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太子朝服,萧云乘坐四驾金车,仪仗随行,从皇宫的正门进入,在大朝的地方接受册封。
由于流程繁琐,皇帝命国师主持流程,自己站在旁边看着。
经过一系列的仪式,萧云终于走到最高的玉台,告祭天地,垂首由国师为自己戴上太子的冕旒,再接过丞相手中的太子玺印与册书,递给身后的随侍后,最后接下天子赐予的宝剑。
漫天的朝霞在此刻散去,朝阳照耀大地,众人拜伏于地,起首时瞧见太子身上华光璀璨,宛如神人。
至此,萧云正式成为了盛国的储君,可行监国之职。
即将正式开始自己在朝廷上的政治生涯。
皇帝放权非常爽快,虽然没有直接让她代自己上朝,但将各处送来的公文都遣人送去太子府。
除去调动兵马,任免四品以上的官员之外,她可以不向他请示,自行处理。
也就是说,她的职权和丞相等同。
但是很大一部分公文都是丞相府处理完送过来的。
苏丞相总管行政,有自己的秘书处,称十三曹,是盛国如今真正的政治中心。
萧云没打算跟皇帝一样当个吉祥物,但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把丞相的事情抢过来自己做,因为和人家的秘书处比起来,太子府这几个人少得可怜。
真那么做,要不了一个月,他们全都得过劳死。
但也不能在一边干看着。
上官迟提着早餐进来的时候,就见太子坐在主位上,气势沉凝,似乎心情不好。
他将煎饼塞进袖子里,脚步像猫一样落地无声。
正当他要成功进入屋子里的时候,太子阴冷的声音传来:“上官迟,你这旬总共来了五回,迟到了三回。”
大家已经上班快十天了。
除了上官迟之外,每个人都全勤,早到晚归,太子府为太子属官设置的住所每天都有人住。
只有这人,头两天说要准备一下上班要用的工具,中间两天说要去打探其他部门的情况,还请了一天的病假。
迟到早退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
换成现代,她直接给他工资扣光!
上官迟脚步顿住,回身毕恭毕敬地向太子行礼,发出老油条的声音:“殿下,我今早本来醒得挺早的,但精神极为困顿,为了更好地埋头于公务才选择睡回笼觉,以至于再次醒来的时候有些晚。”
“但好消息是我现在很精神,能一口气处理二十本公文!”
萧云恨不得踹他两脚:“二十本……人家师宣已经处理完二十一本公文了,你比他大的这七岁是白长的?”
上官迟已经不想着跟师宣比了。
工作太多,他选择偷懒,不如小孩子就不如小孩子。
想法是如此,但现在太子正在气头上,他不能表现出来,当务之急是安抚上司的情绪。
他揣了揣袖子,说:“我前两天不是说去替您打探情况了吗?”
萧云:“你打探出什么了?”
“丞相府堆积了大量的公文没有处理,即使是京城的衙门,递上去的折子,也要将近七日才能得到回复,殿下难道不好奇,那些大人们平日里都在干什么吗?”
萧云:“……”
她知道朝廷官员大多怠惰,做事拖拉还喜欢看自己的心情。
但是没想到怠惰至此。
京城的事情尚且能拖上七日,何况是其他郡县州府?
上官迟见她听进了自己的话,掏出煎饼,趁着还脆咬了口,继续说:“殿下等在府中的意义不大,不若以向丞相学习的名义,去丞相府一探究竟,如何?”
第37章
上官迟长这么大, 还能活得好好的,不是没有道理。
在体察人心这方面,他不比一些长袖善舞的人物弱, 只是喜欢找乐子而已。
看在他成功为自己分忧的份上, 萧云原谅了他的迟到,只让他当着大家的面把早饭吃完。
换别的人这么社死,怕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某人却硬生生把社死场面弄成了吃播现场,吃得香甜,吃完之后还跟侍女要了杯茶。
真是让人没眼看。
最后萧云给值班的每个人添了顿点心,才出门去丞相府。
前脚出门, 后脚上官迟就跟了出来。
萧云:“……你有处理完一本公文吗?”
摸鱼到这份上, 多少有些过分了。
上官迟很是无辜地看着她:“殿下莫不是忘了, 臣是太子洗马,要随侍您出行的。”
她想了想,觉得带上他去气一气那些老东西也挺好的, 便点头。
萧云上次来丞相府没递帖子,这次也没有。
问就是公务相关。
模仿着领导悄悄查岗的套路,她叮嘱所有看到自己的人不要声张,脚步轻缓地靠近了办公的地方。
第一次来踩点,先从人数最多, 负责处理各处奏折的奏曹开始。
宽敞明亮的大厅中,正中摆着一张一米八的长桌,上面堆满了公文和档案, 两侧又各摆了两张一米三的桌子,坐着四位年过半百的老臣。
四人桌子上也堆着不少东西, 外边摆着落灰的文书,里面放着些小件的古玩或精致的摆件。
以及每人一碗的滋补品。
几人端着碗, 一边闲聊,一边慢悠悠地喝着碗里的补汤。
萧云:“……”
突然之间就觉得上官迟没那么讨人嫌了。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心里话,上官迟松开捂侍女嘴巴的手,就像自己来这里上班一样自在,大大方方地走进去,自然地跟大厅的几人打招呼。
“大人们早上好?这是喝的什么汤,闻起来好香啊。”
四人一愣。
有人皱眉说:“你是哪一部的?怎的如此没大没小?”
被质问的青年面带笑容:“在下隶属太子府,忝为太子洗马。”
太子洗马是一个比较久远的官职,一般人不知道。
好在几人的年纪足够,经历过当今是太子的时期,很快就有人回想起这是个什么官职。
“太子殿下也来了?”
上官迟说谎不打草稿:“是呢,殿下早上没有用膳,光看着别人吃了。”
几人纷纷站起身,朝外迎去。
萧云迈步跨过门槛,走进屋中,将里面的情况看得更为分明。
除去阔气的大厅之外,两侧还设有隔间,以博古架和镂空的木质屏风作为间隔,可以窥见一些年轻且忙碌的身影。
几位大臣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在工作时间不务正业被她当场抓住,行完礼之后恢复常态。
有人还道:“丞相府上今日炖的乌鸡枸杞党参汤很是不错,殿下可要用些?”
说得十分客气,显然没过心。
万一太子喝汤的时候要摘下幕篱,让他们看到真容,跌了运气就不好了。
这个玄学能流传这么久,是有无数人的消息作为担保的。
往近了说,最近一个不小心看到太子真容的七皇子,现在不也查无此人了吗?
萧云没想到掀开幕篱吓唬他们,而是想到了另一层:“丞相府每天都给几位大人准备补汤?”
“是,是,丞相大人对我们十分体恤。”
她走过去,扫了眼,发现用的食材都是最顶尖的,比得上她的日常吃用。
若是日日都给这几个准备,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丞相在权倾朝野之时,还能下本笼络手底下的人,怪不得朝中半数人都与他交好。
“孤现下没什么胃口。”
她道。
因为她早上吃过了,也不需要壮阳。
转念一想,来都来了,花的也是丞相的银子,不吃可惜,便指着上官迟说:“给他来一碗吧,他饿。”
上官迟在外头的时候很少跟上司抬杠,听她这么说就直点头:“对,我饿。”
那大臣便打发侍女去附近的小厨房端一盅汤过来,又喊人给两人搬椅子,等他们坐下后,才问:“殿下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萧云:“孤初涉朝政,有许多不懂的,便想过来向丞相求教。”
“真是不巧,丞相大人今天有事,现下已经出府了。”那人继续说道,“不过公文都是要过一道我们的手,再交由丞相定夺,殿下可以先说说,我们一道讨论讨论。”
冷冽阴沉的目光从幕篱后投过来。
此人一下子反应过来,忙说:“微臣冒犯,请您不要在意。”
太子向来是不会退而求其次的人。说要向丞相请教,就不会看得上他们。
看不上就看不上吧,他也懒得奉陪。
其他人也不想讨个没趣,便各自回到案旁,继续喝汤和闲聊。
期间有两侧的属官将整理好的公文送出来,发现气氛很是诡异,低头放下公文就匆匆回去隔间。
几人桌上新放的公文堆了不矮的高度,也没见他们打开来看一眼。
萧云忍不住问:“如今已是巳时,诸位还不打算办公么?”
“这个……工欲速则不达。”
“老臣今晨忽感不适,还需要缓缓……”
“有些公文需要互相对照,再等等。”
“公文要到申时才送去丞相大人的案上,不急的。”
他们暂时没有办公的意思。
一是除非有要紧的事要做,否则平时就这么慢。
二是太子现在也开始过目奏折,要是他们现在处理好了,直接被太子拿走,他们是拦还是不拦?
拦了没有理由,不拦得罪丞相。
他们是直属丞相的官员,板上钉钉的丞相党,就是疯了都不可能为了太子得罪丞相。
萧云:“……”
她心中杀意渐生。
要是一般的公司,员工这么摸鱼也就算了。
这里是整个国家的政治中心,送来的半数都是机要公文,他们耽误一刻,命令层层下达后,活人都等得尸体凉了。
或许是察觉到她身上的浓厚杀气,四位大臣不再闲聊,开始假装忙碌。
倒水磨墨洗毛笔擦桌子整理落灰的文书,就是不摸手头的折子。
“说好的乌鸡枸杞党参汤,怎么半天都上不来,丞相府连一碗汤都请不起了吗?”上官迟突然站起来,对着太子拱手,“属下看看去。”
四人诧异地抬头,很是不解,太子这种性格是如何能忍受这种下属的?
更令他们诧异的是,太子真让他为了一碗汤去找丞相府厨房。
萧云倒不是纵容下属。
她主要是觉得这人是准备搞事了。
刚才对着她挤眉弄眼的,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混子最懂该怎么对付混子。
她对他有信心。
上官迟回来之后的萧云:“……”
放心早了。
这人居然真的是去厨房端汤,还直接把人家的锅带了回来!
太子府的脸都要被他丢干净了!
“几位大人要添些汤吗?”
某人热情地问了一圈,毫不意外地被所有人拒绝,他也没在意,搬了个板凳放汤锅,给自己倒了一碗,便坐回位置上很是惬意地喝起来。
坐在他左上位置的萧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穿过凳子,戳了戳她的腿。
嗯?
萧云意识到什么,目不斜视,借着宽大的袖子和搭在椅靠上的披风作为遮掩,将凳子下的东西拿到手中。
指头粗的一长卷,粗糙的手感和纤维的断头昭显着它麻绳的身份。
某人鬼鬼祟祟,遮遮掩掩了半天,结果就这?
萧云微微偏头,见上官迟笑得意味深长。
她思索了半晌也没想通他给她一卷麻绳是想她干什么,目光在屋中打量一圈,试图找到能用麻绳的地方,待看到不算高的房梁之后,她豁然开朗。
为了防止自己误会,萧云轻轻转动头,带着幕篱一起动,以示自己的目光在房梁有所停顿,再转头盯着上官迟。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还真跟她想的一样。
萧云一时吃惊于对方的大胆,转而又觉得这主意实在是很绝,等会儿的场面也会很精彩,便一狠心,决定按照这个计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