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年京都城人人皆知的才子佳人们。
而康元帝当初,不过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卑微皇子,黯淡无光,根本不起眼。
卫蛮随口一句,康元帝顿时回想当初的卑微,当下,他浑身紧绷,脸上神色也不太自然了。
卫蛮淡淡笑过,眼底一抹鄙夷一闪而逝。
有些人,即便穿上龙袍,当上帝王,骨子里卑微的性子还在。
顾行舟行至御前,强行压制这些年被囚禁当做兽人的耻辱,隐藏了夺/妻之恨,更是压下了数十万战死将士的仇恨,他行了君臣大礼。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因经历过无尽深渊,眼下,再多的憋屈,他也能忍。
因着他知晓,待过一阵子,他就能大仇得报!
康元帝莫名心虚。
他喉结滚动:“爱、爱卿平身吧。”
扪心自问,他从未想过让顾行舟活着回来。
上次,他无非是想借助南蛮人的手,利用顾行舟逼疯顾家祖孙两人。
不成想,一切事与愿违。
康元帝此刻脑中莫名嗡嗡作响。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身为皇子,但在这些世家子弟面前,仍旧自惭形秽。
镇国公既然还活着,南境的顾家军很快就会知晓,他们的领头羊又回来了,是以,则更加不可能效忠龙椅上的帝王!
康元帝心力交瘁。
奈何,还必须当场赏赐了顾行舟,褒赞他这些年身处南蛮时的隐忍。
“爱卿能平安归来,朕甚是欣慰!”康元帝违心道,内心已经呕血。
顾行舟收下了赏赐,今日入宫不过就是打个照面,接下来的日子,才是真正较量的开始。
***
这一日,乔宁去周家探望卫娇,刚好在日落时分回府。
巷子里秋风萧瑟,她一下马车,就看见陆云卿正盯着她看。
陆云卿一身绯红色绣大雁的三品大员官服,长身玉立,似又清瘦了一些,一双幽眸更是深邃神秘,像藏了太多的秘密。
乔宁一愣。
上回在长安街的书局外面碰见,算是不欢而散。
今日碰见,她亦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云卿的挑拨离间,并没有作用,反而更加促进了她与顾远琛之间的夫妻感情。
此刻,陆云卿打量着乔宁。
虽然,他对她已经太过熟悉。
但他还是觉得新鲜、好奇。
他的阿宁,在顾远琛身边似乎过得极好,眉目间神采奕奕,眸子仿佛会发光。
从前,他的阿宁也是这般光景。但她前世嫁给自己后,眼底的光都消失了。
“陆大公子,还请让个道。”小厮见陆云卿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少夫人,这便上前提醒。
流云也挡在了乔宁身前。
这陆大公子委实不知礼数,如此盯着一个已嫁了人的妇人,会给对方带来多少的麻烦。
何况,陆大公子还曾是乔宁的未婚夫。
陆云卿眼底掠过一抹失神,看着乔宁的眼神,更是赤诚。
“南蛮太子即将入京,他知晓你的身世,此人对你长姐倾慕已久,你又随了你长姐的相貌,他此次入京,怕是会打你的主意,你早些提防。”
陆云卿故意等在此处,就是为了告知乔宁。
一言至此,他这才让开一条道,让乔宁先迈入镇国公府。
他顿了片刻,这才回了隔壁的陆府。
乔宁琢磨着陆云卿的话,猛地想起一桩事。
前世,她在书房窥见的那名身着斗篷的女子,难道不是陆云卿的心悦之人,而是……长姐?!
第84章
乔宁脑中一片谜团。但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了。只消她去见见陆云卿, 询问清楚。不过,真相到底是什么,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前世, 她当了十年的魂魄,偶尔会听旁人口中提及陆云卿, 得知这人一直不曾娶妻生子。
他与长姐之间也并没有牵连。
那么,长姐前世乔装出宫见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眼下看来, 陆云卿对自己不像是绝情寡意,他好像藏了什么秘密。
陆云卿不是一个多话之人, 他很多时候都是缄默不语的, 很多事情都会深藏于心。
乔宁回到婚院,一直游神在外, 进屋后便托腮沉思,想到了前世种种, 试图从细枝末节中找到答案。
顾远琛得知小妻子过来,这便从上院赶回,却被小厮与流云几人叫住了。
这几人嫌事情不够大,一番添油加醋:
“公子,您可得看紧了少夫人呐。咱们少夫人人见人爱, 隔壁陆家那位是少夫人的前未婚夫,如今,只怕还没彻底放下呢。”
“方才那陆云卿看着少夫人的眼神, 当真算不得清白,简直就是什么来着……对了!是含情脉脉, 是直勾勾!”
“姑爷,陆大公子从前对小姐是真心的, 不久之前,他恋恋不舍目送了小姐回府,那眼神呐……委实缠黏。”
“陆大公子还说,南蛮太子即将入京,还会打少夫人的主意呢!”
“……”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顾远琛一脑子浆糊。
他信任乔宁,但陆云卿的确是他的情敌,他也时常会因为此人而醋意大发。
闻言后,顾远琛仿佛可以想象到那副画面,陆云卿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小妻子。
哼!
委实不体面!
他一个内阁大臣,竟明晃晃的觊觎旁人的妻子!
顾远琛内心的怒意腾然而起,大步流星往婚院大步走去。
见到乔宁时,她正托腮沉思,另一只手端着盏茶,但明显,她根本无心饮茶。
顾远琛不动声色挨近:“阿宁,要不要尝尝今年的新枣?庄子里的下人送来了几大箩筐。”
顾远琛故意没话找话,试图从乔宁脸上看出端倪。
他在意乔宁对陆云卿的态度。
即便乔宁无数次表明,她心里只有他。
可顾远琛还是难免患得患失。
这种情绪,他明知不对,但还是无法自控。
可回应他的,只有乔宁的沉默。
“阿宁?”
顾远琛又唤了一声。
乔宁这才回过神,只瞥了他一眼:“晚膳随意,我不挑食的。”
顾远琛:“……”
谁同她说晚膳的事了?
见过陆云卿后,在他面前变得这般走神?
顾远琛没有多话,直接将乔宁从锦杌上抱起,将她放在了桌案上,他双臂撑在乔宁身侧,将她圈住,刚好站在她的罗裙之间。
乔宁吓了一跳,好在,她已经适应了顾远琛的这个行为。
她茫然的看着面前的郎君:“夫君,怎、怎么了?”
顾远琛直言,没那个心思绕弯子,这坛陈年老醋,还真是越来越酸了:“见过陆云卿了?”
乔宁倒是很坦白:“嗯,我回府时在巷子里见到了他。因他的话,我忽然想起一桩事来。”
“何事?”顾远琛顺着乔宁的话,继续追问。
乔宁没有察觉到男人眼中的危险,稍作回忆,这便说:“当初,我怀疑陆云卿有心仪之人,我在他的书房亲眼见过那女子,但也只是瞥见了她的侧颜,如今想起来,那女子似是长姐。难道,是我误会了陆云卿?”
乔宁还在游神在外,却不知男人的危险气息已经靠近。
顾远琛忽然凑过来,咬住了乔宁的唇,疼得她一声尖叫。
“啊——”
顾远琛大有泄愤的意思。
他不在意乔宁上辈子的经历,他只心疼她。
但不代表他不吃醋。
每每听乔宁亲口提及她嫁过陆云卿,顾远琛就会打翻了醋坛子。
他噙着美人朱唇,吐词含糊不清,喃喃说:“便是误会了又如何?阿宁难道想吃回头草?阿宁清醒些,你前世最后也嫁给了我,这辈子还是嫁给了我,足可见,你与我才是生生世世的缘分,下辈子也只能嫁我。”
乔宁:“……”
她无非只是心中存了疑惑,夫君想到哪里去了?
她稍稍愣神,顾远琛却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非要逮着乔宁一番胡天海地的乱来。
乔宁虽有意迎合,但实在不敌对方。
她在这事上一直都是热忱的,毕竟,她心悦顾远琛,也痴慕他,但碍于女子的颜面,始终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可今晚却愣是喊破了嗓子。
许久,久到外面月上柳梢,乔宁被顾远琛抱去净房。
两人成婚后,顾远琛愈发精致,澡水都需得洒上花瓣与香露。
顾远琛得了好处,心情也转好,不像此前那般咄咄逼人,更是一字不提陆云卿,他替美人擦拭,笑意风流:“你整日习武,倒也有一个好处,如今,不会那么容易昏睡过去了。”
乔宁:“……”
她强身健体,又不是为了床笫之事!
乔宁趴在浴桶旁,完全放弃了羞臊。
哪里晓得,这纨绔夫君又有了新主意,从她背后附耳说:“阿宁自己坐上来。”
乔宁后知后觉,这才恍然大悟:“你……不准再闹了!”
顾远琛的理由听上去十分合理:“可我还是不放心,只有阿宁全身心皆是我,我才真真切切确保,你是我的,你与陆云卿已毫无干系。”
“不行!我乏了。”
“可我还早着。”
“顾远琛!你、你……你是混蛋!”
净房的动静闹得更大,守在外面的流云几人面红耳赤。公子与少夫人成婚这样久了,愈发奔放热烈啊……
***
夜凉如水,窗外月影横斜。
顾远琛凝视着小妻子半晌,这才悄然起身下榻,好看的唇角一直挂着笑意。
他逼着乔宁说了好一会的情话。
不得不说,情话实在养人。
他自行穿戴好,这才蹑手蹑脚走出了屋子。
外面守夜婢女也不曾被他惊醒。
一个男子想真心实意呵护一个女子时,他会拿出万二分的诚意。这种事情压根不用教。
顾远琛子夜出城,骑着赤电,带上了几名心腹,如黑影诡魅一般,从城门处离开。
守城将士已被他安插了人手。
今晚,刚好适合出城。
赤电疾驰,狂奔在城外的黄土路上,顾远琛迎面吹着冷风,到了这一刻,唇角笑意依旧未散。
直至追上流徒的队伍,一场厮杀以最快的速度结束。
清冷月华下,陈二已不再像此前那般纨绔不化,家道中落改变了他的一切,也消磨了他身上的所有烈性。一夜之间,他也判若两人。
顾远琛没有摘下面巾,陈二也一眼认出是他。
陈二眼中有微光闪烁,他郑重跪地,抱拳哽咽:“多谢了!此等大恩,我……此生当牛做马,也定会报答!”
顾远琛下马,将他搀扶起:“我会给你安排去处,等到时机成熟,你再重振陈家。你父亲也是一位将才,可惜了,他参与了太子谋逆大案,无论如何也救不下来。我念你陈家也曾是大殷肱骨将门,不忍见你阖族诛灭。日后,我期待你再度与我并肩。”
顾远琛不仅救下了陈二,还许诺了他一个前程。
只要康元帝一死,改朝换代后,陈家又能立足。
陈二已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手掌轻颤。
“顾四,从前是我肤浅狭隘了,还请帮我,再向顾少夫人致歉!”
陈二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最后救下他,以及给他家族希望的人,竟然是他从前最厌恶之人。
顾远琛上马回京时,陈二双膝跪下,朝着顾远琛远去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他没有胡扯,这等大恩,他此生定报答!
***
如陆云卿所言,南蛮太子果然来了京都。
南蛮前后两次派出使臣,第一波人马失踪,第二波人马被尽数诛杀,且还寻不到凶手,南蛮自是要故意找茬。
得知顾行舟还活着,南蛮太子夜律左便亲自来了一趟京都。
他直接怀疑是顾家所为。
顾家与南蛮之间,纠缠了数十年,彼此手上皆染上了太多对方亲族的血。
夜律左入京,宫廷自是要设宴。
此次,康元帝理亏,宫宴开始之初,他一脸好脾气。
夜律左见状,更是气焰嚣张,直指宴席上的顾远琛:“大殷皇帝,我怀疑,就是顾家所为!整个大殷,除却顾家之外,无人如此目中无人,胆大包天!弃两国邦交于不顾,实属公报私仇!”
顾远琛面色冷沉,一袭玄黑色锦缎袍服,衬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老练。
众人皆看向了他。
顾远琛倒也坦荡,忽然薄唇斜斜一扬,流露出来的神色半点不遮掩,便是赤裸裸的挑衅与讽刺。
“不知贵国太子,你可有证据?若无证据,你便是信口雌黄。至于你所说的公报私仇,我顾某并不否认,我若得了机会,定将你碎尸万段,以告慰被南蛮残害的大殷百姓之亡魂。两国边境数年交战,我顾家也损失惨重,至于你们南蛮的损伤,难道不是咎由自取?!那有强盗声称自己吃亏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