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陆怡晴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七岁的时候，在孤儿院和所有的小朋友玩捉迷藏。
他们都躲得不是很聪明，要么漏出来一条腿，要么探出来半个头，简直没法不让人找到——就这样他们还以为自己躲得很好，一旦被她找到了就要哇哇大哭。
眼泪很麻烦，大人的斥责也很麻烦。
还是算了。
陆怡晴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望着镜子里的倒影，露出了一个抱歉的微笑。
差点忘了。
游戏嘛，当然不是为了输或者赢，最重要的还是为了玩得开心。
“晚安。”
她对着镜子低声说。
＊
第二天，陆怡晴自床上醒过来，她看向窗外，天空仍旧是阴沉沉的铅灰色。
陆怡晴洗漱过后，下楼去吃早饭，她发现楼下只有一个氛围组美女，旁边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是那个画家。
他看到陆怡晴，就笑着向她挥了挥手：“早上好啊，陆小姐。”
陆怡晴站住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我听说你们有个女孩子失踪了，所以我特地来帮忙找人。”画家说，“他们已经找到犯罪嫌疑人了。”
陆怡晴眨了一下眼睛：“是谁？”
画家说：“昨天我在林子里碰到你们的时候，就发现有人在跟踪你们，所以我回到别墅后立刻就报警了。他现在已经被警方带走问话了，也许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氛围组美女在旁边听得脸色发白：“什么！有人跟踪？小陆你怎么都没发现啊，幸亏有画家老师在。”
陆怡晴看向了画家，后者正注视着她微笑。
于是她点了点头：“多谢。”
她顿了一下。
“顾总他们去哪了？”
“副管理陪着他一起去警局做笔录了，因为他昨天也在林子里，你也要去的，但是你当时还没起，就让我们晚点叫你。”氛围组美女将装着早餐的盘子推过来，“你快吃早饭，吃完了我们陪你，坐威尼斯老师的车去。”
陆怡晴接过盘子，意外地发现盘子里的面包抹着厚厚的糖浆和果酱，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她看了一眼氛围组美女。
后者笑吟吟地说：“是威尼斯老师给你做的，面包也是他亲手烤的哦。”
画家老师微笑道：“你昨天过来喝茶，我看到你在杯子里放了好多糖，就觉得你会喜欢吃甜的。”
陆怡晴弯了弯唇：“多谢。”
结束早餐后，他们一起开车去了警察局。
警察正在单独和顾总以及那个跟踪者问话，副管理在外面等他们。
看到陆怡晴来了，他就把大致的情况跟陆怡晴说了：“警察说那个跟踪者有点麻烦，因为他不住别墅区，开了一辆房车在附近晃悠，可疑得很。但他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绑架什么人，问了好几遍了，都问不出来，他们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估计很快就要放人。”
顿了顿，他压低了声音。
“不过我听那个警察说，那个跟踪者是个瘾君子，所以就算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是绑架者，也能让他拘留一段时间。”
氛围组美女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瘾君子，那岂不是很危险？”
副管理凝重地点了点头：“听画家老师说昨晚他跟踪顾总和小陆，吓得我出了一身汗。”
说话间，顾总已经出来了，副管理迎上去：“顾总，你怎么样，没事吧？”
顾总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他遥遥地就看到了画家：“画家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画家微笑：“我送陆小姐过来做笔录。”
顾总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那咱们就回去吧。”
突然，有两个警察形色匆匆地走过来：“顾先生？”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警察神色严肃。
“在。”顾总走上前，“请问还有什么事？”
警察说：“搜救队说，失踪者已经被找到了。经过衣物及身上携带的证件对比，确认就是失踪者本人。”
顾总听到警察的回答，怔了一下：“……她在哪里？”
警察说：“我很抱歉，她已经去世了，遗体正在被送往法医室。请你帮忙联系她的父母家人，另外，还要请你们留下来配合调查。”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片哗然。
副管理惊愕道：“她已经死了？”
“是的。另外——”警察转向了画家，“这位先生，你也需要留下来，配合我们调查。”
画家看起来也有些惊讶：“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警察道：“因为搜救队说，他们发现她的尸体的时候，是在你家的门口。”
画家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等到陆怡晴配合调查的时候，她比较配合地回答了警察会问到的时间地点人物关系。
然后他还着重地询问了一下眼镜妹妹和画家之间的关系。
陆怡晴想了想，如实回答。
“就是她曾经在心动网上关注过他，然后去他的画廊喝过茶的关系。”
警察听到这里，继续问道：“那么……她有没有明确地表示过对那个画家的好感之类的？”
陆怡晴斟酌着回想了一下：“没有，但是张姐向我们明确安利过他，还有就是有两次，我看到她脸红了。”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眼里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陆怡晴见状，犹豫了一下，开口：“警官，我想问一下，她……是怎么没的？”
还不等警察说出拒绝的话，陆怡晴低下头，垂下眼睫，她将声音压低了几个八度：“抱歉，她是我的朋友，我实在是理解不了她的突然去世……”
她理解不了。
这场游戏就像还未开始就已经宣布了结局的电影，提前剧透，一塌糊涂。
烂片。
她只能这么形容。
警察听到她这么说，就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孩子啊，一点都不爱惜自己……法医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她是自.杀的。”
陆怡晴抬起了头。
“……自.杀？”
“是啊。”警察叹气，“那位画家的别墅门口安装了监控，我们也已经调取查看了，的确是自.杀的。”
陆怡晴问：“为什么她会自.杀？”
警察的语气沉重：“我们在死者的手里发现有一封遗书，里面表达了对那个画家的爱意。她为了让画家注意到自己，所以就选择在他的家门口自.杀，唉，现在的小女孩，为了点情情爱爱的就活不下去了，一点都不知道爱惜生命。”
陆怡晴沉默了。
眼镜妹妹的确对着画家脸红过。
但那也仅仅只是脸红。
她本来就不擅长交际，也许对着谁都能脸红。
她很确信，只是一面之缘，她绝不会对那位画家产生过载的爱意，更不会为了所谓的情爱去自.杀。
——所以，她为什么会自.杀？
第27章
因为眼镜妹妹的死讯, 这段时间，画家的别墅前简直是热闹非凡。
不仅仅是警察三番两次上门调查，还有一些记者也会上门拜访。
因为他的名气, 因为他的画作, 还有他那张可以碾压半个娱乐圈的脸，以及这桩因爱不成的、惊天动地的“情杀”。
有部分媒体甚至开始绘声绘色地脑补一段不为人知的、压抑已久的爱情。
陆怡晴出门的时候，遥遥地就能看到那些黑压压的人群将他家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画家就在人群之中, 他太过耀眼, 简直没法让人不注意到他。
她看到他苍白的脸上挂着虚弱的微笑，像是早就已经不堪其扰。
尽管有监控和警方多重证据证明了他不是凶手，但还是有铺天盖地的流言袭来。
陆怡晴刚登上了心动网，能够看到cue到画家的词条都已经登上了热门。
一部分人在指责画家拒绝眼镜妹妹的时候不该那么绝情, 另一部分人则在指责眼镜妹妹不该用如此极端的方式表达自己。
就连他们这个项目小团体, 除了氛围组美女, 也在一边倒地说着画家的为人。
“没想到啊……没看出来……”
一边的氛围组美女则坚信：“威尼斯老师一定是无辜的。”
她说着, 双手交叠：“我主在天国时，必定也会庇佑一切受苦受难的无辜之人人。”
刺头听到她这么祷告的时候, 翻了个白眼：“即便无辜的小王已经死了？”
“就算是死亡, 那也是享福的。”氛围组美女说, “因为我会为她祈祷，祝福她去往天父所在之地。”
刺头闻言, 又翻了一个白眼。
陆怡晴关掉手机。
她想, 真是滑稽。
因为这场事故, 从头至尾就没有爱情、表白、拒绝。
这桩自.杀事故发生后, 画家是最深受其害的那一个。
眼镜妹妹一定知道在他家门口自.杀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她才会这么做。
她要把他拉下水，就算不能让他成为凶手, 也要把他推上风口浪尖。
从头到尾——
没有爱意，只有算计。
可是，陆怡晴更想知道的是，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够让眼镜妹妹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要以死亡收尾。
当天平的一端被摆放上一个沉重的砝码的时候，它的另一端绝不会是一片轻飘飘的树叶。
陆怡晴的目光缓慢地刮过了画家的脸庞。
他是另一枚沉重的砝码。
*
因为眼镜妹妹的死亡，整个小组都没有了继续出去玩的兴致盎然，甚至连别墅都设了门禁（副管理锁的，说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
于是，陆怡晴不得不在午夜时分的时候设上两个闹钟。
她打了个呵欠，站在二楼的走廊环顾整个别墅，确认现在无人在场后，再前往小小姐的房间。
这一次，她推开了那面浴室镜。
镜子边缘没有打胶，似乎是在上面有什么机关被连着的，推开之后就能看到后面黑漆漆的入口。
陆怡晴打开了手电筒，里面是一条狭窄的、漆黑的通道。
她慢慢地往前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终于传来一点微弱的光。
是她浴室里的光。
不过，她又是怎么从这栋别墅里面出去的呢？
当时别墅附近都有搜救队，如果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去肯定是会被发现的吧？
陆怡晴想了想，继续在这条暗道下面搜寻，终于在地上又发现了一扇暗门。
这里会通向哪里呢？
陆怡晴轻轻地用餐叉撬开了这扇暗门。
是一扇下行式的爬梯。
她顺着爬梯往下走，发现往下爬的距离要比别墅一层的距离要长一点，这条暗道似乎是从地下开挖出来的。
她顺着出口一直往前走了一段曲折离奇的路后，终于抵达了那扇出口向上的暗门。
她打开了那扇门。
有细密的雨丝拂到了她的脸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滴雨落到了她的嘴唇上。
陆怡晴眨了一下眼睛。
又下雨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扇暗道的出口是在一片树林里，是顾总带她来过的那片小树林。
陆怡晴缓缓地从暗道里爬出来，然后盖好。
这附近有很多杂草落叶，随便一盖就能把这扇暗门隐藏得很好。
眼镜妹妹大概就是从这片树林里走出来，然后前往画家的别墅的。
她将暗门恢复原样，然后关掉了手机的手电筒。
但那似乎太迟了，远处传来画家的声音。
“是谁在那儿？”
紧接着，草木被踩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缓慢地逼近了她。
陆怡晴关掉了手机，突然的黑暗让他的脚步有一些迟疑，但他最后还是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陆怡晴。
画家的语气里有一些诧异：“……陆小姐？”
他这次没有穿雨衣，而是撑着一把木质手柄的黑色雨伞。
他来到陆怡晴的身边的时候，她头顶上的雨也随之停了。
陆怡晴向他微微颔首：“是我。”
画家对她出现在这里似乎感到很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怡晴说：“睡不着，所以想着出来走走，好巧啊，又碰到你还出来找灵感吗？”
画家无奈地摇了摇头：“灵感早就已经枯竭了，我和陆小姐一样，睡不着，所以想着在这里散散心。”
陆怡晴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段时间，我看到有好多人堵在你家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的。”
画家老师苦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同事的心意，也根本没想过一面之缘的她会选择自.杀在我的家门口，陆小姐会觉得我是一个人渣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