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把手机里的照片展示给了陆怡晴。
她的父亲恰好也是个非常喜欢油画的人,因为那些画作都在画家手里,所以想要鉴赏就只能拍照,他拍了很多。
女人将那七幅画展示给陆怡晴,陆怡晴看了一眼,然而那七幅画里并没有《忒弥斯之眼》
反而有那幅很著名的《水鬼》
画家手里一共有十四幅类似的画作。
十三个是受害者(包括她),还有一副是他自己——《水鬼》
其中七幅画是七宗罪,那么另外七幅又是什么?
七美德?
陆怡晴注视着这张久违的照片:“这幅《水鬼》在拍卖会上被定义的寓意是什么?”
女人皱了皱眉:“是‘傲慢’,可我不明白她究竟傲慢在哪里?”
画里的水鬼想要引诱路人下水,更贴合这幅画的寓意应该是‘□□’才对。
“因为傲慢的不是她,是他。”陆怡晴轻轻地弯起了唇,她点了点照片里的水域,“他躲在水域里面,自以为被黑暗所遮掩,被油画颜料所覆盖,就自得地以为没有人能发现他。”
但——
她找到他了。
女人听到这里,她深深地看向陆怡晴:“原来如此,我受教了,陆小姐。”
陆怡晴微微颔首:“继续。”
女人于是继续往下说:“自从我的父亲去世之后,我就在观察你了,陆小姐。我需要你的帮忙,你也需要我的帮忙,对吧?”
陆怡晴反问她:“我需要你帮我什么忙?”
女人被她问得一时语塞:“威尼斯老师之前差点要杀你,而他又和米蓝集团的人有关联,你难道不想知道他的幕后主使是谁吗?”
“不想。”陆怡晴轻轻地笑了起来,“更何况,你对我不够坦诚,小姐。”
女人的目光顿住了。
“你说你的父亲去世后才开始观察我。”陆怡晴说,“可是在你的故事里,他是在威尼斯去世后才去世的,而在威尼斯去世的当天,我的房东就找上我了——你在撒谎。”
女人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陆怡晴向她微微颔首,她起身准备走人。
她这才急了,她叫住她:“陆小姐,请等一等。”
陆怡晴侧过头,示意自己洗耳恭听。
“……什么都没法瞒过陆小姐。”女人苦笑了一声,她缓慢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吧,其实这件事情我没有说完。”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半晌,才慢慢开口。
“关于七年前那场M公寓的凶杀案,我怀疑……也和米蓝集团有关。”
“我曾经调查过当年那起凶杀案,死者为一家三口,其中有个孩子在外地读书没有回来,所以幸免于难。”
她顿了一下。
“其中那对死亡的夫妻,他们也在米蓝集团工作,是集团旗下的制药公司的高管,担任的职务和我父亲差不多。”
米蓝集团是家族企业,顶层的权力被这个财阀家族所牢牢地把控着。
其中,底下的互联网分公司是家族的长子担任理事长,制药公司则在长女的把控之下,两个人都是集团会长在选择之中摇摆不定的继承人,彼此之间的斗争和矛盾都有很多。
长子对于妹妹的恶意向来很重,有一次在自家的私人马场里,他还故意惊扰了妹妹的马,致使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长女的脸因此受伤,还去国外接受了一段时间很长的治疗和整容修复手术。
女人怀疑,长子就是因为想让妹妹合理地消失,所以才率先用手段杀了她身边的心腹,即警官先生的父母。
陆怡晴歪了歪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早就被查出来了。”
有杀人动机是最好查的。
女人沉默了一阵,看向房东。
后者语气平静:“只是提供一个思路而已,毕竟他做过的坏事太多。”
如果能因为查出这件凶杀案的幕后主使是他而把送进监狱,那才是最好不过。
陆怡晴看向自己的房东,她很好奇,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如果他也是米蓝集团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在同学中表现得如此低调?
“私生子。”
房东简洁意赅地自我介绍。
米蓝集团的老会长正逢壮年的时候,就曝出过好几个关于私生子的丑闻。
但他从来都只给情妇和私生子生活费,他的继承人始终都只有他的长子和长女——他和两位合法妻子生下来的合法继承人。
“他们想杀我。”
房东语气平平地陈述。
长子和长女之前一直都不对付,直到他们在最近几年知道他的存在后,似乎突然就团结一致了起来。
所以他不得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对陆怡晴隐藏真实身份,避免暴露自己。
陆怡晴审视着他:“他们是想杀死每一位私生子,还是只有你?”
房东沉默了一阵,道:“只有我。”
有趣。
陆怡晴弯了弯唇:“你很特殊么?”
房东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觉得。”
“也许是你的表情和话都太少了。”陆怡晴笑吟吟地说,“从今天开始,每天给他们说早安晚安,哥哥姐姐我很爱你们,怎么样?”
房东沉默。
好吧,看来这个冷笑话并不好笑。
但陆怡晴无所谓。
她只是有新的好奇。
“如果只是家族斗争的话,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去杀那些女孩,去创立匿名论坛,你有想过吗?”
房东抬起眼睛看她。
“这正是我想从你身上找到的答案。”
他费尽心思地接近她,接近C,想要从他们身上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顿了一下,他又问。
“我们之间的协议还做数吗?”
陆怡晴眨了眨眼睛:“当然,不过我已经转包给别人了。”
她向房东轻轻地晃了晃手机,页面上显示的是和警官先生的聊天记录。
她将他们之前的谈话内容录音发给了警官先生。
后者给她发了一串长长的省略号过来。
房东也在看着她,如果表情可以转文字的话,他的脸上一定也有一串长长的省略号。
紧接着,他的来电显示就跳了出来。
“陆小姐,请你就站在那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看来他也误会了。
陆怡晴的语气柔和:“你们完全可以当面谈,但那和我无关。”
他们完全可以开诚布公地坐下来聊一聊。
房东只是摇了摇头:“作为财阀集团,你觉得他们会没有相应的手段对付警方吗?”
那太困难了。
“陆小姐。”
警官先生开始大喘气,伴随着他的声音,电话那边传来刺耳尖利的刹车声、喇叭声、叫骂声。
“****你走路能不能看着点!……我草!警察!哈哈,警察先生您慢走,啊不,您慢跑哈……我给您挪挪车……”
“我想我为先前冲动的话语道歉,我……”他还在狂奔,“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忙……老院长被放出来了,他们的律师真的很厉害。”
那些照片,律师指出是游泳社的社团老师之前向老院长借过,所以那些照片才会出现在书里。
因为书本上也有他的指纹。
陆怡晴眨了一下眼睛,她毫不意外。
毕竟社团老师是老院长旳“助力”,留下一点可被利用的指纹也在意料之中。
“但是我们在给(肌肉男)做笔录的过程中,我听他说有人要追杀你,但是陆小姐你从来都没有对我们说过这回事。”警官先生说,“我想,如果有你的配合,我们就能更近一步地拿到线索……”
他突然放低了声音,语气几近恳求。
“……请不要说你不在乎这个,好吗?”
陆怡晴说:“可我的确不在乎。”
她想,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不在乎天空是否湛蓝,阳光是否灿烂,就算是死后,她也不会在乎坟墓是否黑暗。
“你在乎!”警官先生提高了声音,“可你明明在乎!”
他的搭档已经对他说过了,他在给那个园艺社小女孩做二次笔录的时候,她亲口说了。
“如果你不在乎的话,你当初就不会拥抱她……也不会帮她擦眼泪了……”
警官先生想起了搭档复述过园艺社小姑娘的话。
“老师是个很温柔的人,她还建议我以后种凌霄花。”
她笑着笑着,就有眼泪落下。
“……虽然没尝试过种植,但我想,那花开起来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吧。”
第54章
半个小时后, 警官先生也坐在了咖啡馆的二楼,他的面前也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 。
陆怡晴在给之前招聘自己进来的女老师(其实是主任)发信息,说自己今天有事可能会晚点过去。
她同意了。
女人对警官先生的到来表现得有些无措, 她僵硬地笑了笑, 试图在刚才的录音文件上打一个哈哈。
陆怡晴看向她:“不用紧张,他只有一个人。”
女人:“?”
是一个人又怎么样?说得好像他腰间佩的木仓是装饰品一样。
“警察基本上都是两两出行执行公务的。”陆怡晴看了一眼孤身前来的警官先生。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那显然是为私。
警官先生听了她的话, 沉默半晌, 道:“我的长官不让我插手当年的凶案调查,因为涉及我的家人,他怕会有影响,也怕我意气用事, 所以把这件案子分给了我在刑事科的另一个同事。”
然而那位同事是个关系户, 他本人的工作能力实在是令人难以直视。
……也难以形容。
…
“再者——”警官先生垂下眼睛, “警方办事都需要手续和流程。”
就算他有能力, 也不得不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拿到院长犯罪的证据链——”警官先生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看向陆怡晴, “陆小姐, 之前有人追杀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陆怡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她摩挲着杯子, 想了半天, 给出一个比较合理的回答。
“因为他们没有成功。”
汽车轮胎被放气可以是当作恶作剧, 至于追车——
陆怡晴想了想, 道:“首先那辆车没有车牌, 其次,那段路程没有监控, 最后,其实是我先开始超速的。”
这条证据链其实也不完整,因为是她先开始加速,后车才跟着加速的。
更何况,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那辆车是老院长的。
他名下没有那辆车。
至于他背后的米蓝集团,虽然没有涉及汽车业,但他们也持有那辆车牌子的公司的股份,公司购入的公车数不胜数。
而那辆车也不过是一辆非常大众的牌子,经济实惠,谁都能买得到,销量排名稳居全国第一。
“……我明白了。”警官先生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么,陆小姐,你是有做过什么事才会引来米蓝集团的追杀呢?”
陆怡晴沉吟半晌,她做过的事情太多了,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或许是因为她在学校“太多管闲事”。
……所以说,多管闲事就是很麻烦啊。
陆怡晴漫不经心地想。
不过,既然她的前男友也和这个米蓝集团有关联,说不定他们是因为这个想要杀她也说不定。
“我不知道。”
她最后如此回答。
“但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追杀的话,我想我会报警的。”
“你其实完全不必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警官先生沉声开口,“我们可以保护你。”
他曾经在氛围组美女的刀下救下了她。
手木仓的后坐力很大,火药味也很刺鼻。
但他想,他并不后悔。
他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陆怡晴不知可否。
她轻轻地弯了弯眼睛。
“至于你们,我想我们可以谈谈,你为什么要冒名顶替我的身份来接近陆小姐?”警官先生审视着房东,“你们是知道什么内幕吗?”
房东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只是猜测你的家人可能涉及了财团的纷争,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毕竟警官先生的父母都曾经是长女的心腹,长女和长子又是那样的水火不容,长子甚至想要亲手杀了妹妹,还把她推下马背——那么杀了妹妹的心腹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猜测终归是猜测。
他们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警官先生闭了闭眼睛,他审视着面前的女人:“你的父亲是集团长子的心腹,可他如今也被杀了。”
“是车祸。”女人说,“我也只是怀疑。”
毕竟父亲生前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长子的事情,他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提起了威尼斯老师和他的“七宗罪”拍卖。
而威尼斯老师又正好是陆怡晴的男朋友,她也是在他手里活下来的唯一人选。
于是她才提议让房东用和威尼斯老师相近的案件去接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