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柔声说着,将托盘上的药物递上去。
“该吃药了,安先生。”
男人低垂着眼睫,看不出有任何情绪,只是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下一秒,他猛地挥手,打翻了那盘装满药物的托盘。
随着丁零当啷的声音响起,药瓶和药片撒了一地。
但是家庭医生的脾气似乎很好,她只是语气温柔地道:“看来安先生还是想回去吃,没关系的,我回去重新为你准备好就是了。”
她说着,重新启动了座椅电梯。
然后跟着男人的动向重新回到了楼上。
脚步仍旧是那样不紧不慢。
等他们离开后,陆怡晴迅速地打开门,重新进入这座楼梯间,然后迅速地从楼梯的栏杆外侧翻了过去。
她迅速地来到了楼层底部,发现这底端也有一扇门,只不过被锁住了。
从门把手上的积灰来看,应该是很久没人打开过了。
确认完这一点后,陆怡晴迅速地窜了回去,并赶在楼上的佣人下来打扫之前重新关上门。
关上门之前,她还不忘了从地上挑出几颗药物塞进口袋里。
这个楼梯间的空间很大,只有最顶端被设置成了可以住人的房间,每层楼都有一个出入口,就是陆怡晴可以进出的那扇门,通往侧边的落地阳台。
但这座庄园不是一位酒商借用给市长的吗?
为什么会特意在借用的庄园里设置病人出行的座椅电梯?
陆怡晴一边思索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那些药物。
结果她发现这些药物都只是一些复合维生素片和安眠药。
基本上都是自己的认识的药物。
有点意思。
她想。
正这么想着,两位警官已经过来找她了,宴会即将开始,他们过来找人了。
“你绝对想不到他的作用有多么大,陆小姐。”搭档兴高采烈地拍着年轻警官的背,“我们不仅拉到一笔大的赞助,还有人甚至问他愿不愿意去自己的公司上班,那份工作超级好,甚至可以帮他迅速地还掉助学贷款。”
A国的助学贷款很昂贵,有的人甚至要还个十几年。
年轻警官板着脸拍掉他的手:“我不会去的,而且我总觉得有些条件好得可疑。”
陆怡晴顺手把这些药物递给他们,然后告知了她刚刚看到的一切。
搭档若有所思:“你是说,安夫人的儿子看上去生了重病,一直都被妈妈精心照顾着?怪不得之后都没怎么看到有关于他的新闻,看来他妈妈把他保护得挺好。”
“我看未必。”年轻警官道,“我觉得他精神状态不怎么健康的样子。”
搭档道:“老兄,他可是瘫痪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谁生病的时候能拥有一个美丽的好心态啊?”
陆怡晴有些迟疑:“也许,但我觉得他对他的母亲是害怕大于敬畏。”
更何况,瘫痪了不应该推出去多晒晒太阳,保持身体健康吗?
哪有关着人不让人出去的?
“谁知道?说不定他还有别的病,你们俩又不是医生,就别操这个心了。”搭档顿了一下,“另外,我在这宴会里发现了很多似乎是退伍军人重新就职的安保人员。”
年轻警官道:“退伍军人?你认真的?”
“他们的站姿、皮肤的颜色、眼神和习惯性动作都能说明这一切了。”搭档说,“看来他们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下了血本。”
宴会很快开场,市长作为今天的主宾,当然是第一个举着香槟杯说开场祝贺词的人。
向各位来宾致礼后,他就迅速地把焦点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说话的内容无非是X市的警察如何如何的敬职敬业,他既然能够把X市管理得更好,也会领导着A国变得更好。
另外,他还特别感谢了陆怡晴,夸奖她是如何英勇地与罪犯斗殴,最后为正义除掉了这个邪恶的罪人。
陆怡晴发现安夫人也是宾客中的一员,她柔柔地笑着,在市长抨击嫉妒的罪行的时候,她的笑靥完美得无懈可击,甚至还在轻轻地鼓掌。
对上陆怡晴的目光之后,她轻轻地弯起了眼睛。
发言结束后是潮水般的掌声。
陆怡晴突然注意到,市长的手腕上戴了一块表。
那块被搭档说过超级贵还限定的手表。
那块出现在萨琳娜照片上的手表。
年轻警官和他的搭档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开始鬼鬼祟祟地咬耳朵。
“像不像?”
“不确定,毕竟这手表虽然限量,但并不是只有一块。”
“不过看他的体型,倒也确实有几分相似。”
如果照片上的那块表真的属于他,那就代表萨琳娜是在对他使用X贿赂。
两人商量了一阵,年轻警官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副市长今天怎么好像不在。他不是他的竞选伙伴吗?”
搭档耸了耸肩:“谁知道?可能有事吧。”
陆怡晴倒是很淡定,她有条不紊且快捷迅速地往开胃菜汤副菜主菜沙拉里面挤自己想要的调料——不怎么符合宴会礼仪——不过还好有魔术师帮忙。
(魔术师:?结果我就是来干这个的)
然后搭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陆怡晴:“陆小姐,你还记得你之前想问我姨妈,那条刻有A的项链是谁订制的吗?”
陆怡晴问:“是有什么额外的结果吗?”
搭档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条项链,首先不止嫉妒一个人订制过,其次,根据长度尺寸预估,这其实是一条男款项链。”
年轻警官压低了嗓门:“什么?男款项链?这么说那条项链就不是送给安夫人的了?”
“不,恰恰相反,就是送给安夫滋源由七鹅裙一物儿二柒舞八一整理人的。”搭档小小声地道,“因为除了嫉妒之外,另外订制的几个人都是安夫人的丈夫。那上面的A只能是指代安夫人。”
年轻警官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我目前有一个猜测,这些项链就类似于项圈的存在,安夫人要这些男人为自己而佩戴上。那上面刻着的‘给我的A’——本意并不是想把项链送给安夫人,而是他们把自己送给安夫人。”
年轻警官默不作声,他果然猜中了。
……他们玩得可真花啊。
陆怡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弯了一下唇:“可是嫉妒死的时候并没有戴那条项链啊。”
年轻警官道:“因为那条项链现在作为证据被警察保存起来了。”
陆怡晴垂下了眼睫,轻声道。
“可他当初从小罗姆克的出租屋里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带走那条项链啊。”
大约是到死之前,他都不能分清楚自己对她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嫉妒大概也没有想到这群警察会费时费力地把那条项链从堆满东西的屋子里刨出来吧。
宴会结束后,庄园主人,那位葡萄酒商还邀请了在座各位留下参加今天晚上的葡萄酒晚宴。
就是每一道菜都会配有不同风格的葡萄酒,是一种别致的品酒方式。
年轻警官问陆怡晴:“你要留下来吗?”
陆怡晴眨了一下眼睛:“我觉得我可以留下来。”
她想要找个机会见见那位安夫人的儿子。
“我觉得最好不要。”搭档委婉提醒她,“我刚刚突然想到,如果安夫人真的把她的孩子保护得很好,那么,为什么会故意留下那道没有关严的门?”
它简直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在引诱着人去打开它。
虽然安夫人的儿子身上不会携带天灾人祸,但他仍然很危险。
哪怕他看上去人畜无害。
说话间,搭档姨妈已经款款地走过来了,她亲密地搂了搂搭档的脖子:“小甜豆,这就是你的朋友吗?看来你并不诚实,还有这样漂亮的一位小姐和先生没有介绍给我呢。”
陆怡晴刚站起来,就被搭档姨妈热情地抱住,亲了又亲:“你就是那位女警官吧?真高兴认识你,要我说,你不戴眼镜的时候漂亮多了!”
搭档:“姨妈!”
陆怡晴:“……”
咦,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等搭档姨妈发现自己闹了一场乌龙后,她这才尴尬地解释道:“哎呀,我原本是为你调查到了一些线索,弄错了弄错了。”
年轻警官追问道:“请问是什么线索?”
“就是小甜豆上次让他妈妈拜托问我的那个三百万的珠宝的下落啊——”搭档姨妈说,“恰好拍卖会的主办方也在这里,我问清楚啦,那个人就是买下来送给市长的哦。”
搭档愣了一下:“哪个市长?”
“笨啊小甜豆,X市一共就这么一个市长!”姨妈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说是哪一个?”
是X市的市长?
“可是,我妈说,爸爸的那个生意伙伴打算把它拍下来送给市长夫人——”搭档问,“咱们这位市长不是已经丧妻多年,至今未娶吗?”
年轻警官沉声道:“但那块珠宝,同样出现在了萨琳娜的动态照片上。”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
萨琳娜——就是那个“市长夫人”。
第173章
几个人都迅速地意识到了这个关键点。
如果事实真的是那样的话, 他们就靠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只要证据链完善,就可以申请胚胎的DNA对比,说不定就能拿到更多的线索。
谢天谢地, 当初萨琳娜跳楼的时候虽然是自杀收尾, 但他们还是留了个心眼,申请冷冻了那个胚胎。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彼此都心照不宣。
倒是搭档的姨妈在说完那些话后也意识到了不对:“可是市长没有妻子,没有孩子, 他买这么漂亮的珠宝是送给谁啊?你爸的那个生意伙伴不像是蠢货啊。”
搭档咳嗽了一声:“这你就别问了, 姨妈。”
“小甜豆,我是为你着想啊。”姨妈说,“因为你毕竟是个警察,查案查到顶头上司那里去是怎么回事?你的前途不想要了吗?”
搭档:“……他怎么就成我的顶头上司了?我的顶头上司在医院里躺着呢。”
他就算升职一百次, 都不见得能和市长打交道。
以及——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姨妈,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我还没说他是犯罪嫌疑人,你话里话外都已经把罪名给他落实了。”
“……咳, 我也是为了提醒一下你嘛。”搭档姨妈试图忽略这些小问题, “而且, 市长人那么好,我觉得这其中有些误会。”
顿了顿, 她唏嘘道。
“说实话, 我觉得他这个人怪可怜的, 他和妻子那么恩爱, 却早早地就失去了她, 他那么喜欢孩子,但最后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陆怡晴听到这里, 眨了一下眼睛。
搭档姨妈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很多话似的,她轻咳了一声:“好啦,不和你们说这些,待会儿庄园有赛马,你们要去看吗?听说这儿的庄园主人新到手了一匹千万的赛级马,长得特别漂亮的一匹温血马。”
搭档不太想去,拿到新线索后,他就有了更重要的事。
“不用了姨妈,我还有……”
但姨妈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而你,小甜豆,已经开始嫌弃起他的老姨妈了。”她捂着心口,“我没有孩子,小甜豆,你和让娜就是我的孩子,天啊……难道你忘了当初到底是谁支持你去学的警察?”
搭档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陪你去,我陪你去。”
毕竟那个时候他为了当警察和全家都闹翻了,也就只剩下姨妈还在偷偷地资助他了。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回头示意自己的搭档立刻找机会联系局里的人,组织一切证据,申请DNA的验证手续。
年轻警官心领神会,等搭档和他的姨妈离开后,他示意陆怡晴和魔术师待在一起,不要乱跑。
他要去找个信号好一点的地方打电话。
毕竟这种大庄园就有这样的烦恼,信号差是常有的事。
陆怡晴虽然有耳麦,但现在联系暴怒也无事可做。
安夫人和她认识那么多年,估计做了相当完全的安保措施,她完全进不来。
但她不想就这么闲着。
宴会期间,她并没有见到这位安少爷。
那就说明,他的午餐是在自己的房间完成的。
他的身上挂着的塑料管有很多,其中一根就是鼻饲管。
陆怡晴趁着现在宴会结束,没多少人,她重新回到了之前阳台侧边那扇不起眼的小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