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咬牙,调转脚尖,过去捡起了被子。
快速地,彻底遮住江奕白外现的大好风光,巩桐起伏不定的心绪慢慢和缓,不再着急离开,抱膝蹲在沙发旁边,在朦胧光线中看他。
也许受到多年前十三班教室,偶然所得的同桌经历的影响,巩桐很是喜欢他踏实睡熟的模样。
这种特殊状态下的江奕白要不一样许多,白日里的刺目锋芒和睥睨气场都能伴随双眼的闭合而烟消云散,不复存在,柔软又乖顺。
尤其是他此刻稍稍偏过脑袋,朝向外面的一侧脸蛋分外冷白细腻,两扇鸦黑的眼睫密集长翘。
那是在十年前的十三班教室中,巩桐就默默赞叹过的精妙绝伦。
不过时至今日,二人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对他也多出一份胆大包天的觊觎。
月色映亮的出租屋皎洁沉静,唯一的旁人还睡着了,巩桐肆无忌惮地蹭起身,伸出右手,轻轻去碰他的睫毛。
如何知晓方才触及,她纤弱的手腕便被江奕白的大手钳制。
紧接着他猛然用力,使劲儿拽了她一下。
巩桐霎时重心不稳,仓皇跌去他身上。
也不清楚江奕白的动作为什么那般灵敏,一手拉扯她的同时,另一只手掀开了被子,她一靠上去,便严丝合缝贴上他衣衫不整的上半身,左手不小心撑到他袒露的胸膛。
温热的,结实的触感从敏锐指尖四处流窜,顷刻经过无穷纤细发达的神经传导,席卷浑身上下。
巩桐手掌滚烫,脸蛋充血,整个人如同濒临滚滚岩浆,慌乱地要收回手,起身逃窜。
江奕白将被子重新盖去她身上,以免着凉,一条手臂没入被套,放去她腰间,任凭她如何挣扎。
“趁我睡着,偷偷轻薄我呢?”江奕白唇边牵出的笑意很是玩味。
“才没有。”巩桐挣脱无果,只得尽量抬起上半身,远离他灼热的裸/露躯干。
她在皓月和夜灯的柔和交织下,迎上他分外清明的琥珀色瞳仁,疑惑:“你没睡着?”
“醒了。”江奕白略微仰起脑袋,抓住她悬去半空的左手,往自己身上放。
巩桐尝试了两下把手抽回来,奈何无济于事,便羞赧地团成了拳头,感受他颇具力道的胸腔起伏:“多久醒的?”
江奕白瞧着她近在迟尺的娇羞面庞,笑而不语。
“你不会早就醒了,故意踢的被子,解散的……”巩桐扫一眼他松散的上衣,脑中后知后觉转过他曾经耍过的种种伎俩,“睡衣吧?”
江奕白一只手一点点掰开她握紧的拳头,另一只无所顾忌地丈量她的腰部曲线,没有应声。
他不否认,巩桐便能笃定了,愤愤骂道:“你没皮没脸,居然,居然……”
她羞得吐不出后话,江奕白轻轻挑起眉梢,万分好奇:“居然什么?”
巩桐握成拳头的左手已经被他掰开,掌心切实接触到他胸上的肌肤,耳根、脖颈一同红得快要滴血,哪里好意思说出在嘴边打转的“色/诱”。
江奕白却仿佛听见了,兴味盎然地笑着,游走的那只手愈发不老实。
巩桐承受着独属于他的炙烤和强势力道,咬紧了后槽牙:“现在是谁在非礼谁?”
“我。”
江奕白磊落承认,圈住她细腰的臂膀再度发力,让她昂高的上身紧密贴向自己。
巩桐意料不及,下意识惊呼出声:“你……”
不等她话音完全出口,江奕白一只手已然嵌入她栗棕色发丝,堵住了她的唇瓣。
夜色加持下的一切都能变形放大,亲吻尤其汹涌深入。
巩桐僵硬的四肢不自觉转为了绵软,满脑子的羞臊与薄怒都被澎湃的辗转厮磨覆盖湮灭,所剩无几的感受集中到他每一轮更为激烈的城池攻掠。
浓郁的旖旎仿佛将这一方渺小天地带入了四维空间,时间加速,流逝飞快。
巩桐不知被迫跟上江奕白的节奏,热吻了多久,追逐缠绕的舌尖早已发麻。
倏忽,江奕白勾上盈盈水光的双唇缓缓退远,喑哑的口吻透着极大隐忍,抵住她的额头说:“再去睡会儿。”
巩桐陡然接触到的热度骇人,烫得她灵魂颤了又颤。
但凌晨四五点闹腾这一阵,她面红心悸,困意全无,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巩桐清醒的意识徐徐回拢,没有着急起身离开,用含了一层可怜雾气的鹿眼直勾勾打量他,伸手去擦他额头渗出的汗珠。
江奕白迅速抓住她胡乱动作的手,恶狠狠警告:“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不知怎的,巩桐瞧着他故作震怒的样子,非但没多少怕意,反而仗着他还算君子,不会真的强迫自己怎么样,生出了非要扳回一局,好好捉弄他一次的顽劣心思。
她用力抽回手,双臂环上他的腰,脸蛋凑向他露肤面积更大的胸膛,耍起小性子:“就在这里睡。”
拜自己所赐,江奕白上衣的散乱程度和全然光裸相差不大,巩桐身上又只有一件轻薄的棉质睡衣,连胸垫都没有。
她主动贴上来,江奕白足以清楚感受到她身前的酥软,体内向下奔流的热意止不住叫嚣。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作茧自缚,眼珠却精明地转了一圈,忽而含咬她滚烫的耳垂,恶劣地说:“那就帮帮我。”
巩桐仰起红意尤在的脸蛋,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已经被带着坐了起来,右手被霸道牵引。
大半个小时后,巩桐全身和煮熟虾仁的色泽不相上下,逃也似地仓皇起身,进入卫生间。
她把哗哗水流开至最大,按压好几泵洗手液,低垂脑袋,快速机械地冲洗双手。
再出去时,巩桐完全不敢去看沙发处的江奕白,目不斜视地冲回房间,落下反锁。
她将自己丢进床铺,围着松软被套滚上几圈,又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胖乎乎的蚕蛹。
适才的疯狂画面不可控制地在脑海中滚动播放,巩桐一闭上眼睛全是靡艳混乱。
她睡不着,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直至日光刺破厚重云层,房门被人敲响。
“再不起来,上班该迟到了。”江奕白染笑的清冽嗓音穿透了门板。
巩桐陡然一个机灵,今天可是小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她立马挣脱蚕蛹一样的被套,麻利地下床换衣服。
快步走到房门前,握上门把手时,她迟疑了几秒,慢吞吞解开两道锁。
江奕白耐心备至地等在门口,巩桐一拉开房门便和他四目相撞。
清晨的狂乱片段情不自禁回荡,她条件反射地要退回去,不管不顾地当缩头乌龟。
江奕白早一步看破她的别扭,抢先牵住她的手,和她往外走:“漱口水放好了,牙膏也挤好了,你先去洗漱,再来吃早饭。”
巩桐笨拙跟上他的脚步,途径客厅中央,眼尾止不住地瞟去沙发。
之前的不堪入目早已被他收拾妥当,臊热双颊的缠绵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香甜早餐味。
上班时间犹如达摩克里斯剑一样高高悬挂头顶,巩桐三下五除二地洗漱好,坐去餐桌,注意到今天的早餐之丰富。
除去吐司煎蛋培根等等西式,还有汤包油条一类的中式,并且一看就不是快手预制菜,每一样都有纯手工制作的痕迹。
巩桐不免微惊,猜测江奕白应该是处理完自己和沙发便没再躺下,径直钻进厨房忙活。
“你起那么早?”巩桐夹起被煎成了标准爱心形状的鸡蛋,边吃边问。
“不早。”江奕白见她吃得津津有味,深刻的眉眼不自觉弯起,漾开了梨涡,“住你这里,不得勤快些,交点儿房租?”
他笑得不怀好意:“或者你觉得,我昨天半夜已经交过了?”
巩桐双眼蓦地瞪圆,手掌发烫,咽下一块煎蛋,喝了几大口温热的牛奶,狠狠踹了他一脚。
江奕白完全不恼,莫名喜欢看她任性胡来,还乐乐呵呵地把腿往前伸,去擦她的,不介意她再来一脚。
饭罢,江奕白和巩桐坐上车,抵达青木工作室外圈后,他照常下车,把她送至入口。
只是今天他有些磨蹭,站在大门边侧,拉住她的手,依依不舍地摩挲,半晌不肯放人。
“我该进去了。”巩桐缩了缩手,提醒道。
江奕白瞥一眼手表,言之凿凿:“你从这里走到办公室,保守估计需要四分钟,而现在距离你正式上班的时间还有七分钟,我们还能待三分钟。”
巩桐:“……”
这时,有一群组队拼车的同事到来,其中不乏顶头上司师姐。
他们显然入耳了江奕白的歪理斜说,除开眼里只有工作,向来不喜欢搭理红尘俗事的师姐面无表情以外,都在偷摸摸地笑。
巩桐脸上立即浮起了赧然红晕,忙不迭甩开江奕白,和同事们进去了。
“啧,你男朋友好黏你啊,一秒钟都舍不得放开你。”一位关系不错的女同事挽起巩桐胳膊,打趣道。
巩桐热着脸颊回头张望,江奕白依旧闲散地定在原地,一瞬不瞬目送她。
见到她侧身投来视线,他清浅的双瞳盈满了一池粼粼波光,浮光跃金般的生动明亮。
他确实有点黏她。
巩桐在办公室里面还没坐到一个小时,收到师姐临时下达的开会通知。
她匆匆赶去会议室,到场的几人都是园林设计小组组长。
师姐端坐主位,一面敲打键盘一面言简意赅地说:“事情很简单,我刚才得到个内部消息,纪氏将要打造一个全北城最大的主题乐园,其中的园林规划部分会对外招标,详细资料我让助理发放到你们手上了,你们哪个小组有意向去做?”
巩桐细致入微地翻阅手上的资料,纪氏这几年由两位年轻晚辈全权领导,版图在北城愈发壮大,她去年受邀参加的舞会,便是他们二少爷举办的。
在坐几位组长谁不是人精,无不清楚拿下并且办好这个项目何止是报酬丰厚,还能借由日益壮大,名声响亮的纪氏,进一步扩展自己在业内的影响。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组长们争先恐后地举起了手。
独独巩桐纹丝不动,仍然埋阅读资料。
对于她不举手参与,大家见怪不怪。
工作室的人都知道她能力出众并且很拼,时常把熬夜加班当作家常便饭,但她温软的性格使然,很少主动去争取。
巩桐以往做的,绝大多数都是师姐直接指派的较为困难,谁也不愿意掺和的项目。
她也乐于挑战。
然而这一回,巩桐一反常态,随即放下资料,缓缓抬高了手:“我们组也想试试。”
闻此,几位组长不约而同向她看去,一个赛一个诧异。
师姐从电脑屏幕上抬起眼,深深看了巩桐两下,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公允地说:“行,你们几组先在工作室内比试一轮,哪个小组完成得更好,哪个小组就代表我们青木去参加竞标。”
结束会议,师姐单独留下了巩桐,直截了当地问:“最近遇到事儿了?”
否则依照她的行事风格,不会在有那么多个小组都想分一杯羹的情况下,还要站出来竞争。
巩桐如实地颔首:“嗯。”
师姐对她这个嫡系师妹一向照顾有佳:“需不需要帮忙?”
巩桐果断摇头:“只是想更上一层楼。”
既然江奕白坚定选择了她,正在为了她,想方设法劝服父母,抗衡庞大的家族,她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原地踏步。
她还可以更好,给他和父母的说辞增添更多底气。
等到了日落大道,江奕白按时出现在工作室门前,接巩桐下班,后备箱里面置办了几大袋新鲜食材。
两人回到出租屋,江奕白利索地拎着食材迈进厨房,专注忙活了一两个小时,做出搭配万全的一顿大餐。
巩桐只有几平米的厨房自然没有配备洗碗机,晚饭过后,她挽起袖子想去洗碗,却被江奕白按回了沙发,手里塞来一只电视遥控:“别瞎动。”
他又一个人回了厨房,彻底清理妥帖,墙壁挂钟的时针接近了数字十。
待得他再出来,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巩桐站起身,定定望向他。
“我身上味道太大了,想冲澡。”江奕白嫌弃地扯了两下衬衫面料,请示道。
巩桐没拒绝:“嗯。”
江奕白唇角一勾,大步走向安放在墙角的行李箱,找出换洗衣物。
他这个澡冲得异常磨叽,连带着洗头吹头,足足在淋浴间待了一个小时。
晚间十一点左右,灼灼月色已然粲然生辉,街头巷尾的人流大大缩减,少数热闹集中向烟火夜市和各户人家。
江奕白穿一套规矩的秋季睡衣,裹挟清爽干净的木质香氛,方才洗净吹干的发丝分外轻软蓬松,软趴趴地扫在浓眉之上,柔和了天生的凛冽锋利,乖顺无害的程度仅次于睡熟的时候。
他走到巩桐面前,煞有介事地说:“太晚了,我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巩桐一言不发,安静瞧他。
江奕白率先保证:“我还是睡沙发。”
巩桐留心观察他一整晚,目睹了一系列精彩演绎,忍俊不禁:“哦,你想睡沙发啊?”
“我还说今晚让你睡床。”
江奕白:“……”
第62章 同床
她的音色依旧宛若热带水果一般甘甜, 出口的说辞却出乎意料,江奕白大惊失色,细长的眼睫迟疑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