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怡嗯了声,继续追问他缘由。
谢时序道:“殿下怎么只问我?分明是沈茝,想对您使美男计,好方便日后吹枕边风呢。”
诗怡:……
诗怡扶额:“菜菜不是那样的人,她若真有这心思,早就把回纥的郎君带回来了,能轮得到林直霄么。”
谢时序自然也不是真的要给她扣这个罪名,他就是随便说说罢了。
但诗怡不信,他就越说越委屈:“臣在外辛苦奔波,风餐露宿,心心念念都是殿下,可殿下倒好,还向着外人说话。那林直霄是什么心思,殿下当真看不出来么?”
诗怡上下扫了他一眼,好浓的茶香啊。
但他这些年的辛苦和功绩都是真的,想到这里,诗怡心肠又软了几分。
如果她是旁观者清,就会看到谢时序头上顶着四个字:恃宠生娇。
诗怡解释了句:“你想多了,小林对我就是追星的心态啊。嗯,追星就是……就是追逐天上的星星,很仰望、崇拜的意思,不会落地成世俗的感情。”
虽然也有女友粉男友粉什么的,但绝大多数都是口嗨啦。
谢时序没见过追星族,他理解不了,只觉得诗怡在这种事上太单纯了,根本不懂男人。
他继续展示茶艺:“殿下心中坦荡,又怎知旁人觊觎。臣既为殿下心腹,理应为殿下鞠躬尽瘁,排除隐患。”
“他们都贪慕荣华富贵,不像臣,只会心疼殿下。”
诗怡:……
她真的快绷不住了,谢时序到底看了多少小说话本,连这种经典发言都学会了!
诗怡无奈叹道:“知道了,我对小林没那方面的想法。如果他有,我会找他说清楚的。”
“小林的名字都是我起的,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孩,是我们东宫培养出的人才。你不许针对他啊,要是你让他干不下去,以后他的活,都由你加班来做,绝对能把你累死。”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谢时序满意了。
殿下还说,“我们东宫”。
算了,他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如此稳固,也不好太过计较,失了风度。
一个小孩而已,他都不放在眼里的。
第69章
在诗怡找林直霄聊天后, 东宫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诗怡安慰他:“你年纪还小,过几天就想明白了。像你这种从小听着我名字长大的小孩,要说产生男女之情什么的,那才叫奇怪呢。”
也就是他们年岁相当, 才让小林产生了错觉。
林直霄闷闷地点头, 不好意思地和诗怡说, 其实他也没想过那些。
只是吧,看见谢时序回来后和她这么亲密,他心里就很难受……
诗怡眨眼:“没想到你还是个毒唯啊。”
“毒唯,作何解?”林直霄没听懂。
诗怡没法和他解释这个,当然是随便敷衍过去了。
干嘛要谈情说爱啊,大好时光当然得用来拼搏事业啦!
只是吧, 诗怡志在事业,其他人却紧盯着她的内院不放。
太女即将登基,满二十岁后肯定得成亲吧?太女将来也不能就守着“皇后”,而且身处女帝的后宫,有没有希望干政呢?
当年支持沈茝袭爵的女子游行带头人,就曾是陛下宫中御女。如今唐晚凝都穿上官服,光明正大去著作局做事了, 男人瞧见她的例子, 对女帝的后宫自然爆发出极其强烈的热情。
这选秀已经停办许多年,陛下也没有为太女重开的意思,但没关系, 他们可以自己找门路。
诗怡的十八岁生辰宴, 就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时机。若能赶在女帝登基前被看上, 那也算是“潜邸旧人”,将来的位分肯定能比新人高几阶。
当事人并不知情, 顾朗乐于看戏,沈茝积极拱火,只有谢时序受伤的世界诞生了。
宴会宾客陆续进场后,谢时序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年们,几乎快把后槽牙给磨碎了。
谁允许他们穿成这样进来的?不知道守男德吗,只会招蜂引蝶的东西!
这些人都在外场等待偶遇机会,谢时序则在内场紧紧跟着诗怡,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黏性比牛皮糖还强。
诗怡就很无奈:“我的谢学士,别老在我身边转圈,你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吗?”
当然是有的,只是吧,瞧着这四面八方投注来的看戏目光,谢时序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带诗怡去到僻静处,开门见山地说:“殿下登基在即,还有一重要位置悬而未决。臣斗胆毛遂自荐,不知殿下心意如何?”
诗怡挑眉,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这真是一种很特别的表白方式。
果然,搞政治的人基本和浪漫绝缘。
她明知故问:“什么位置?中央和地方上重要的官员都有安排了呀。”
谢时序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熟悉的光芒——从小到大,每当诗怡想捉弄人时,就是这般促狭的表情。
她想玩,他当然是配合地做出害羞的模样,含羞带怯地看了她一眼。
“殿下也真是的,这种事,怎么好叫我一个男孩子主动开口……”
他的声音确实夹起来了,一米九的猛男突然撒娇,诗怡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顶着谢时序幽怨的目光,诗怡赶紧哄哄:“大丈夫能屈能伸,真君子也。”
但她一边说这话,笑容却怎么也止不住,实在很难起到安慰人的效果。
等她笑够了,谢时序才一本正经地接着说:“殿下以女帝身份登基,开创千古未有之变局。将来殿下的行事作风、言行举止,必将成为后世女帝的范本与规范。”
诗怡也知道这个,而且要受她影响的,可不仅仅是女帝,还有往后数百年的女性参政力量。
谁叫她是开创历史的第一人呢?既然想流芳百世,就要承皇冠之重。
谢时序又道:“女帝宫中,后位不可空悬。殿下才华盖世,威震八方,后世女帝若类殿下,自然最好;但纵观前朝历代,时有帝星微暗,外戚乱权……”
邺朝虽然已经有了女子参政的风气,但数千年来男尊女卑的偏见大山,并不是那么容易摧毁的。
诗怡懂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想成为‘一代贤夫’,方便后世女帝限制后宫权力?”
谢时序镇定地点头:“臣对殿下的忠心,日月天地可鉴;臣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皆系于殿下。您再找不到比臣更合适、更默契、更能胜任的人选了。”
唔……诗怡想了想,发现谢时序说得还挺有道理。
在很多文明中,对女性配偶的称呼始终是缺位的。
皇帝有皇后,女皇帝的丈夫呢?师父的对应称谓是师娘,那如果“师父”是女性呢,徒弟又该如何称呼她的丈夫?
甚至,“师父”这个词本身,就已经把女性排除在外了。
对于有名望的男人,会称呼他们的妻子为“x夫人”、“x太太”,但换成女性时,就没有相应的配偶称谓。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在这几千年的历史中,女性基本不会作为尊者存在。
用不到的词汇,自然就不会流传下来。
诗怡想要在男权社会中构筑属于女性的称谓体系,确实需要一个优秀的合作对象。
她不禁想,谢时序果然是最合适的人。
如果他想和她谈情说爱,那他们还得暧昧牵扯,极限推拉,这么大篇幅的内容得浪费多少笔墨。
但他要讲到政治利益,两人之间的效率就会提高很多。
诗怡感慨,在她这个位置上待着,思考方式就会变得很不一样。什么揽天下权柄只为一人倾心,听起来都有点像恐怖故事。
诗怡思索片刻,决定给谢时序提供一份实习期皇夫offer。她今年十八岁,离可以成亲的二十岁,至少还有两年的考虑时间。
反正辞退他也不用付n+1的赔偿金,就先试用看看好了。
至于其他的后宫人选,还是算了吧。养貌美郎君要走皇帝私账的,谢时序说,外面那些少年们都不食人间烟火,只顾奢侈享乐,打扮自己,又怎么懂殿下筚路蓝缕之艰辛呢。
——从权贵那边疯狂割韭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诗怡赚钱多辛苦啊!
他们只会找殿下争宠撒娇,耽误殿下的工作,不像他,全心全意为殿下着想。
谢时序说得正义凛然,好像真的是全心全意为了诗怡考虑,完全没有半点私心。
诗怡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遗憾地叹道,手感远不如从前。
谢时序努力压制住紧张的心跳,将诗怡拥入怀中。
为太女庆生的第一轮烟花,在黑夜中绚烂盛开。
无数人寻觅诗怡的身影,而此时此刻的殿下,只与他共同享受眼前美景。
得出这个认知,怎能不叫谢时序心跳擂鼓,万千甜蜜汇聚心头。
他在烟花下郑重起誓:“臣愿永远追随殿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她不仅是他的君主,也是他此生所爱。
多年前的一句戏言,终有成真之日。
烟花在空中炸开时,诗怡笑着说:“嗯,我还挺喜欢你的。”
谢时序懵了一阵,问她:“殿下方才说什么?臣没听到。”
“听不到就算啦,下次再说得看我心情了。”
诗怡指了指外场的方向,“那,外面的那些宾客就交给你啦,代表我出去社交吧。”
又少了一件麻烦的事,好耶。
诗怡转身离开,谢时序站在原地,总感觉这句话还挺重要。
但他注视着诗怡的背影,感受到她也带着点喜悦的情绪,又觉得无所谓了。
他与殿下心意想通,再无需多言。
**
诗怡的登基仪式在年末,既然谢时序已经成为了皇夫预备役,她就将大量宫内杂务交给他来管理。
这不是她偷懒,而是帮助他提前适应工作。小谢要打两份工,目前还只用付一份的薪水,诗怡血赚。
当然,皇夫是私底下口语化的叫法,在正式的法律档上,他的称谓是“正君”。
谢时序盯着这个正字看了半天,又向诗怡提出,既然有太子、太女、太后,何不叫他“太君”?
诗怡:……
诗怡不知道如何解释,她就是强烈反对了这个称呼,说正君挺好的。
好吧,谢时序想了想,殿下的行事作风与陛下类似,应当不会在男女之事上花费太多功夫。
就算日后有什么“次君”,他也完全不带怕的。
在登基那天,诗怡身穿龙袍,由顾朗亲自为她加冕。
他们完成了教科书般的权力交接,这标志着建元帝的时代正式落幕,属于邺朝第一任女帝的执政生涯,才刚要揭开序章。
顾朗已经走完了波澜壮阔、历经艰辛的部分,而她将要换的年号是“景和”。
她要调整飞快发展的节奏,让国民更好地适应社会结构转型,也希望这个温柔中充满生机的词汇,能为邺朝扫除过往积弊,带来焕然新生。
诗怡站在最高的位置,望着高台下的人。
史书记载,女帝温柔慈爱地注视着她的臣民。
事实上——
诗怡在心里叫苦,这登基华服和冠冕真的太重了,穿上它们简直是酷刑!
虽然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但什么时候能退休啊?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