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小姑娘沉默了,她卡壳半天,干巴巴地回:“陆姐也很有想法,哈哈。”
她顿了顿,又问。
“是哪座大学啊?不会是我母校吧?我母校也在本市呢。”
她报了她学校的名字,真巧,还真是这座大学。
陆怡晴于是嗯了一声。
“哇,真有这么巧?”小姑娘兴奋了,“哪天我返校的时候,我们说不定可以一起见一面呢。我当初的辅导员是小袁老师,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陆怡晴想了想:“她挺好的。”
就是新买衣服不太好。
估计得让院长女儿重新赔一件。
“说起来,前几天是愚人节呢。”小姑娘语气兴奋地继续往下说,“我们在节日里捉弄老师都成节日传统了,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还在一个老师的口袋里放了一个蜘蛛玩具……”
陆怡晴一边远程她的电脑弄表格,一边漫不经心地听她讲下去。
“当然胆子最大的还是我们团支书啦,他还敢去院长的口袋里放玩具呢!事后还把我推出去顶包,呸!这个臭东西!还好老院长的脾气特别好,他从不和我们生气,呜呜,我想老院长了……不过他女儿脾气就没那么好,她讲课凶得很,上课还老是点名,考试的题目难得要死,作业布置得也超级多……”
说到最后,小姑娘的眼前似乎再一次浮现起了被老师支配的恐惧,语气也愈发愤愤不平了起来。
“我说她有那个闲工夫老盯着我们干嘛啊,趁着有时间干嘛不找个男朋友,搞搞对象生个娃,也省得老是把怨气撒在我们身上。”
陆怡晴完成了表格里的一些数据统筹,她将它保存在了C盘。
“我就放在桌面,文件后缀名是这个,别忘了。”
讲得一时兴起的小姑娘终于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工作场合摸大鱼了,赶紧不好意思地道谢:“啊,谢谢你啊,陆姐。”
陆怡晴语气玩味地问:“你说,院长的女儿是个单身主义?”
“她没那么说过,但我觉得她是。”小姑娘说,“我在这学校待了四年,大二那年开始上她的专业课,她除了沉迷批改试卷、作业、论文之外就是参加什么什么学术会议啊座谈会啊,我猜她说不定对男人都没什么兴趣呢!”
陆怡晴闻言,弯了弯唇:“这样啊。”
“诶诶,听陆姐你的语气,她现在该不会是有对象了吧?是谁是谁?”小姑娘一下子就八卦了起来,“我想知道!”
陆怡晴回想着在耳麦里听到的声音,那么欲盖弥彰的假哭,她会是真的喜欢那个社团老师吗?
她退出了远程控制的软件:“没有,我刚入职,没有那么多八卦呢。”
于是小姑娘遗憾地截停了话头:“那好吧。”
结束工作交接之后,陆怡晴重新开始自己的工作。
C在午休的时候欢快地找陆怡晴吃午饭,一路上,他都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今天一上午的战绩。
他当然最后没有去火车站拿着身份证和菜刀跟被他坑了的队友互砍,他灵机一动,另辟蹊径地叫上了真大胆。
约架当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因为那个队友喷不过他们两个人。
陆怡晴突然叫住了他。
“真大胆的入社申请,你同意了吗?”
C摸着下巴:“我暂时还在考察他,主要是他打游戏实在是太菜了……啧,我带不动他。怎么了吗,姐姐?”
他现在真的很像那种钓着备胎的海王。
陆怡晴慢慢地问:“那你之前看过他的主播吗?”
“看过,都是去一些著名的闹鬼地点打卡点试胆直播。”C得意洋洋地说,“说实话,他直播做得还行。就是他发在那些校园网上的帖子都是抄的网上流行了十几年的老掉牙鬼故事,我还得给他做入社培训呢。”
看他的架势,似乎真的准备好了要摩拳擦掌地安排一套培训流程出来。
陆怡晴突然很出神地想了一会儿,紧接着,她突然慢慢地看向了C。
“他已经是一个试胆博主,有了自己独创的流量密码,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在论坛上硬套这些鬼故事?”
且他的博主是在全网直播的,而他的帖子却不在校外传播,只在校内论坛传播。
C沉思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嗯……难道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啊,真是个诡计多端的私生粉。
陆怡晴:“。”
那些生拉硬套的鬼故事里,只有一起是由真实发生的案件改编。
——那个坠楼之后死在了花坛里的女孩。
藏木于林,藏尸于海。
真大胆也许不是真的想要在校园论坛里传播这些鬼故事。
而是想要借着这些无聊的鬼故事,把真正发生的事实说出来。
只不过论坛的管理者比他更敏锐,帖子没多久都被删了。
但这个贴子在被删除之前还是被那个迟到的男孩“凑巧”地看见了,他去花坛埋下了希望社团老师侄子倒大霉的纸条。
并被合理地引申为最大的嫌疑人。
但其实,他并不是凶手。
——但,有人想要合理地利用这些东西引导他成为合理的“凶手”
陆怡晴摸出了手机,她看着手机屏幕里的CPS定位画面。
那个藏在羊毛毡里的GPS定位器代表的小绿点,此刻正在和画面里的另一个位置固定的小绿点逐渐汇合。
他来到了她的车前。
第50章
“等等, 我好像查到了这个学校之前还有一起跳楼案。”搭档翻着通讯录说,“我刚刚问了以前负责这片区域的前辈,他说这学校之前还有一个女孩子跳楼死亡, 是自.杀。”
警官先生用电容笔敲打着平板电脑:“是真的自.杀, 还是另有隐情?等等,这个孩子的死亡,也被学校压下去了?”
“当然。”搭档说, “……也是那位老院长来处理的, 看起来是有实操经验了。”
这个冷笑话并不好笑。
警官先生烦躁地继续翻着手里的资料,他的搭档突然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子长得明艳动人,她的脖子上挂着奖牌,正站在领奖台上, 旁边还有两个女孩。
“这是那个前辈之前拍到的照片, 跳楼的就是这个女孩子。”搭档说, “你发现没有, 她的奖牌是游泳拿到的。”
警官先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既然能拿游泳奖牌,想必生前也去过学校的游泳馆游泳——她和游泳社的社团老师也有接触!”
“对, 虽然是自杀, 但我觉得很可疑。因为前辈说, 这孩子成绩好,家庭氛围也好, 人缘也好, 更没有感情纠纷——这样的人是没有理由自杀的, 但她却偏偏选择了自杀。”
说到这里, 他喘了口气。
“前辈还说, 他们当初去调查的时候,她的舍友说她是从游泳馆回来后没几天就自杀了。按理来说, 这个游泳社的社团老师很可疑。”搭档说,“但是他没有作案工具,让我们来想想,能得出什么结论?”
警官先生的声音沉了下去:“作案者可能不是游泳社的社团老师。”
而是另有其人。
毕竟根据园艺社女孩的话,她到了游泳馆就被药物迷晕了,从头到尾接触的就只有社团老师,于是她就把仇恨对准了他。
但仔细推敲一下,如果在她昏迷的途中,有别人进来呢?
“我们再查查这个社团老师的社交关系、聊天记录之类的。”警官先生说,“必要的话,再查查他的银行流水。”
“那些都早查过了,暂时没有异常。”搭档说,“至于银行流水,除了工资进账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嘶,不过他这工资高得有些离谱了,啧,当老师真有钱啊。”
警官先生看了一眼搭档拿过来的资料,他沉默半晌,突然开口。
“我们得再查查,这个学校是怎么定工资的了。”
*
肌肉男并没有在她的车前停留太久。
那个小绿点绕着她的车转了一圈,然后很快就离开了她的车。
紧接着,他向停车场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陆怡晴看了一眼,暂时没猜出来他的动机,也就随他去。
C还在眼巴巴地看着她。
陆怡晴问:“你和那个肌肉男加过联系方式吗?”
C点了点头:“加过啊。”
他说着,把手机递到她的跟前。
只不过他个人信息的界面上的头像,并不是羊毛毡,而是一个有着球星签名的篮球。
陆怡晴点进了他的空间,他的动态里倒是有几条关于羊毛毡的,似乎在接单。
照片里的桌子上,摆放着几根长短不一的戳针,很细,也很锋利。
她想了想,退出来,然后在心动网上找到了真大胆的社交账号。
他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博主,粉丝有几万。
陆怡晴对比着那张截图照片上的聊天时间,开始翻他的粉丝列表。
那个私聊他的羊毛毡头像已经被注销了,但是顺着时间排查上去,她在列表里发现有一个时间和羊毛毡差不多是先后关注的粉丝,他的头像也是一颗签名篮球。
那个私信真大胆的羊毛毡头像,果然就是肌肉男。
不过,他又为什么会得知当年的那个女孩跳楼自杀的内幕呢?
陆怡晴弯了一下唇。
*
“每个学校工资的标准都不一样,不过如你所言,这个社团老师的工资也太高了,学校还说是体恤他的妻子已经瘫痪才开得这么高的,你信吗?我反正不信。”
搭档说,“大学校长都很忙,学校的事务会让副校长和院长也代管一部分的,尤其是这个校长当年似乎还是这个老院长的学生,啧,桃李满门啊。”
警官先生想了想,说:“这个院长似乎很出名。”
“哈,我就知道你这个学渣一点都不关心这些,他当然出名了。”搭档说,“我在学术版块的新闻上看到他好几次了,这都是照片,喏。”
他说着,一边把手机递过来。
上面是一段老院长召开学术演讲的视频,演讲结束后还有采访。
他的确听不懂老院长说的那些专有名词,但他还是耐心地看完了这个视频。
他一方面关爱自己的学生,确信孩子们不会有作风问题,另一方面却又频频镇压学生们的死亡,监控从不开启录像。
在外人的眼里,他似乎一直是那个著作等身、桃李满门的老学究。
但这些细节告诉他。
——他似乎也没有多正直。
这种感觉,在他看到有女孩子给老院长鲜花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
他注视着、观察着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能被安排上去鲜花的女孩,自然都是年轻漂亮的。
他干枯苍老的爪子握住了她的手,握了又握。
他的目光粘在她的身上,像黏糊糊的水蛭。
“……你似乎也没有多正直。”
他喃喃着,站起了身。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陆怡晴伸了一个懒腰,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
当然了,临行前,她没有忘记带了扫把和簸箕去车库。
说不定这一次,她又要看到车子前的一地狼籍。
但很遗憾,并没有。
她的车子前干干净净,绕着车子走一圈,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
但空气中还是浮动着若隐若现的汽油味,如果有人不注意的话,大概会觉得是谁在这里加了油或是别的什么。
陆怡晴突然有些好奇地抬头看向肌肉男离开她的车子之后去过的方向。
她故意拖到很晚才回家,眼下车库里已经没多少车了。
只有不远处,院长的女儿正远远地朝这里走过来。
她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似乎正专注地处理着什么事情。
陆怡晴突然叫住了她,她抬头,看到是陆怡晴,点了点头:“小陆老师还没有下班啊?”
然后就继续往车子那边走。
陆怡晴歪了一下脑袋,她看了看手中的扫把和簸箕。
不太想多管闲事。
但她还是把扫把扔了出去,她的手向来很准,院长女儿被她砸中了,她趔趄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往旁边走了好几步。
她恼火地嚷了起来。
“小陆老师,你在干什么……”
她的话没说完,火焰突然轰的一声从她的背后烧了起来。
院长女儿愣了一下,她回头去看,猝不及防地被陆怡晴拉了一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