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啊……
萧云想起什么,说道:“今日过后,太子殿下会督促那些人尽快完成皇城的修整,同时也会监督下发给百姓的补偿。”
她把补偿的事情给忙忘了。
幸亏想了起来,不然等补偿的钱粮发到这些失去家长的孩子们手里,估计他们的尸体都凉了。
“殿下也是菩萨心肠的人。”上官迟富有感情地捧了一句,“想必也愿意为了这些孩子们善个后。”
这些孩子一旦杀荣王世子的名头,也不用补偿了,自己就会被当做补偿送去叛军那里。
萧云似笑非笑:“殿下听说你想投入他门下,准备拿这件事考考你。上官公子觉得该如何善后?”
上官迟:“……好。”
没事。
这世上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扭头就去外头抓来一个路过的无辜群众。
一个货真价实的游侠。
这位少侠身材健美,目光清澈又愚蠢。
上官迟将杀死荣王世子的剑往这人手中一塞,说:“少侠,你扬名天下的机会来了。”
可怜的少侠被某人一顿忽悠,竟然真的有点想担下杀死荣王世子的名头。
少侠说出自己最后的顾虑:“你们真的能护我安全吗?”
上官迟:“不仅如此,我们还保你下辈子荣华富贵。”
少侠:“好……下辈子?!”
刚放了一半的心又被提到嗓子眼。
上官迟眨眨眼:“说错了,是下半辈子。”
因为某人皮了这一下,两人又花了很长时间来说服对方,才腾出空来去圆这个谎。
另一边。
谢攸放下手中的弩箭,跨过刺客的尸体,拂袖离开。
剩下的,就让局中人自己头疼去。
回府沐浴更衣,去明河租两条成色颇新的小船,等人前来。
等待期间,他优游自在地亲自煮了一壶茶。
结果茶凉了三回,都没见到一个人。
明河上有人抬头望天,见天边的云被夕阳染得艳丽,奇怪地低声自语:“太阳还没落啊,怎么这么冷?”
第27章
萧云倒没有忘记自己与人有约的事情。
在那名少侠当众承认自己杀死了荣王世子后, 她就让甲影带着人开溜,让太子以“头疼回去休息”为由拒绝主持大局。
又派人送夜无明回去。
愉快地将剩下的烂摊子留给其他人处理。
自己则是换了套正常的贵女装扮,估摸着上官迟那边还没完事, 时间有空闲, 便去见了面被她顶替了一下午身份的祝家小姐。
小姑娘叫祝樱,今年十五岁,家教很好,心性颇佳。
即使祖父自戕,家中被皇帝下罪,自己还被从狱中带到陌生的地方看管, 面对代表太子前来的萧云也保持了镇定和礼貌。
情绪很稳定, 心理素质不错, 长得更是美貌。
萧云对她印象很好,便大方地说:“太尉所犯的是疏忽之罪,按理说罪不及家眷, 但这是皇上亲命,便是太子殿下也不好违抗,只能私下给太尉的旧部行些方便,让你们脱离原本的身份。”
“你是想是拿着你祖父的部分遗产去湘州,还是愿意等一个重振家族的机会?”
祝樱没有丝毫犹豫:“什么样的机会?”
“你倒是对此很热心。”萧云歪头, “你兄长可是直接拿了一笔钱财走了。”
祝文在被押回京城的路上就被调换了,但他又放心不下京城里的家人,乔装成了押送人员, 一起入京。
上官迟识破了他的身份,顺手将消息送给了萧云。
萧云让人去试探祝文, 对方被吓破胆,以为“重振家族”之类的话是在钓鱼, 便选择拿钱,一刻也不多等地离开了。
临走前还再三强调自己绝没有为祖父报仇的想法。
祝樱嘲讽一笑:“兄长是最懂得要怎么选择才能让自己过得开心,他在外游学这么多年,学问可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不过是因为在外头有人捧着,回来有人会奚落他罢了。”
祝文有高低肩,兼之虹膜颜色淡,以当前的审美来看,属于重大瑕疵。
不仅无缘仕途,还会受到歧视。
萧云笑了笑:“如果连自己都那么觉得,是永远都无法走出去的。照我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长着张嘴,瞎说就完了。
谁当真谁小丑。
祝樱没听懂萧云的言外之意,但这句话的表层意思还是让她若有所悟。
过了会儿,祝樱释然地笑了:“杨姑娘说得极是,若是自己都觉得自己无用,那才是真的没救。只是我此时的名声已成定局,或许该换个新名字,才容易图谋未来。”
萧云:“随你喜欢。”
反正假身份还没有办。
祝樱:“不如就叫……阮缘香如何?”
萧云:!!!
她听到了什么?
女主闺蜜的名字!
那个名满天下,色艺双绝,杀人不眨眼的花魁。
直接就是一个战术后仰。
阮缘香居然是艺名……怪不得原著里没什么人提起她的过去。
这么说的话,原著中关于她的故事就是:太尉孙女沦落风尘却没有就此堕落,而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来增加自己的优势,以搅乱京城为己任,以推翻朝廷为最终目标,最后还成功见到心愿完成的那一幕。
非常励志啊有没有!
就是结局一如既往地……令人一言难尽。
原著里的阮缘香明明成为了女主的闺蜜,被女主治愈内心的伤痛,也明明站到了主角阵营帮男主传递消息,但后期突然就彻底黑化,在背后捅女主刀子。
原因是爱上了男主,而男主因为她是女主最好的朋友,对她容忍度颇高的同时又坚决不肯纳她为妃,多次拒绝她的勾引。
爱而不得的女配因嫉妒而黑化,最终被某一位姘头关进小黑屋,死于花柳病。
萧云想不通,男主都把女主的亲姐姐封为皇妃了,还收集了很多与女主相似的周边,怎么到女主闺蜜这儿就突然守身如玉了?
算了,这不重要。
反正剧情已经面目全非,祝樱也没可能成为花魁。
萧云:“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好,不吉利,要不你换一个吧。”
祝樱面露疑惑,但见她脸色诚恳,便道:“既然太子殿下肯给我这个机会,不如请殿下赐名?”
“我会转告殿下的。”萧云点点头,“你暂且住在城西的别苑中,九月初会有人带你离开京城,届时对方会告知你后续的事情。”
杨虞要带妹妹遗骸回母家安葬,之后正式上班。
萧云短时间内没法离开京城,便打算给他一些外派任务。原本还担心杨虞做不好,现在带上祝樱就没问题了。
祝樱自然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作别意外挖出来的女配后,萧云准备去赴约。
正巧遇见了上官迟。
对方也恢复了平日的打扮,只是眼睛的颜色比从前要浅一些。
这年代没有美瞳,他之前用的应该某种能改变瞳色的药水,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好在他的这双桃花眼本来就水汪汪的,不似谢攸的点漆黑瞳,不是特别熟悉他的人看不出来问题。
“上官公子不是约我酉时见面么,怎的在此徘徊?”
现在距离酉时还有两刻钟。
作为邀请方,他应该在约定好的地方等她了。
上官迟想了想说:“按照我跟伯珩的约定,我应该在未时三刻前去见他。”
原本的打算是得手之后立刻离开现场,去明河上制造不在场证据。
结果他被巷子里的孩子们吸引了注意力,搞出后面的一连串事情,等他换掉伪装的时候就已经迟了半个时辰。
如果他就这么过去,谢攸说不定会把他踹进河里,然后对外说他在明河里找明妃找了一下午。
天气渐冷,能不下河还是不下。
所以他干脆在路上来回晃荡,等萧云一起。
萧云理解了他的意思,眉梢上扬:“你这么怕他?”
上官迟诚实点头:“我时常忤逆我家老头,但从不敢真正地惹怒谢伯珩。”
他是喜欢找乐子,但并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这话略有些夸张,是在借着这件事在她面前夸夸谢攸,提升提升印象。
萧云默喊了句“谢公子牛逼”,又陷入得不到对方的失落。
兼具高智商和黑心肝,不给她打工实在是可惜。
她:“那你这是想等我一块去?”
上官迟又是用力点头:“有你在,他对我都温柔几分。”
哦~
萧云看出来了,这人是在撮合她跟谢攸。
很感动。
但不敢动。
原著里被上官迟掺和感情的男女主是啥样她还不清楚吗?
他们每次听取他的建议,都会迎来一大波狗血。
一句“谢谢,你滚”憋在喉咙里,她挤出了一个不太完美的闺秀笑容:“上官公子说笑了,时候不早,我们这便过去吧。”
连着点头的上官迟这次却是摇头。
她:?
这是要作什么妖?
某人鬼鬼祟祟地凑到她旁观,低声说:“你想不想……看看他等不到我们,又急又气又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
萧云想象不出来,但很可耻地心动了。
上官迟继续怂恿她:“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得,他这次上京只带了箬竹这一个随从,不带弟弟出门就要留箬竹保护。他又是最守君子礼数的,肯定不会离开约定的地点来找我们。”
倘若是早些时候,谢攸还可能找一下他,现在快到酉时,只能干等他们。
萧云深深地看了上官迟一眼:“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上官迟:“哈哈,多谢夸奖。”
“我没有夸奖你的意思,刚才是在阴阳怪气。”
上官迟:“……”
被如此直白地怼了一句,他的气焰被压下去许多,只问:“那姑娘是如何打算的?”
萧云:“与人相约却迟迟不至,实在是有失礼数,我们租一条船去河上钓鱼,如何?”
当代贵族的钓鱼装备:幕篱,披风,伞和钓鱼工具。
前面三样全部都是用来防晒的。
时下的士子既以白为美,又推崇隐士的志趣,喜欢搞点田地池塘体验农趣,偶尔还约人去钓鱼。
为了不被晒黑,有人甚至在自家的池塘边上建了一座小屋,钓鱼的时候只将竿子伸出去。
是以,他们这么打扮,既能让人认不出来,也不会引人注意。
上官迟给萧云比了大拇指,很是兴奋:“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他算是懂了。
他跟她志趣相投。
谢攸跟她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他上官迟一定要撮合这对璧人!
要不是会被打,上官迟很想冲到谢攸面前,跟对方说:“两边家长我解决,彩礼我出,婚礼我主持,你们只负责人到场拜堂就行。”
萧云看着他的模样,也懂了。
这货很明显是活得无聊,特意跑到京城来找刺激。
有别于吃饱了撑得,选择作死的富二代,上官迟奉行的是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美学,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和准则。
当他的朋友会日常想要打死他,而当他的敌人,会恨不得自己是个死人。
很适合在混乱的京城大展身手。
这个下属可以收。
对彼此都很满意的两个人租了一条豪华画舫,使用船上的钓鱼装备装成钓鱼老手的样子,缓缓朝谢攸的船靠近。
谢攸依照自己对损友的了解,用目光搜寻了几遍附近可疑的地点。
一无所获。
他便明白这人是半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耽误了时间,不敢独自面对他,便选择了跟邻家姑娘一同过来。
可时间朝着约定的时刻推移,他也依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人。
她……今天很大可能也在场。
太子在文宜茶馆的二楼冷眼观火,确实需要一个人替他策应其他人。
她不通武艺,又行事谨慎周到,想必会选一个合适的身份,在合适的地方观察局势,并根据局势转变来改变计划。
但荣王世子被游侠杀死的消息已传来多时,她应有足够的时间赶过来才对。
除非,她也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谢攸蓦然想起一个人——那同上官迟假扮的祝文上演了一出兄妹相认的“祝家小姐”。
极有可能是她。
上官迟与她达成了某种共识,互相配合,并一起完成了某件事。
尽管提前做了安排,也同样参与了今天下午的事件,谢攸也生出了自己被他们排除在外的想法。
他们配合无间,行动一致,而他在人群之外默默旁观,又进行了无意义的等待。
谢攸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不仅如此,他还产生了一种自己都觉得可笑,但无法控制的想法。
明明是他先认识的姑娘,明明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此刻被丢在的一边的,却是他自己。
或许是当习惯了人群中心,谢攸对此分外介意。
小炉上的茶水几近烧干,煮茶的人却一无所觉,只盯着明河的河面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