们活的很好了,是不够用么?”
桑尼亚却摇摇头:“不是这样的陛下,是旧人的改变令我惊异,我为家中故友与南区的人选择了人世上最难的两件事,并为之不断努力而钦佩非常。我曾以为自己活的辛苦,可去了才发现,她们比我优秀的多更勇敢的多了。”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小姑娘,听她真诚的赞美别人。
换菜间隙陛下问:“两件事?”
桑尼亚点头:“对!陛下,是爱与金钱。”
瞬间,满屋子的库洛都诧异了。
桑尼亚声音清脆,声调稳定的解释:“虽然只是短暂相处,还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向您保证陛下,这人世求一份真诚的爱,赚想得到的钱比征伐汰怪复杂的多,我昨晚看到的那些南区小姐们,她们用一辈子时间就只追求这两件事了。”
欧拉克下意识看向中大都女皇。那天,这位向那位求爱了,那位言语很刻薄的也拒绝了。
欧拉克亲眼目睹这位每天都为那位奥古斯写情书,据她说,从前奥古斯也是这样对她的,她必须加倍还回去。
前女皇笑着问桑尼亚:“斯万德小姐,那你觉的,你的那些朋友会心想事成吗?”
桑尼亚确定的点头:“当然女士!在那里,我所看到的一切与我一样大的小姐都神采飞扬就没有一位不美好的。为了爱她们努力学习,坚韧勇敢,而为了维持这种最好的状态,她们真的是受了太多苦。
她们具有我所不具备的展示美好的能力,还有看到目标就利落下手的能力,即便只是窗台上不起眼的雀鸟,可她们也会努力追求,寻找一份属于自己美好的婚姻。”
看殿内人似乎对婚姻多少有些不在意。
冯济慈就插话:“想要一份好的婚姻,追求更好的姻缘从不是错。”
桑尼亚点头:“当然先生,她们就是这样想的,可有趣的是,就是判她们绞刑她们也不会承认,她们都说只求合适不敢高攀。
我却觉的她们撒谎了……在那个骗子没有被我揭穿之前,所有的南区小姐都勇敢的去尝试了,奇妙的是,她们就觉的自己配的上,因为她们爱的完全真诚,就拼尽全力展示自己的一切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