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她嗅到了一点很淡的血腥味。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舞台的音乐声因为长时间的演奏也变得刻板起来,观众席上开始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还不掀开红布?”
“该不会出事了吧?”
“不会不会,他都已经表演过上千场了。”
……
如果真的失败了的话,这可是一桩非常严重的舞台事故,搞不好舞台底下的人都会应激起来的。
电影制片人再一次地看起了时间,他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满魔术师到现在都没有回应。
他抓着红布准备掀开。
这时候,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尖声叫了起来:“他该不会是死了吧?”
紧随着这声喊叫,另一道诧异的声音响了起来。
“什么?死了,谁死了?”
他顿了一下。
“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舞台的追光灯立刻打了过去。
——是魔术师。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随后而来的就是掌声。
他正笑吟吟地站在观众席上,向大家鞠躬示意。
甚至身上穿的,还是步入水箱里的那套演出服,干燥的。
也就是说,他在他们把移板撤走前,就已经成功地逃离了水箱。
观众席上爆发了更为热烈的掌声。
排山倒海。
魔术师彬彬有礼地向所有观众鞠着躬,然后,他重新回到了台上,接过了电影制片人手里的红布,用力地一掀。
水箱里的水和食人鲳,都在这一刻凭空消失了。
欢呼与掌声如潮水一般涌来。
陆怡晴眨了一下眼睛,她注视着魔术师的衣服:“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说着,顺手摸了摸魔术师的衣角,并不是那种可以拆卸随时换一套的舞台装,而是剪裁合适的演出服。
他好端端地站在她的面前,先前的血腥味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魔术师笑了笑:“很简单,在水倒下来之前逃出去就可以了。”
陆怡晴没有说话。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陆怡晴审视着他,她明明在他的衬衫袖口上偷偷地留下了一点微不可见的口红印子。
而今,它却消失了。
“好啦,现在该轮到你了,陆小姐。”魔术师冲她笑了笑,“现在,应该是你钻进水箱里了。”
陆怡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却笑着解释道:“这是魔术的第二层,接下来,我要让你进入水箱,然后,成功地让你逃脱出来。”
陆怡晴重复着问了一遍:“我吗?”
“是的,没错。”魔术师笑吟吟地道,“在害怕吗?”
他眨了眨眼睛。
“你大可以相信一位成功的魔术师。”
陆怡晴沉默。
按理来说,这种魔术一般都是魔术师亲身上场的,为了防止被外人窥探到魔术的机密。
他就这么放心让自己进入水箱?
还是说,他很确信她不会找到魔术的秘密?就算找到了也不会传播出去?
陆怡晴还没说什么,观众席下面就传来了不满的声音:“魔术师,这是下一轮的表演,是不是应该抽取新的幸运观众了?”
“对啊,如果一直都是这位女士来加入演出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魔术师无奈地笑了笑:“但她就是今天的幸运……”
“不公平,就是应该重新抽取才对!”
台下的那个人声音抬得更高了。
陆怡晴看向他,那是一个男孩,大约十几岁的样子,也穿着正装西服,大约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她注意到,他的凳子下面有什么粉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速度很快。
魔术师看向了他,原本还想再推脱,但电影制片人的目光往男孩那边看了看,就摆了摆手,示意魔术师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魔术师顿了一下,改口道:“好吧,既然这位观众要求,那么,我们接下来将重新抽取新的幸运观众。”
他看向了陆怡晴,微笑道。
“下次见,陆小姐。”
陆怡晴点了点头,她走下观众席,回到大部队的座位席上,发现他们正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船员更是急得猫着腰在座位席旁边的走道上四处找人。
看到陆怡晴回来,他急迫地问:“陆小姐,你刚才在舞台上看到囡囡了没有?刚刚她还和我们坐在一起,但就那么一会儿工夫没看住她,她就不见了。”
陆怡晴刚想回答自己也没看见,却听身后传来小女孩的嘻嘻笑声。
陆怡晴回过头去,发现囡囡不知何时已经抱着她的兔子玩偶站在了观众席上,她身上穿着女歌手给她买的那件漂亮的粉色泡泡纱连衣裙。
看到他们看向自己,她弯起了眼睛,用兔子玩偶遮住了下半张脸,似乎很害羞的样子。
“你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船员一边拎起她的胳膊,一边像拍打一条毯子一样胡乱地拍着她身上的灰尘,“瞧你,脏兮兮的。”
他的手法很娴熟,就好像很久之前,也给某个疯玩着滚了一身泥后回来的野丫头拍打灰尘一样。
“下次可不许乱跑了。”
他警告她。
小姑娘笑嘻嘻的,不说话。
陆怡晴看着她。
小丫头的裙子上、玩偶上都有点脏兮兮的,似乎从哪蹭了一身灰。
“你刚刚是从凳子底下爬过来的吗?”她问。
船员一头雾水地问:“凳子?什么凳子?”
小姑娘还是不说话,眉眼弯弯。
陆怡晴想了想,拆了一包湿巾,打算给她擦手,小女孩乖乖的,没有动。
她专注地看着陆怡晴,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位侦探先生不知道从哪里凑过来。
他先是寒暄地和陆怡晴打了招呼,问她刚刚的演出怎么样,玩得开不开心。
陆怡晴弯着眼睛:“难道侦探先生觉得这位魔术师先生的身上也会有你需要的线索吗?”
侦探笑了笑:“没有,只是聊天而已啦。”
随后,他看向眼前的小姑娘,目光又定在了她的那只兔子玩偶上,末了,开口:“这位小姑娘……陆小姐,是你的孩子吗?”
“不是。”陆怡晴说,“她是和我们一起被救上游轮的孩子。”
侦探了然地点点头:“我就说嘛,未成年人显然是不适合这里的环境的。”
毕竟绿洲级的游轮上设置有合法赌场,斯内克,赛车场,都是儿童不宜的娱乐场所。
他继续注视着她,小姑娘就弯着眼睛不说话。
他们后方的舞台灯还在乱闪,先前被那个男孩子打断的魔术师明显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他用高亢的声音介绍道:“那么接下来,让我们迎接新的幸运观众!”
“好的,后面那排往左数第七个的男士,对,就是你,请你来到舞台上来!”
陆怡晴抬眼顺着灯光看过去,看到船员先生正被圈在灯光之下。
与此同时,她感到被自己握住的那只小手,僵硬了起来。
她抬起眼,注视着小女孩,但小女孩明显是僵住了,她转过头,看着船员。
陆怡晴有些不明所以,但她感觉到手机的震动,于是她放开了小女孩的手,抽空看了一眼手机。
警官先生的搭档在这个时候给她发来了消息。
“陆小姐,你没看错,他们的确是熟人。”
第100章 (3.0)
聊天界面上, 是陆怡晴趁着教堂里的所有人都不注意,用手机拍摄的照片。
警官先生的搭档特意在照片上用红圈圈出了那对中年夫妇。
“是熟人。他们就是那个画家——威尼斯的养父母。”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画家的事情被曝出来后, 他们警方曾联系他身在国外的父母来认领尸体, 但一直联系不上。
因为人家是外国公民,所以也想过要求助当地的有关部门,但那些有关部门却无一例外地拒绝了警方的请求。
理由是公民信息不可对外国警方泄露, 至于帮忙联系亲人这件事, 这对中年夫妇早在很久之前就和画家解除了领养的关系。
所以也没有理由再继续来这里料理他的丧事。
根据相关规定,尸体在警局停放超过一个月无人认领,那么政府将代为处理丧事。
“期限很快就到了。”警官先生的搭档说,“到时候大概是我去处理这些后事, 反正整个警局就我闲着, 嗨。”
陆怡晴想了想, 语气诚恳地问:“所以, 真的不能切一点分给我吗?”
她保证不往外传。
警官先生的搭档:“?”
你继续说,我在听。
好吧, 好吧。
看来这里也没戏了。
陆怡晴识趣地从小赵的聊天框里翻出一个表情包发给他, 试图萌混过关。
不过警官先生的搭档只当她是在开玩笑——毕竟很多女孩子都想刀前男友。
“不过, 话说回来,虽然我们了解到的信息是他们很早就解除了养父母的身份, 但是, 他们一直都有联系——到今年为止。”
陆怡晴问:“怎么看出来的?”
“画家的家里有合照。”警官先生的搭档说, “他在另一个城市不还在别墅区有房产吗?我们当时也联合当地的警方去排查过, 在他家找到过一张撕毁的合照。那上面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日期是在今年。”
“此外,我们还发现画家的个人账号也一直都有来自国外的汇款, 但是没有任何备注——且那个汇款账号也像是个私人账号。我们一直都在猜想,也许画家的父母也参与其中,断绝领养关系只是为了更好地掩人耳目。不过目前我们还无法找到更多的证据。”
陆怡晴看着屏幕,陷入了沉思,最后道。
“好,多谢,我明白了。”
她刚收起手机,就看到船员正跃跃欲试地准备登台。
但还没等他走上几步,下一秒,身边的小姑娘突然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哭闹声就像一颗在人群里爆开来的炸.弹,无数双谴责的目光投了过来。
船员有些手足无措地蹲下来,抱着小女孩哄了又哄。
但女孩似乎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哭声越演越烈。
陆怡晴注视着她。
她之前钻别的小男孩凳子底下撺掇别人更改人员,现在又用无理取闹的哭闹拦截船员。
她在无声地阻止他们进入魔术师的水箱里。
可她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入水箱呢?
是单纯的小孩子恶作剧吗?
还是说,她知道些什么别的内情,所以不想让她进入水箱呢?
陆怡晴审视着她,妄图从她的表情与眼神之中得到更多的细节。
然而小丫头只是在放声大哭,似乎很伤心的样子,哭声在舞台的音乐声里显得突兀又刺耳。
更多的客人开始抱怨:“谁把孩子带上来了?”
旁边的侦探说:“想个办法,哄哄她。”
陆怡晴直接两手一摊,她不会哄孩子。
侦探倒是想试图把小姑娘抱起来,奈何被她躲过去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伤心欲绝的样子。
一边哭,一边还不忘了死死地拽住船员的衣角。
船员不得已,只好遥遥地跟魔术师打了个无奈的手势。
“抱歉,我可能来不了了。”
魔术师站在舞台上,五颜六色的灯光笼罩着他,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他的话语还是清晰地从舞台音响里传来。
“好吧,看来这位先生不能参与今天的节目了,那我们将接着选中下一位幸运观众。”
也就是魔术师放弃选船员之后,小女孩的哭声渐止,她眨动着挂着泪珠的睫毛,安安静静地搂着船员的脖子。
船员戳了戳她的脸蛋:“小人精,是不是嫉妒我能上舞台你不能上所以才故意哭的?”
小女孩扭过头,不说话。
女歌手站在旁边从手提包里摸出那种曲奇小饼干来喂她,她一个一个吃了。
女歌手为此非常得意:“我就知道我有先见之明,买这款饼干准错不了,我也爱吃。”
她说着,顺手摸出来一个塞进小助理嘴里,吃了。
又顺手给陆怡晴递了一块。
厨师提醒她:“当心孩子吃多了蛀牙,你倒是少喂一点啊。”
小助理跟着女明星一唱一和:“不怕,我们还给她买了儿童版的电动牙刷。”
厨师:“……”
好家伙,搁这一条龙起来了,商家赚得就是你们的冤种钱。
靠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他们四个人非常激烈地围绕着该如何照顾一个孩子讨论起来,堪比学术辩论现场。
她的目光注视着小女孩,后者专心致志地享受着他们的照顾,再也没有看过陆怡晴一眼。
“发生什么事了?”女歌手一边摸出餐巾纸给小女孩擦眼泪,一边问陆怡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