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他们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那就没办法了。”小赵眨了眨眼睛,“一个有诈骗罪前科的犯罪分子,和一个只会哭,喜欢甜点和可爱挂件的小女孩——你猜,他们会相信谁?”
她脸上的笑容弧度愈发大了。
“是我。”
一直都是她。
只需要在脖子上掐出淤青,只需要把车子划出痕迹,只需要说闺蜜背叛了自己,只需要说爸爸家暴了自己,只需要哭泣,只需要眼泪,只需要示弱——他们就会同情她,怜悯她,可怜她,相信她。
爱她。
“你一直都会是我最爱最爱的‘曲先生’,以后也一直都是。”
小赵泪眼盈盈地笑起来。
“哪怕你捅了我很多刀,想要置我于死地。”
听到小赵提起他曾经捏造的假名字,男孩愣了一下,听到她的后半句话,他反驳道。
“我什么时候捅过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也再也不会说完了。
疼痛接管了他的身体。
“再见啦。”
小赵拔出刀,猛地扎进了他的喉咙里,然后顺势将他推出了栏杆之外。
望着他惊愕的目光,小赵笑了起来。
瞧啊,他到临死前都不相信她有能力杀死自己。
她一直都是那个无辜的、可怜的、脆弱的女孩。
她反手将刀刃插进身体,调准了角度,一下,两下,三下。
避开心脏,避开肺腔,避开大动脉,避开一切的要害。
鲜血缓缓地流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陆怡晴听到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继而,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身子。
看向了床底的她。
“陆姐,我发现你了。”
她微笑。
“好可惜,我骗过了你,但你却好像没有骗过我——我一下子就找到了你。”
陆怡晴点了点头。
她向她举起了手机。
正在通话中。
第20章
“我以为你会报警。”
小赵的目光里含着一点惊讶。
她听到了床底下传来拨打电话的声音, 却没有想到陆怡晴的手机屏幕上虽然显示的是通话中,但号码却并不是报警电话。
而是一串未知号码。
她屏幕的扬声器图标也同样亮着。
她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小赵笑吟吟地弯起眼睛:“陆姐, 你在给谁打电话啊?”
陆怡晴淡定地爬出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
她没有理她,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通讯被接听了。
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喂?”
陆怡晴没说话, 小赵听到了, 脸色却变了一变。
电话那头的人见他们许久都不说话,突然问:“是赵露,是你吗?”
赵露是小赵的大名。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追问。
“臭丫头,是不是你?”
“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的电话?”
“爸爸的葬礼你也不回来, 你想要做什么?”
陆怡晴听到这里, 顿了一顿, 看向小赵。
后者的脸上没有半点伤心, 只是露出一点“哎呀,被你发现了”的玩味。
于是她说:“抱歉, 打错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 就被挂断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电话号码?”小赵很好奇地问。
陆怡晴淡定地说:“我看到了你放在客厅的备用机,就记下来了。”
她顿了顿。
“你怎么会想到把你的手机放在那种位置?”
小赵轻描淡写道:“那是我很早之前用的旧手机和卡了, 原本放在那里, 是想用它去吸引他的注意力的, 没想到他带我来了这里, 让我改变了计划。”
陆怡晴说:“我也觉得你没有那么蠢。”
她本来的计划是什么呢?
应该是把男孩骗到她家, 趁着他拿回那个藏着罪证的手机的时候,将刀子插进他的背后。
小赵弯起了眼睛:“谢谢陆姐的夸奖。”
她注视着她。
“陆姐, 我其实很喜欢你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你长得像我的姐姐,我是很喜欢你的。”
陆怡晴说:“好,谢谢你的喜欢。”
“我看得出来你向来都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这一次为什么要管我的闲事呢?”小赵看着她,眼泪一颗一颗地滚落。
“你知道吗?他们之前诈骗我,将我家里的存款积蓄全都骗光了,我爸爸因为这个跳了楼,死不瞑目,我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话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有些尖利。
“我确实不喜欢多管闲事。”陆怡晴说,“可是你表现得太奇怪了,奇怪得让我感觉到不安全。”
小赵哽咽着问:“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对你那么好。”
陆怡晴说:“可能就是太好了吧。”
小赵愣了一下。
她的眼泪仍在往下落,表情却是一脸的惊愕。
终于,她像是忍不了了似的骂道:“神经病!”
陆怡晴弯起唇:“答对了。”
她是个神经病。
所有和陆怡晴接触过的人都这么说。
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在生活中独来独往,很少和人交谈。
偶尔有的时候会直勾勾地盯着你看,然后露出一个怪异而扭曲的表情。就算知道是在练习微笑,那也会让人感到恶心。
——真是个神经病!
陆怡晴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她很享受作为神经病带来的便利,不必与别人社交,不必费尽心思维持和别人的关系,走在路上不用和别人打招呼,不用扯动肌肉露出那些只会增长法令纹的微笑。
而小赵——
她越界了。
她表现得越好越温柔,陆怡晴就觉得她越不正常。
“这样啊。”小赵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怪胎来的,没想到在你眼里的我,也是如此啊。”
她挥刀,甩了一下刀刃上的鲜血。
“亏我还很喜欢你的。”
她的语气那么遗憾。
陆怡晴说:“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是吗?”小赵脸上的笑容弧度愈发大了,“一个不与别人交谈,屡次三番陷入案发现场的阴暗怪胎,和一个喜欢社交、活泼开朗的阳光女孩——你猜,人们会相信谁的话呢?”
“如果你你乖乖死掉,我会说,是你保护了我,让我拼死从那个男人的手里逃出来。”小赵说,“陆姐,你会再次成为英雄的。”
陆怡晴:“……我从没那么想过。”
真是一个天大的冤枉。
当英雄有什么好的?
陆怡晴想,只会害死她的发财树。
她难得想要解释一下这些天被人们冤枉的经历,但小赵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一手猛地掀开了床上铺着的防尘罩,趁着陆怡晴视线受阻的情况下,挥刀,狠狠地冲她扎下去。
陆怡晴倒退了两步。
笃的一声,她的刀扎偏了,刀锋在她脸颊一寸左右的距离狠狠地钉上了地板。
小赵没有想着拔出刀,只是按住刀柄,将被固定住的刀尖作为固定点,将刀刃狠狠地压向陆怡晴的脸。
她的身上还带着自己划出来的伤口,鲜血落到了地板上,滴答,滴答。
但她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笔直、牢牢地锁定着她认定的猎物。
陆怡晴的右手被压住,于是用左手抽出贴身藏的瑞士军刀挡了一下,只是这个角度,她的着力点有些困难。
“陆姐,对不起。”小赵注视着她,“再见了。”
陆怡晴干脆放弃了那把瑞士军刀,她干脆地放了手,因为对抗的力量骤然消失,小赵握刀的手晃了一下,但她的反应很快,立刻再次压向陆怡晴。
陆怡晴趁她晃动的那段空间,终于空出了那只右手,她干脆地用左手抓住了她的刀刃,也没管刀刃压进血肉的刺痛感,只是迅速地用右手抽出了藏在身后的另一把小锥子。
嗤——
利器没入了血肉的声音。
那一刻,小赵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剧痛,她松动了握着刀把的手,陆怡晴趁机抽走了那把尖刀,夺到了自己的手中。
鲜血喷涌,到处都是,两个人的身上都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但谁也没有因此倒下。
小赵怔怔地望了她半晌,似乎还没能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她的眼泪就再度落了下来。
“好疼啊,陆姐。”
“对不起啊,陆姐,我骗了你,你其实一点都不像我的姐姐。我的姐姐其实从小到大都在欺负我,打压我,她总觉得是我的出生抢走了爸爸妈妈所有的爱,所以她经常在我的书包里放毛毛虫,放学的时候把我关进女厕所,还在老师面前说我早恋,害我在班级门口站了三个小时……”
她大哭了起来。
“你和她不一样,你一点都不像她!我只是一直都在骗我自己,我觉得我的姐姐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我就不会是今天的这副模样了!”
陆怡晴问:“……是吗?”
小赵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向她:“是啊。”
她的眼里盈满了脆弱的眼泪,里面似乎藏着浓重的后悔。
然而陆怡晴不为所动,她只是冷静地捏住了刀把。
果然,下一秒,小赵骤然暴起,想要冲过来夺取陆怡晴手里的刀子。
陆怡晴闪身避开,但因为她的左手受伤,没握住其中一把,刀掉到了地上。
小赵捡起了刀子,冷笑一声。
她的肩膀受了穿刺伤,疼痛令整个人都在颤栗地抖。
但她的眼神却笔直地锁住了陆怡晴,攻击的手势是如此坚定。
陆怡晴反身躲开,顺手抄起了旁边的台灯,砸上了她的头。
通的一声,小赵的身形晃了晃,软软地倒了下去。
警察在这个时候赶到了现场。
离开前他们按照惯例带走了监控想要完善案件记录,调取观看后才发现事情远不是意外死亡那么简单。
趁着小赵被带走的时候,陆怡晴活动了一下掌心:“太慢了。”
警官先生微笑了起来:“调取监控费时费力,谁知道我们刚撤走半个多小时就会再次发生命案呢?”
陆怡晴这才惊觉他在跟自己搭话:“……我没有责备你们的意思。”
排查一整个晚上的监控当然需要时间,半个多小时已经很快了。
她想的是自己的反击速度,太慢了。
警方很快就联系到了两名受害者和小赵的家人。
他们下午赶到了这个城市,两个男人的家属都在哭天喊地,要警察严惩凶手,就在这一片喧嚣之中,陆怡晴看到有个女人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格格不入。
她冷眼看着那些哭喊的家属,然后低头叼了一根烟点上了。
陆怡晴收回目光,正打算离开,却发现那个女人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落到了她的手上:“是赵露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
陆怡晴点了一下头。
“好吧。”女人叼着烟含糊不清地问,“你要多少钱?”
陆怡晴:“?”
女人还在追问:“一万够不够?”
陆怡晴:“……你是?”
女人取下烟弹了弹烟灰:“我是赵露的妹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有很明显的厌恶表情,似乎对于有这么个姐姐很是不齿。
陆怡晴沉默。
女人见她没说话,没等她开口就哼笑了一声:“说吧,这次她又把我编造成了什么妖怪?勾引她男朋友的贱人,还是把她推下楼梯的疯子?”
陆怡晴道:“这次编造的对象是她的姐姐。”
她算是逃过一劫。
女人沉默了一阵,却道:“我们没有姐姐。”
陆怡晴继续沉默。
“我这个姐姐,从小就恨我。”女人抽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她总认为是我的出生抢走了父母对她的爱,所以她经常在我的书包里放各种小虫子,放学的时候把我关进厕所,还在老师面前告我的状……我爸妈实在忍不了她的恶行,把她送去心理医生那里治疗了几年,后来她有一段时间确实变好了,还每天晚上都给我们端热牛奶,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那热牛奶被加了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