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人不耐烦道:“行了,这意外怎么能预料?再说了,孩子的伤又不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胳膊脱臼吗?有这么痛吗?”
女主人气道:“我怎么吵了?明明是他们不负责任在先!要不是我反应快,宝宝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耳麦里的两个人吵得越来越激烈。
从大致的语境来看,他们今天应该是去了某个主题公园野餐,中途还跑去玩了公园里的攀岩,但因为安全带是坏的,所以导致了孩子的胳膊脱臼。
陆怡晴歪了歪头。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原本公司就不景气,接连好几天下班回家都在发火的男主人突然转了性,带着老婆孩子去野餐本来就很诡异了。
联想到昨晚他和那位单亲妈妈的你侬我侬,这让陆怡晴只想到一个俗语。
黄鼠狼给鸡拜年。
蓦地,她想到了什么,转而打开了手机里的定位软件。
自从她在先前的事件里把目光锁定了四层的作家之后,之后就有一连好几天都没再关注男主人。
甚至一度忘了她还在他的车上安装了这么个小玩意儿。
他在软件里的路线很简单。
家,公园,主题公园,之前和陆怡晴一起去过的海鲜餐厅和奶茶店。
还有——
一家保险公司。
陆怡晴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趣。
一切零零碎碎的线索似乎都串联起来了。
她想到了昨天晚上他和单亲妈妈的对话。
如果他预先给这个孩子买了高额保险,等孩子死了之后骗取一大笔赔偿,他的公司的确就有救了。
不过,这也只能救得了公司,可救不了他那段地下恋情。
不,等一等。
陆怡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除非——
他的本意是想把那个坏掉的安全带给女主人呢?
他假装自己是个有担当的好丈夫,让她不要把公司有问题的事情告诉女主人。
表面上看是为了不让妻子知道,实际上却是为了避免让她起疑。
只要今天的这桩谋杀案成功了,接下来的一切事情都会发展得顺理成章。
杀妻骗保,获取赔偿,挽救公司,另娶新欢。
这简直是一个缜密无缝的计划。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位男主人似乎漏掉了最为重要的部分。
那就是他似乎以为他的妻子是一只乖乖待宰的羊羔。
但其实,她不是。
陆怡晴看向针孔摄像头,今天仍然没有人来过她的家门口。
但是,她的发财树却开始死去。
一般来说,对人体有毒的药物应该不会对植物起作用。
她在那些水果里到底放了什么呢?
陆怡晴打开门,检查了一下发财树发黑的叶子,然后看向了那些堆在它盆里的那些水果。
轻轻地弯了一下嘴唇。
有趣。
第7章
——她想要杀她。
怪不得那天她归还餐盒的时候,她会表现得那么惊讶。
不得不说,她是个聪明的人。
陆怡晴向来独来独往,除了必要的上班不会有任何联系,她更不会和什么亲密关系的人会来和她分享这盒水果。
只要她打开了那个餐盒,那她将会是唯一一个受害者。
陆怡晴倒没有害怕,她只是好奇。
她为什么要杀她?
对于一个没有多少社交联系的陌生人来说,杀死她似乎并不能为她带来任何好处。
还有一个,她死了之后,女主人打算如何处理她的尸体?
虽然陆怡晴的社交基本等于零,但她仍然需要工作。
周一的工作日,总会有人发现她的死亡。
到那个时候,女主人又该怎么办呢?
陆怡晴很好奇,也很期待。
但周一的早上,她仍然从容地去上班,表现得无事发生。
只不过这一次,陆怡晴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
她想要验证一件事。
果然,电梯到一楼的时候,再度被人摁开了。
陆怡晴微笑着抬起头,刚好对上女主人注视她的目光。
须臾,她也向陆怡晴露出了一个微笑:“早啊。”
陆怡晴微笑着点点头:“今天也给他忘记带便当了吗?”
“不是。”女主人笑了,“只是有东西掉在车里了,要去拿。”
说完,她就走进了电梯。
陆怡晴往旁边靠了靠,为她腾出一个位置。
女主人穿着的围裙口袋里露出了几个瓶瓶罐罐,好像是调料瓶。
陆怡晴借着电梯门的反光观察着她,发现女主人虽然也面向电梯门站着,但她们两个人的目光却在电梯门的倒影中交汇了。
电梯里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时间格外漫长。
她们彼此的脸上都带着微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陆怡晴走出了电梯,女主人就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后。
她们的车位都距离电梯有一段距离。
脚步声在空旷的地库里回荡着。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陆怡晴的车位比女主人的近一点,她走向自己的车子的时候,女主人突然幽幽地开了口:“你真是个见义勇为的好姑娘,你救了那个女人的故事已经在我们这条街传开了呢。”
“是吗?”陆怡晴不以为意,“我倒是不在乎这种虚名,毕竟每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见义勇为的,不是吗?”
她笑着转过身,发现女主人就站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
彼此之间的呼吸可闻。
陆怡晴笑容不变:“您说呢?”
女主人微笑:“我倒是觉得,好人没好报,因为有的人做了好事,却反过来要被受害者讹诈,这种情况在社会上比比皆是,你一个刚出社会的小姑娘,我想着提醒你一下也是好的。”
陆怡晴点点头:“是吗?受教了。”
女主人又走近了一步,这样的距离已经超过了社交距离。
她似乎要对陆怡晴说些什么,然而这个时候,地库里却传来了汽车驶入的声音。
陆怡晴抬眼看过去,发现是那几个大学生。
他们正有说有笑地下车,大概是刚通宵从网吧回来。
女主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遗憾,她倒退回去,冲陆怡晴告别:“祝你一天好心情。”
陆怡晴微笑:“谢谢,你也是。”
她假装没有闻到女主人身上传来的淡淡的七.氟.烷的味道,同样遗憾地把手里的电击器塞回包里。
女主人走回车里逗留了片刻之后,她就离开了地库。
此时离上班的时间还早,陆怡晴坐在车里,她一边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一边思考。
女主人的胆子真大,居然敢在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的地库试图杀她。
不过,如果她不害怕监控,那她也不应该害怕那四个大学生。
除非——
这些监控设备早就已经不能运作了。
陆怡晴翻出通讯录里的公寓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拨通后,她询问自己是否可以查看地库的监控:“我的车子好像被什么人划了一个小口子,虽然不严重,但我想知道是谁干的。”
果不其然,隔着电话都听到公寓负责人的苦恼:“这恐怕不行,我们的监控系统坏了,因为之前那个变态作家破坏了不止你那一层的监控,后续还等请人来修呢。”
“那就算了。”
陆怡晴很好说话地切断了通话,让公寓负责人一肚子的道歉和解释都憋回了肚子。
她想,果然如此。
难怪女主人会这么胆大。
至少有一个疑惑解决了。
只不过,这依然很难解释,她为什么要杀她。
就算没有监控,没有人目睹,费时费力地杀一个陌生人,她何苦呢?
陆怡晴继续敲打着方向盘,她回想着女主人先前对她说的话。
她说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可她并没有做过多少好事。
她的深层含义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可是陆怡晴也并不喜欢管闲事。
除了——
她在针对四楼的作家的时候,额外地在男主人的车上装了一个跟踪器。
但是她安装那个跟踪器的手法巧妙,连男主人都没发现,她又是怎么发现的?
陆怡晴联想到好几次女主人都能恰好都能打开有她在的电梯。
要摁到有她在的电梯,就必须观察到电梯上的数字有变成6。
不过陆怡晴走楼梯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女主人特意站在门外观察电梯。
除非,她不用站在外面,也能看到电梯的情况。
想到这里,陆怡晴打开了手机。
地下车库的信号向来很弱,所以很少有人会玩手机。
所以,大概率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居然有无线网络。
陆怡晴看着这个网络名称,很长的一串,和她放置在消防栓上的那个针孔摄像头的很像。
果然,女主人在这里放置了针孔摄像头。
她知道男主人在背着自己偷情,知道他和情人有了私生子,甚至知道他们两个正在密谋杀害自己。
她也知道陆怡晴在男主人的车上安装GPS。
她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但她仍然表现得与平常无异,甚至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和丈夫出门野餐。
那个坏掉的安全带不是意外。
那个孩子受伤也不是意外。
——她什么都知道。
陆怡晴满意地微笑了起来。
终于,她的第二个疑问也得到了答案。
没过多久,男主人下了电梯,准备开车出门“上班”。
陆怡晴这才意识到时间到了,她也是时候该准备去上班了。
于是她启动了车子,不紧不慢地驶向公司。
途中,她听到男主人似乎在跟住在三楼的单亲妈妈打电话,他开了免提,所以陆怡晴听得一字不落。
电话内容无非就是抱怨着为什么没有得手,她等不了了,今天肚子好像痛起来了等等等等。
陆怡晴百无聊赖地听着他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讨论着如何杀死女主人,骗取她的高额赔偿保险,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有趣。
陆怡晴有些好玩地想着,也不知道男主人现在对单亲妈妈说的甜言蜜语是原创的,网上抄的,还是只是把当初跟女主人说过的话复制黏贴了一遍呢?
电话的末尾,单亲妈妈撒着娇道:“我今天才发现我的电瓶车刹车不怎么好了,看来是到年限了,骑不了了。”
男主人问:“那我给你买一辆新的。”
“哎呀!”单亲妈妈似乎要被这个大直男气死,“我想要坐你的副驾驶!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结婚嘛!”
……
她的刹车坏了?
陆怡晴突然想到了昨天对着妈妈的电瓶车敲敲打打的小姑娘。
如果是修车,需要那么鬼鬼祟祟吗?
只有一个答案。
——她没在修车,那个电瓶车的刹车就是她自己弄坏的。
等男主人挂断了和单亲妈妈的通话之后,他就开始继续开车。
他仍旧开到了之前常驻的那个公园,却没有下车,很快,车门开合,有人坐上了副驾驶。
“你给我的那些安全带根本不行,你跟我说黄色的那个才是坏的,但实际上,红色的那个才是坏的。”男主人的语气不太好,“你是色盲吗?连这个都能弄错?”
随即,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她懒懒的,带着些笑:“老板,这也不能怪我嘛,找我买安全带的人比比皆是,都是问我安全带结不结实,牢不牢靠,第一次想买坏的,还坏得看不出痕迹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嘛。”
男主人不自然地咳嗽了起来:“这个是有别的用处的,我在建筑公司上班,要做安全交底,这种坏掉的安全带是用来做反面教材的。”
女人唔了一声:“老板,那就好,这种坏的安全带使用的话很危险的。”
男主人没好气道:“还用你说?”
女人追问道:“老板,你还要安全带吗?既然你在建筑公司上班,那么钻头、圆盘锯、气钉枪之类的工具要吗?我这里有批发价呢!”
男主人哼道:“暂时不用了。”
啧。
陆怡晴撇嘴。
这男的不行啊,对于杀人的手法黔驴技穷。
女人很快就下车离开了。
男主人在抽了一根烟后,也下车离开了。
声音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陆怡晴摘下耳麦,开始工作。
下班后,她并没有径直回家,而是驱车前往了那个小女儿所就读的初中。
初三的孩子们要比低年级的孩子们晚放半个小时的学,所以陆怡晴完全来得及。
她把车停在外面一大批接送孩子的车流之中,坐在车里安静地等待着。
很快,天空将将要擦黑的时候,初三的孩子们像潮水一样涌出了校门。
完蛋。
陆怡晴想,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扎着一模一样的马尾,茫茫人海找一个陌生小孩,简直比操作娃娃机还要困难。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孩子们,孩子们,过马路的时候不要闯红灯,一定要走校门口的斑马线。”
有个老师正在指挥着孩子们放学后的交通。
陆怡晴抬眼看去,在黑压压的脑袋之中,看到了有一头卷发。
是个女人,十有八九是老师,她烫着一头波浪卷,很好看。
她头发的形状,和陆怡晴那天在男主人的副驾驶上看到的那根卷发,大差不差。
而她的声音,也和陆怡晴今天在男主人车上听到的那个女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陆怡晴的目光顿住了。
那个女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她的目光很随意地掠过陆怡晴,笑容不改,似乎把她当做了来接送孩子的家长。
是个熟人。
陆怡晴想,看来她就是男主人杀妻骗保的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她是那个为他提供安全带的女人。
不过,她明明是个人民教师,为什么又会卖这种东西?
而且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还犯下了弄错安全带的颜色这样的低级错误。
除非她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