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陛下忍笑忍的痛苦,缓了半天才说:“啊……绞刑就严重了。”
桑尼亚严肃的点头:“对!出了威尔大街,外面的世道真有点可怕呢陛下,我的那些朋友,呃,她们不是不好,她们非常好!我向您保证,如果哪一天您被人刺杀,如果身边只剩下良业区的姑娘,她们肯定会替你死的陛下。”
国王不知道该用何种适当的态度承受这份忠诚,他艰难的说:“非……常感谢,刺杀我就不必了,替我死就更不必了。”
桑尼亚低头道歉:“我失言了,请您宽恕。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非常困惑,困惑于不管我多么努力就是不能令先生们满意,我甚至想放弃,以为去了南区会羡慕她们悠闲的生活……可她们一点都不悠闲。”
最后一道菜被撤下,众人都站起来,仆人们上去撤下餐桌,围着壁炉又摆了软椅。
火焰燃烧的很旺盛。
桑尼亚站在殿中用手比划:“她们的内心具有强大的力量并目标明确,为了细腰,她们束这么宽的牛皮腰带。”
她在胸口抚摸了一下:“那么冷的天她们都不敢遮蔽这里,必须给所有人看到她们是健康美好的,对,请尊重这份受了大罪的美好吧。”
德德里先生头压的很低,肩膀一直耸动。
冯济慈笑着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过来,他们没有良心,看不到那些美丽姑娘的付出。”
桑尼亚坐在了他身边,全然信赖的看着他说:“先生,您总能真诚的怜悯每一个人,您一定明白我这些话的意思,梅丽塞她们真的非常优秀。”
冯济慈点头:“我知道。”
小姑娘惭愧:“我真是羞愧啊!家里活的多么简单,可她们还要上不少于十种展现美好自我的课程,每次出门要用这样宽的刷子,刷十二层粉才算是仪态端正。”
这姑娘说着就站了起来。
前索雷拉塞尔女士挪过来低语:“她最近真的很苦恼。”
冯济慈低声说:“是的,年尾红月,她对自己开悟没信心,我跟她谈了,可没有用,还是需要出去看看的,威尔大街……环境还是简单了。”
女皇故作熟稔的凑过来:“我喜欢斯万德小姐,她没问题的。”
冯济慈撇她一眼:“请您离我们家的小姑娘远一些。”
女皇很少被人如此相待,她惊讶错愕,最后竟笑了,还遗憾的摊手。
桑尼亚还在诉说,为了朋友也是拼尽全力,毕竟被骗子用手段耍弄不是什么好名声,甚至还是个愚蠢的名声:“……她们要熟悉几百种香料,并学习用适当的香气匹配一生要去的每个环境。”
她站了起来摸自己的脖子,手臂,甚至脚踝:“只要出门,露着的都必须刷上粉,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你们知道吗?她们学会了一种新的技术!”
“技术?”
“对,那是一种根据环境还有人,随时倒地的高等技术,她们倒下的时候姿态各有各的美好……真是让人怜悯。”
众人笑眯眯的看着这姑娘。桑尼亚很鲜活,是一种跟此地完全不一样风格的鲜活。
她竖着手指确定:“只要受一点点的惊吓,她们就会展露符合环境的昏倒而绝不会有两个人叠起来。”
她身体左右倒,最后苦恼的说:“我学不来她们的优雅,对,我甚至觉得她们昏迷的还挺好看……”
她看向这个国家的王说:“陛下,我真诚的觉的倒下的都是小宝贝,她们需要呵护疼爱,总而言之这是一种高级技能……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前女皇呼出一口气,拿起面具捂在脸上肩膀开始发抖。
“……我的朋友梅丽塞·凡阿卜小姐,她曾与我在农业部的农庄……咳,我们做了不好的事情,被那里的狗追三四里都不会累,可她现在也是个宝贝小乖乖了。
这才多久啊,她就仪态完美,烹饪上乘,心灵手巧,还十足的忍耐了,等她们学会南区的所有课程,就会把自己放在盘子里,那里的文莱夫人会根据生熟,为他们选择适配的男子。”
欧拉克好奇:“文莱夫人?”
“哦,一位见识广博的子爵夫人,也是她们的老师,一个……我努力都无法喜欢的威风凛凛的大智慧女人。”
德德里先生叹息:“真是,非常有力量的形容词汇。”
桑尼亚睁大真诚眼睛,殿内温暖的气息将她的脸晕染的通红:“我没有夸张德德里先生,您知道吗,我的好朋友告诉我,文莱夫人认为,从良业区出来的有一百金尼嫁妆的小姐适配乡下来的小贵族。
而南区嫁妆只有十个金尼的小姐,她们适配在农业部最少有上万亩土地的地主老爷。身材肥胖有家底的胖小姐嫁给神殿底层小奉身先生。
长得一般什么都没有,却受过教育的姑娘就找军部中层红衣军官共同努力……这位夫人认为稳定才是上等姻缘,我觉的……这很有道理。”
国王陛下叹息:“啊,真是了不起的南区,好了,今天非常愉快,我们就到这里吧。”
众人站起,目送国王陛下离开。
当冯济慈带着桑尼亚预备离开,梅丽塞女士却站在门口说:“夏先生,这几天就让斯万德小姐与我去赫利森林吧,这对她有好处。”
冯济慈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桑尼亚问:“这次想好了?”
桑尼亚闭起眼睛,再次睁开已经全然坚定:“是的,想好了……我很抱歉先生,为我的犹豫不决。”
冯济慈抬起手摸着她的脑袋顶,很温和的笑着说:“你……去做对生命有价值的事情吧,好事情发生在任何时候都不晚,我不知道你最后会走向何处,会得到什么结果,但是你的每一次努力我都亲眼目睹,我每一天都为你骄傲。
我也希望你从现在起学会观察,就如昨夜,你会发现,这个美好的人世总是不缺让你新奇的好事情,而那些好事会给你带来无数好的回忆,我想这才是人生最重要的,并只属于你的。
我希望你能虚心听取各种意见,这人世与我们意见不同的人大有人在,你也不必沮丧,去看去听,去认真思考,总会有答案的。当你遭遇困苦,好姑娘,也别沮丧,那就重新开始,如果你累了,就回头……我在。(注)”
怎么会有如此温柔的人,桑尼亚就像被神秘力量冻住了一般,她就傻乎乎的看着他,一直看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拉塞尔女士走过来,在桑尼亚耳边低语:“你有个好保护人。”
桑尼亚点点头,这一刻泪流满面。
穿过普利滋旧宫的边缘长廊,最后进入一处拐角的房间,当他推开房门,那里一片吵杂,最少有三十人在这个狭小的地方办公。
这里是秘书处,只属于国王的私人秘书处。并且在某些时候,这里的人还要简直幕僚的职能,替国王陛下分析解决一些国事。
从另外一个地方过来的德德里先生,正趴在旧式的办公桌抽屉里翻腾,等他找到那盒东西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姿态相当悠闲的冯济慈。
他有些恼怒的高声说:“夏,你可领着一份秘书处的薪金,可你从未踏足这里,就不感到羞愧吗?”
冯济慈耸肩:“你不能刻薄一个初悟库洛,你不觉的残忍吗?我的时间应该用来在高德钟下扮山羊啃草,而不是三不五时被你们召唤来做苦力。”
他们旁若无人的离开此地,在走廊拐角,德德里先生打开那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把旧式钥匙递给冯济慈:“夏,我要提醒你,那是自普利滋帝国建立之后,所有的王室,长老会,神殿,以及报纸等文字材料,这可是一个大工程,你到底要找什么?”
冯济慈接过钥匙来回翻看:“我不知道。”
德德里惊叫:“你不知道?!”
冯济慈懒洋洋的将钥匙套在手指上晃着说:“对呀,我不知道我要找什么,但是我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
他仰脸看着附近的一副国王征伐壁画说:“当阴谋发生我们全无线索的时候,那就只查一件事,那个最终的受益人……他是谁?”
第42章
当一件阴谋发生, 以地球人朴素的见识,一般是谁受益就是谁干的。
可是这份利益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金钱?权利?王位?仇恨?
又该从哪儿开始呢?冯济慈就自作聪明的想从古老的资料里翻腾一些有用的线索。
在狭小不敢有明火的,甚至空气都泛着老鼠屎的地方连着阅读了三天后, 冯济慈觉着自己就是个傻子, 他开始后悔了。
普利滋宫的皇家资料室,还有贵族长老会的资料室占据了整个旧宫地下四层。
并不是很机密的地方甚至没有重兵把守, 只有几位老仆每月做一次简单除尘。
这里堆满了历史的文字材料, 最早的那些资料甚至不是纸张,而是动物的皮, 还有石碑拓片甚至类似于族板那样的东西。
虽然小汰灯很亮,冯济慈依旧认为每一堆东西后面都住了一个鬼,那些鬼在嘲笑他的愚蠢, 这里资料多的他有多少雄心壮志都被击碎,化为飞灰了。
有些苦恼的丢开一份女神诞生一千九百多年的老报纸,嗯, 这是一份殿堂报。
一位老祝祷师在上面写了一篇讽刺文章, 他例举整个施沛大陆历史上坠落的那些著名君王, 最后总结,一定是这些国王在母神座下祈祷的时候不虔诚?
啊!这都是什么啊,这家伙甚至当时的气候都不录入,就写不虔诚?
该死的他来了这么久了,神殿逛了几十次,他也没有从那些石头疙瘩历找到什么女神痕迹。
丢开报纸,冯济慈站起来看着依旧堆积如山的东西叹息, 这也是一个国家千年的文字记录信息, 它还倒霉的没法拥有一位司马迁。
怕是一辈子,不, 十辈子他都研究不完。
提灯利落的返回地面,冯济慈锁了六重门,找了一圈人才看到,德德里先生正在拐角的地方与一位女仆亲亲蜜蜜的说话。
不能一人进入资料室这是规矩,然而德德里先生又从不进入资料室一步。
那小女仆含羞带怯的低头用脚踢着地毯,德德里先生就抓着人家一撮毛发在闻?
他是狗么?
冯济慈靠在附近的墙上轻轻的咳嗽,德德里抬头,小女仆受惊的快步离开。
冯济慈问他:“那是谁?”
德德里轻笑:“一个能温暖我血液,让我愉快的小家伙,她在一层干活,我的桌子上蒙她照顾就什么时候饮品都是整洁的,我在感恩呢,夏先生。”
“你为什么不结婚呢?德德里先生?”
德德里接过冯济慈递给他的钥匙:“这辈子怕是不会了。”
冯济慈错愕:“为什么?”
德德里先生很坦荡的说:“也没为什么,大概是看多了库洛家庭内的抱怨,也就不想被人抱怨了。”
小女仆在拐角处摆手,德德里先生对她献出飞吻:“谁又知道何时坠落,还是别连累别人了,您说是吧。”
冯济慈点头,他是理解的,库洛的切尔勋三等家庭还好,可越是往上越是没啥家庭味儿。
不是什么纯血那种调调,是库洛有很大一部分没法活到自然老死,如果跟普通人组成家庭,后代成长是个大问题。
普通人对生命的认知与库洛不同,孩子过早离开对他们也是一种伤害,不在一起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库洛一般不会越线,到是那些普通人,他们是很想跟库洛组成家庭的,可他们又大多不能在库洛离世后抚养好库洛的孩子。
而库洛家庭也有问题,会出现我的孩子与你的孩子,在打我们的孩子这种事。再断断续续养到最后,最大的孩子很有可能爹不是亲爹,妈也不是亲妈,这就绝对生怨气了。
要么说神殿很重要呢,那万一继父继母不上心,小库洛就能去威尔大街这样的地方靠传统力量慢慢成长。
德德里先生大概经历过什么吧,他没说冯济慈也没问。
他们一起返回,路上德德里先生问冯济慈:“你今天看到什么了?”
冯济慈想了一下:“一千多年前的一位老祝祷师批判一些国王因不虔诚而亡国。”
想到这里冯济慈脚步停顿,他想,格朗·斯莱伯尼肯定不虔诚,都另起炉灶了。
德德里笑了起来:“神殿三大调,对母神不虔诚,供奉不充足,施舍过于吝啬,您去看看,他们现在依旧如此,啧!”他不想说这个话题了,就问“你真的放心那位索雷女士带桑尼亚?”
冯济慈颇为无奈,有些东西流程早晚要走:“不然怎么办呢?德德里先生,我对女性开悟一无所知,也许你有好办法?”
德德里认真思考:“您说的对。”
开悟这东西谁也说不清。
可他们却不知道,在普利滋王城附近的赫利森林黑暗处,桑尼亚满身血的站在一个大坑内,她精神疲惫至极的又斩杀了一头速熊,坑上又丢下来一头活蹦乱跳的。
桑尼亚缩在角落喘息,直到那头速熊啃咬了几口同类抬头发现了她,她就发出一声嘶吼举着细剑冲了过去。
趴在坑上观察的索雷拉塞尔女士对身边人轻笑:“真是一个坚韧的小姑娘,我非常喜欢,比我当初要强百倍,您说这孩子能开悟吗?如果不行就太可惜了。”
带着面具的前女皇过来蹲下,她看着坑底的银光轻笑:“她已入爱境,就拥有无上的力量。”
拉塞尔并不畏惧她,还略带讥讽说:“说句您不爱听的,您若早知道这些情爱,这世上也就少个奥古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