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又倒吸一口冷气。
她、她刚才说了什么?
狗?
另一边,舒桥死死扣着手机,和商时舟愤愤对视。
她也没想到,商时舟在这个时间点冒出来,跑到北江一中的食堂里,来看她吃早饭。
没错,是看。
他两手空空,从她背后绕过去,就这么往她对面一坐。
北江一中的食堂价廉味美,许多住在附近的学生和老师放假了也还是会来这里吃饭,这会儿商时舟一路走过来,那张过分优越的脸和整个食堂的气质都格格不入,无数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舒桥筷子上的半个包子都掉了:“你怎么来了?”
“来吃早饭啊。”他说得理所应当:“好歹我也是一中出去的,还不许我来怀怀旧了?”
舒桥:“……”
无法反驳。
“那你倒是吃啊?”
商时舟一摊手:“来了才想起来,我都没饭卡了,还吃什么吃?”
舒桥沉默片刻,把自己的饭卡拿出来,往商时舟那边推了推。
被扣在舒桥手下的手机开始疯狂嗡嗡。
太过明显,整个桌子都跟着晃。
商时舟垂眼扫过去,北江一中的饭卡是实名制,上面还印着照片,都是一个个排队过去,现场照的。舒桥的证件照拍得挺敷衍,但因为长相优势太大,依然赏心悦目。
他盯着看了会儿,突然说:“不用回复吗?”
舒桥不看也知道苏宁菲会发什么,反问:“不去打饭吗?”
商时舟拎起饭卡,没起身,看了眼她堪称丰盛的一桌子早餐品类,笑了声:“胃口不错。”
舒桥没理他,一肚子怨气地埋头喝粥。
托他的福,昨天晚上,她说完爽以后,商时舟竟然又带她转了两圈,成功地让她吐到胃里连一滴水都没了。
她哪能想到他的速度还能更快,最后一圈结束,她腿都在抖。
第三次站在同一棵树下干呕的时候,舒桥觉得,之前她的那些微妙的脸红和心跳纯纯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她怎么会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商时舟或许可能大概有那么一点喜欢她?
一定是她的幻觉吧!!
当时胃里翻江倒海,什么都吃不下,等回到学校里,她半夜又饿到双眼发直,继钵钵鸡事件后,第二次懊恼自己怎么没有在宿舍里屯点儿零食的习惯。
好容易等到早上食堂开门了,还不允许她多吃点儿了?
舒桥还没说话,就已经有老师捧着茶缸子过来了:“哟,刚刚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不是我们商大学神吗?是难得有空,暑假回来看看吗?”
又看了一眼舒桥,带了点揶揄:“怎么,年级第一只和年级第一做朋友?”
商时舟从善如流地喊了声陈老师好:“您说的哪儿的话,这不是路老师特意拜托我给她补补课,争取给咱们一中的光荣榜上再添一个状元嘛。”
这话说得没毛病,除了当事人舒桥脸色古怪之外,其他老师都笑了起来。
直到路程的声音凉飕飕从背后传来:“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路程那个暴脾气,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准没好事。
一众老师都是人精,作鸟兽散状,临走还拍拍商时舟的肩,叹息他都大二了,还要回来受路程的这份苦。
这个间隙里,舒桥飞快抓起手机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是在大洋彼岸的美利坚跳脚的苏宁菲。
【一中在睡少女】:?????
【一中在睡少女】:老人地铁手机.jpg
【一中在睡少女】:我他妈刚刚看到了什么?
【一中在睡少女】:啊啊啊啊啊!!!我没看错吧?刚刚你背后的是商时舟吧?啊啊啊我好big胆,有朝一日,我居然说了我男神是狗耶!
【一中在睡少女】:等等!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们在哪里!!大清早的你们在干什么!!!
【一中在睡少女】:舒桥,舒桥,你别躲在手机后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看!!
路程拉开椅子坐在舒桥旁边,用茶杯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发出有些刺耳的“滋啦”声,再往后一靠,紧紧盯着商时舟:“说吧,怎么回事。”
商时舟还是那副没个正形的样子:“没怎么回事儿啊,您从哪里开始听的?”
路程倒吸一口气:“怎么,还要怪罪我偷听?”
“就是听听要从哪儿开始给您解释。”商时舟摊摊手,眼看路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黑,才继续开口:“我说的都是真的。”
路程手里的茶杯“啪”地放在了桌面上。
所有去过路程办公室的人都知道,这是路老师要活动一下筋骨,准备开始一场疾风骤雨的思想教育了。
于是商时舟紧急转弯:“许深忙嘛,不像我,大闲人一个,有些活儿我来替他干,也是一样的。”
路程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你觉得我信吗?许深昨晚还来陪我爸下象棋,他哪里忙了?还来食堂怀旧,你倒是告诉我,你怀什么旧?你连食堂的门朝那边儿开都是今天才知道的吧?!”
商时舟老神在在:“陪您父亲下象棋还不忙吗?他老人家的棋瘾上来,连舒桥都要被抓来对弈。”
路程语塞。
毕竟是亲爹干的事情,他百口莫辩。
“再说了,路老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都很助人为乐。”商时舟气定神闲,又补充一句。
不提还好,说到这里,路程终于一拍桌子,开骂之前堪堪又想起对面的混小子已经毕业了,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自己身侧当下的得意门生,语重心长:“舒桥啊,你可离他远点儿,你知道这小子都干过什么事儿吗?”
舒桥刚看完苏宁菲发来的39条消息,这会儿手机还在不断震动涌入她的感叹号和问号,突然被cue,一个激灵,老老实实地摇头:“不知道。”
“别的我就不说了。”路程痛心疾首:“这小子当年,连保送名额都说不要就说不要啊,你说他还有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这事舒桥还真没听说过,她心底有些愕然。
保送名额那都是竞赛一路厮杀出来的,一场场考试头晕眼花,身处其中的压力并不比高考小。
真的有人说放弃就放弃吗?
她带着点儿惊讶地抬头去看商时舟,坐在对面的男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散漫模样,嘴角擒着一抹笑,也不反驳,就这么带着点纵容地听路程继续哔哔。
确实是一副天大地大他商时舟最大的样子。
放弃名额的事儿,还真挺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就听路程继续一连串地说了下去:“还说什么助人为乐,我看你就是看人家小姑娘哭得可怜吧?我还没问你呢,你和人蔡玥玥什么关系啊?能助人为乐到这个份上?毕业典礼上人家还当众给你表白呢,别以为过去两三年我就忘了啊。”
商时舟笑得肩膀都在抖,刚才人多的时候,他还叫他一声路老师,这会儿就原形毕露了:“老路啊,陈年旧谷子的事儿,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哦。
舒桥不动声色地垂下眼。
她收回刚才的想法。
行,很好。
给哭哭啼啼当众表白的小姑娘让出保送名额。
带着她就在梨台山狂飙到吐出胆汁。
越想越气,趁着路程和商时舟对峙,她桌下的手解锁手机。
苏宁菲的消息还在往外冒。
【一中在睡少女】:你俩是不是还在一起?到底什么情况?快说!
【一中在睡少女】:桥桥,桥桥,你快给他解释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故意要说他狗的!那个字是自己冒出来的!不关我事!
迪士尼都不好玩了,苏宁菲眼里冒的也不知是光还是火,颇有种自己才出来玩儿了几天,就天翻地覆了的感觉。
盼星星盼月亮,对话框上的名字终于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苏宁菲紧盯手机,生怕舒桥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回答来。
【木乔】:渣男。
苏宁菲:……?
……是、是挺石破天惊的。
第16章
这天路程来, 当然不是为了对商时舟吹胡子瞪眼的。
主要还是为了舒桥这个得意门生。
和其他学生不一样,舒桥什么补习班都没上过。别人的家长四处打听哪儿有好老师在外面开班,唯独她老神在在, 毫不关心。
路程了解一番她家的情况后,老父亲情结上身, 虽然对于她的高考成绩也很有信心, 但思前想后, 还是托关系把她塞进了暑期竞赛集训班里。
“不是为了参加竞赛。”路程是这么解释的:“主要是每年的最后一道大题多少有点超纲, 有点竞赛底子, 会更十拿九稳。而且时长也就一周多点儿,我们主要是去了解一下竞赛题的做题思路,没别的意思。”
说完又去看商时舟:“对吧?”
商时舟拧了拧眉:“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当年你也是这么把我骗到竞赛班的吧?这么多年了, 你怎么还没换一套说辞?”
路程举起茶杯,遮掩自己闪烁的眼神:“谁骗你了,我是这么说, 也是这个意思没错, 那你自己太争气,被竞赛班老师看中,非要你去参加竞赛,可就和我没关系了。”
杯盖一滋啦, 路程总结:“主要靠你自己努力。”
商时舟:“……”
路程又转头来鼓励舒桥:“说不定你也是个竞赛苗子, 到时候提前录取了, 也是好事。”
中年男人已经有些秃顶, 这些年来为了学生们鞠躬尽瘁, 眼角皱纹崎岖, 眼中却满满的都是真诚和关爱。
舒桥其实对竞赛没什么兴趣。
但不可能拒绝这种宛如父辈的好意。
倒是商时舟问了一句:“今年集训是在哪儿?”
路程发了个定位和注意事项到舒桥手机上:“今年还挺大方,在北江国际大酒店, 说是全封闭式,但其实管得没那么严,就是课程安排得比较密集罢了。你也不要太有压力,我们主要是重在参与。”
确实大方。
北江国际大酒店算是北江的地标式建筑了,这两年据说还重金翻修了一遍,最著名的是酒店中心的那个高达二十余米的巨大玻璃水族馆,每年都有不少游客来这里打卡。
暑期是旺季,能在旺季包了北江国际的两层和会议室,不难看出上面对这次集训的期待。
舒桥看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十点半就集合,今天下午就开始集训?这也太快了。”
路程吹胡子瞪眼:“是我不想早点告诉你吗?这不是这会儿才确定能给你一个名额吗?”
商时舟看向舒桥:“我送你过去。”
许是时间确实紧张,路程欲言又止片刻,最后只叮嘱了一句:“那你开慢点,别吓到她。”
商时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舒桥的眼神已经飘到了窗外和天花板,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路程和商时舟。
路程没发现舒桥的些许异样,连连叹气小商同学怎么还是没个正形。
舒桥一路小跑回宿舍收拾东西去了。
她的行李很是简单,也就十二天的时间,她提了个手提包,装了两套换洗衣服,又拿了几个笔记本就下楼了。
商时舟一根烟都才刚抽完一会儿。
他俯身接过她手上的包,掂了掂:“这么轻?”
“又不是搬家。”
商时舟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脑后轻摆的高马尾,终于忍不住抬手捋了一缕发尾,在指尖转了个弯,又在舒桥感觉到什么之前施施然松开手。
这一路,舒桥其实心情挺复杂。
她觉得自己对商时舟那台车多少有点儿PTSD。
结果到了校门口,放眼望去,并没有见到那台眼熟的斯巴鲁。
商时舟走到了一台纯黑的车旁,解了锁。舒桥愣了会儿,心想这个人怎么车这么多,而且这一街都是黑银白三色的车,黑色明明应该最低调,怎么一眼看去,还是他这辆最骚包。
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换了一辆?”
“换轮胎去了。”商时舟绕过来给她拉开车门:“昨晚那么激烈,车多少也有个承受上限。”
舒桥:“……”
好好儿的飙车怎么到他嘴里变得奇奇怪怪!
“那还挺废轮胎。”舒桥干巴巴地回应,又问:“贵吗?”
商时舟发动车子:“怎么,你还想赔给我?”
舒桥吞吞吐吐:“……也不是不可以。”
她显然在心里盘算四条轮胎的价格,因为太过没有概念而眉头微皱,一般情况下,她上车就会规规矩矩系好安全带,唯独今天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