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把那个便当袋子递给他。
陆怡晴脸上的表情很自然,她假装没有看到男主人在上班时间待在公园里发呆的窘迫。
男主人有些尴尬:“这怎么好意思呢?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陆怡晴摆摆手,“倒是我,我刚刚在过来的路上不小心绊了一下,便当盒掉在地上了,你快看看,有没有撒出来?”
男主人依言打开饭盒。
便当果然已经洒了,乱糟糟的一团,肯定是不能吃了。
于是陆怡晴惊呼了一声:“哎呀,对不起,我真是笨手笨脚的,不小心弄翻了你的饭。本来想着送过来给你,你就不用挨饿了,结果这么一看还是老样子啊!”
男主人被她逗笑了:“没关系,我到街上随便买点吃的就行了。”
陆怡晴坚决地说:“这怎么行?这样吧,我来请客好了。”
男主人推托了两下,见拗不过陆怡晴,只好答应。
“那么,开你的车去吧?”陆怡晴双手合十,“我的车停得太远了。”
男主人自然也是点头同意了。
一路上,两个人顺着那个变态作家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男主人说:“我很佩服你,像你这样见义勇为的女孩子真是太少见了。”
陆怡晴想,她真的只是为了她的天花板。
于是她笑了笑,没有接男主人的茬。
男主人问:“现在不太安全,我们还好,你一个小姑娘单独住,不害怕吗?”
陆怡晴弯起眼睛:“也有点啦,我一直都想找个男朋友保护我的。”
于是男主人笑了起来,他打趣道:“你这么漂亮,你男朋友肯定会把你护得严严实实的。”
陆怡晴也跟着微笑:“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将一枚窃听器黏在了副驾驶的椅子下面。
同时,她还在副驾驶上发现了一根头发,弯弯曲曲,是那种波浪卷的样式。
可是女主人并没有烫头发,三楼的那位单亲妈妈也没有。
陆怡晴的笑容弧度更大了一些。
她看向正在专心开车的男主人,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就像他不会注意到,那份便当是其实是被她故意弄成那样子的。
他们到了一家海鲜火锅店里,陆怡晴如约将这顿饭买了单。
看着男主人没有抢到单而显得有些懊悔的样子,她柔声道:“反正我本来就一直想着要吃火锅,只是身边的朋友都很忙,今天你来陪我吃了我就圆满啦,我应该谢谢你,所以我来付款也是应该的嘛。”
于是男主人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我请你喝奶茶吧。”
说着,他在路边的一家奶茶店前停了下来,然后要了两杯奶茶,给了她其中一杯。
陆怡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奶茶腰封,三分糖。
“你们女孩子好像都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所以我给你的那杯点了三分糖。”男主人笑了笑,顺带给她看了自己的那杯,“我们大男人就不在乎这个,就点全糖啦。”
陆怡晴盯着他那杯腰封上的“标准糖”,感到后槽牙都被咬紧了。
男主人将她送回停车场之后,和她挥手作别。
临行前,他叫住了陆怡晴,犹豫了一下:“能不能,请你暂时别告诉我的妻子?”
她一定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他脸上的表情局促而又窘迫:“我的公司出了一点问题,但很快就会好的。”
于是陆怡晴微笑了起来:“放心吧。”
回到公司后,陆怡晴将吸管插进杯子里喝了一口。
啧,太淡了。
她转头就把奶茶全都倒给了公司的文竹,然后给自己泡了一杯卡布奇诺,里面照例放六块方糖。
连上窃听器的耳麦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只能听到公园停车场里的声音,树叶摩挲,群鸟啾啁,还有偶尔的路人脚步声。
陆怡晴伴随着这段白噪音处理完了工作,下班后,她才终于听到了车门被拉开的声音。
是男主人。
到点了,他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陆怡晴坐在车里等他回家。
她听着他一路开回来,在车位停下,仍然和上次一样,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打开车窗,点了一根烟。
没过多久,那位住在三楼的单亲妈妈和女儿推着电瓶车进来了。
到了电梯门口,母亲照例让女儿带着电瓶车先回家。
陆怡晴注视着电梯门内的女儿,她现在才上初三,十几岁的孩子已经进入了青春期,开始变得敏感细腻。
那么,她会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在和一楼的已婚男主人在偷情吗?
陆怡晴注视着她,她文静,乖巧,像一个小淑女。
电梯门缓缓地合上了。
很快,耳麦里传来了车门开关的声音。
是那位单亲妈妈坐上了副驾驶。
陆怡晴透过望远镜观察着他们,透过窃听器聆听着他们。
她暗自祈祷着他们这次不要再演春宫图不要再……
演了。
啧。
不是说三十五岁以上的男人会——
话说回来,大哥你的公司都出问题了还有心思偷情?
结束之后,他们各自在车里整理衣服。
那个单亲妈妈抱怨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啊?”
男主人继续吸了一口烟:“再等等,我需要时间。”
“时间?”单亲妈妈哼笑了一声,“你等得了,我可等不了——我怀孕了!”
车里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死寂。
男主人哑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女主人抽抽噎噎道:“就知道你不相信,我真有了!已经三个月了!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就要显怀了!到时候,这肚子怎么还藏得住啊?”
镜头里,她将一张纸递给了男主人。
大概是医院的检验报告之类的。
男主人不假思索地说:“打掉,你有一个女儿,我也有一个女儿,还要什么孩子?再说了,万一再生出个赔钱货怎么办?”
单亲妈妈抽噎起来:“你就是不在乎我!说好了要动手,却一拖再拖!我已经有年纪了,要是上了手术台,保不齐就是一尸三命,你怎么能一点都不在乎我?!”
男主人有些不耐烦:“什么一尸三命?你还想拖着我一起下地狱是不是?这孩子一养出来,我们倒是能一起死了!”
“什么呀!”单亲妈妈哭哭啼啼道,“医生说我怀了双胞胎,可不就是一尸三命了吗?你老是说什么赔钱货赔钱货,万一我怀的是两个儿子呢?我可是找熟人看过了,他说至少也有一个是儿子!”
男主人的声音一下子就抬高了:“你是说真的?”
“我还能骗你吗?”单亲妈妈气呼呼地道,“反正你只在乎你家的黄脸婆,滚滚滚,你干脆和她一辈子待在一起算了!让我们母子三人流落街头得了!”
男主人的声音一下子就变了:“乖乖,我怎么舍得……哎,小心孩子!”
单亲妈妈跟他赌气,扭过头不理他,只是抹眼泪。
男主人狠狠地吸了两口烟,然后把烟头扔出车窗外:“好吧!你再给我点时间,这个月,我肯定得手!”
单亲妈妈这才破涕为笑:“可不许骗我!”
“傻子,我哪儿会骗你?我到手之后,我公司就有救了,你呢,也就好嫁给我了。”
“哎,你想好儿子们的名字叫什么了吗?”
……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只是在说一些你侬我侬的情话。
毫无营养。
陆怡晴摘下耳麦,揉了揉耳朵。
听男主人的意思,他大概是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大事,需要时间准备和考虑。
而且,这件事的完成可以顺利解决他的公司和地下恋情的燃眉之急。
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第6章
第二天是周末。
陆怡晴伸了一个懒腰,拉开窗帘。
此时是早上八点,外面天光灿烂,今天想必是一个好日子。
陆怡晴洗漱完毕之后,带着女主人昨天给的水果盒下了楼。
她给她切了一盘水果,可惜都是哈密瓜猕猴桃之类的低甜度水果,陆怡晴全部拿去给发财树堆了肥。
然后她把这个水果餐盒洗干净,按照礼节归还。
是女主人给她开的门。
她看到陆怡晴站在门外的时候,眼里闪过些许惊讶:“……你怎么来了?”
陆怡晴把那个装水果的餐盒还给她:“昨天谢谢你的水果。”
女主人看了一眼那个餐盒,又抬起头看她,微笑起来:“没关系。”
这时候,陆怡晴才注意到女主人没有像往常那样穿着家居服和围裙,她今天似乎精心打扮过了,脸上化着淡妆,身上还喷了香水。
“你今天是要出门吗?”
女主人笑着道:“周末了嘛,孩子爸爸带我们出去玩。”
她没说是去哪里玩,陆怡晴当然也不会多问,她点了点头,结束了这个短暂的寒暄,就准备上楼。
这个时候,电梯门打开了,门内的是三楼的那个小女孩,她背着个大书包,似乎正准备出门。
初三的孩子学业都很繁忙,她大概是要去图书馆自习或者去哪个同学家写作业。
陆怡晴和她擦肩而过。
那一刻,她嗅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机油味。
虽然很淡,但陆怡晴还是闻到了。
为什么一个初中生的身上会有机油味?
初中就要开始学习机动车辆与非机动车辆的维护与系统修理了吗?
她轻轻地回过头,电梯门快要关上了。
小姑娘只留给她一个扎着辫子,背着书包的背影。
陆怡晴回到了六楼,坐在窗户边拿起了望远镜。
一楼的三口之家如女主人所言的那般,很快,陆怡晴就看到他们的车驶出了地下车库。
与此同时,窃听器里传来男主人的笑意:“我们今天要去野餐,老婆,宝宝,你们高不高兴?”
这时候的他听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要不是陆怡晴见过他暴怒着发火咆哮的时候,她也许就会真的相信了。
住在三楼的单亲妈妈是附近一家蛋糕店的糕点师。
那家蛋糕店离公寓不远,陆怡晴经常去那里买蛋糕,买到会员卡都成了钻石。
陆怡晴想了一下,反正这个周末她也没有事可做,不如就去那里买些点心,然后咸鱼式地躺平这两天好了。
哪里晓得她一进蛋糕店,那里的店长就迎了上来。
女店长一副很热情的样子:“哎呀,我都听说了,你是不是就是那天勇于救人的女孩子啊?我们附近都传开了,她也说了!”
陆怡晴看向柜台后面,单亲妈妈恰好给一块玛芬挤完奶油,正直起身来冲她微笑。
她冲她微笑的时候,陆怡晴也在观察着她。
她现在似乎处于一个心情很好的状态,眉眼间都藏不住的笑意。
这就令陆怡晴愈发好奇,男主人昨晚到底做出了什么样的承诺?
“我们今天出了新品,请务必要带一盒回去尝尝。”
女店长的态度很坚决。
“这盒就算我送你的,不要钱。”
陆怡晴微笑着心想,真是麻烦。
还好她当初办会员卡的时候没有加她们的联系方式,不然估计感激和赞美的电话能打爆她的手机吧?
同理,虽然女店长最后坚持不收她的钱,但陆怡晴还是摸了一张现金钞票扔进了柜台。
她从不接受这些毫无必要的人情,你给一次我还一次,有来有回地麻烦得要命。
身后,女店长感慨道:“这姑娘人真好啊。”
顿了顿,她下定决心:“那我给她的会员卡额外多充200吧,算我账上。”
回去的路上,陆怡晴突然注意到远处有个眼熟的身影。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立刻扭头进了一家店,装作对门口的衣服很感兴趣的样子。
那个身影越来越近。
陆怡晴发现是那个单亲妈妈的小女儿,她背着书包,正在向那家蛋糕店走去。
陆怡晴发现那家小女儿很自然地走进了那家蛋糕店,大概是有什么事所以去和妈妈打招呼了。
没过一会儿,小姑娘就重新背着书包走了出来,她向店里面挥了挥手,似乎在告别。
这似乎只是一个日常的小插曲。
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怡晴摩挲了一下手里的衣服,没有选择离开。
为了不让导购员发现异常,她花钱买了两条连衣裙。
在服装店里坐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陆怡晴吃完了最后一盒曲奇饼干。
在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吃得有点太快了的时候,小姑娘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不过她是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
大概是绕了很远的一条街道蔡走过来的。
紧接着,她走到了人行道停着的那排电动车前,找到了母亲的那一辆。
然后她从包里掏出工具,对着电动车敲敲打打地捣鼓了好一阵后才离开。
果然。
陆怡晴弯起了唇角。
她站起身,将手里的点心包装袋全都塞进服装店的垃圾桶,等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街道里后,她才起身离开。
临行前,陆怡晴看了一眼那辆电动车,它安安静静地停在人行道上,外表看上去并没什么异常。
点心吃完了。
陆怡晴懒得折返,于是又进了另外一家店买了两盒千层酥和龙须糖。
回家的路上,她又意外地发现一层住户的汽车竟然提前回来了。
陆怡晴看了一眼手机,甚至还不到午饭时间,这点时间来得及野餐吗?
她淡定地掏出耳麦,塞进耳朵里。
耳机里的孩子一直在哭,女主人正在手忙脚乱地哄她:“乖,宝宝,不哭了,不哭了。”
望远镜里,男主人正将车开向公寓对面的医院,两个人下车后抱着孩子匆匆地往急诊赶。
看来是出了什么意外。
陆怡晴想,这一天过得可真够热闹的。
那个孩子受的伤应该不怎么严重,因为夫妇俩过了两小时就抱着孩子从医院里出来了。
女主人低声地哄着孩子:“宝宝,还痛不痛了啊?”
孩子不理她,仍在哭泣。
男主人不语,只是点起了一根烟。
女主人继续自言自语道:“那个主题公园是不能再去了,那个攀岩活动太危险了,连安全带都是坏的,不行,我们得想办法起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