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熟悉的声音,带着股狼牙土豆的酱料香味,在晕倒之前控诉道,“你、打、我……”
然后就没了声响。
如果没猜错的话,许栩将锅默默地塞回去,她打的这人,是新晋狼牙土豆老饕,疾影少年吧。
她蹲下身,隔着黑摸了摸,这如丝绸般顺滑的头发,是他没错了。
“万曜剑?”
“万曜剑你在吗?”
她话音刚落,便有温凉的剑柄主动触碰她的手,许栩稍稍安心,将这柄神剑握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是被吓坏了,打了他一下,你别生气啊。”
如果是以前,万曜剑说什么也要出鞘给许栩一梭子,替他的主人报仇。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从白天到夜晚都被逼着切土豆,切的剑生都没了希望,陷入绝境的剑早已无情无欲,无心无肺。
这一鼎,砸的好砸的妙,砸散了它的心头之恨。
经过这道插曲,许栩倒是不像刚才那么慌了,疾影能够出现,说明其他人还在这里,许栩将疾影拖到了床边,将万曜剑放到他身边。
剑虽无情但还有意,若是有鬼来,肯定可以帮忙抵挡。
她便利索地出了门,准备去寻找枫眠,这个队内真正的武力担当,对了,他是什么修来着?
还没见过他的法器呢。
白日霍蕊换来换去,不知道究竟最后换到了哪个屋子,许栩挨个的敲门过去:“师姐?枫眠?”
奇怪的是,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而此时,正站在院子里乌漆嘛黑等着的众人:“谁能点盏灯啊?”
卫恒呵斥:“点了灯鬼被吓跑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现在夜色正浓,适合他等会儿偷偷去澡堂学艺。
霍蕊赞同,她还想摸去后宫呢:“别点了,等下把鬼吊出来,咱们就两剑戳死算了,这种小事何必费功夫呢。”
她是蛇,夜视能力极佳,此时有灯没灯都是一个样:“疾影怎么还不回来?”
“算了,估计三个人在屋里玩呢,”枫眠巴不得这里人越少越好,“你小师妹反正也怕鬼,就别让她出来了。”
小九连忙噤声:“小声点,别让鬼听见。”
鬼:呵呵,听得清清楚楚呢。
一院子的人都不好惹,看起来就像是在等待瓮中捉鳖的,鬼当即转了个弯,跑到屋里去找那三个人去了。
先找到两个。
床上那个睡得太香了,她趴在耳边吹了半天的冷气,吹得肺都空了头都晕了,结果人家纹丝不动,甚至砸了咂嘴,她试图咬一口,结果被他身边的那柄刀给拍地差点魂飞魄散。
而地上那个晕倒的,她还没靠近,那把剑就耀武扬威地站了起来,女鬼停都没敢停,溜之大吉。
好好好,欺负鬼是吧?
她锲而不舍,出了门,沿着走廊,找到了那个还在傻傻敲门找人的女孩。
红衣少女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师兄师姐都在院子里岁月静好。
看她如同受惊地鹌鹑,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女鬼摩拳擦掌,就是你了。
当鬼嘛,也是要有职业精神的。
比如这个出场,就必须足够神秘,站在走廊的尽头,露出一抹白衣,然后缓缓靠近,等到对方似乎看到她了,就赶紧的隐藏踪迹。
然后再突然靠近。
在对方揉着眼睛表示惊疑不定的时候,她再消失。
然后再出现,并且更近了几分。
反复三次,就可以完成一次无懈可击的贴脸杀。
女鬼自信满满,将黑色的秀发盖在脸前,露出单只流着暗红色血液的眼睛,与面前的少女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
然后她还未开口,对面已经与她完美的擦肩而过,侧身趴在某个房间门口,还在坚持喊着:“师姐?”
“枫眠?”
女鬼:……
甚至不死心地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不知道的是,许栩当鸟的时候夜视能力极佳,当人的时候其实是半个夜盲。
但是当鬼的,肯定不止有这一招,眼睛看不见,耳朵肯定可以听见吧。
她换了个表演方式,当即吊在了天花板上。
然后缓慢地落下。
嘴里发出某个不明小曲中的几声调,故意夹住了嗓子,好像铁器与铁器相摩擦的声音。
“啊——”
“啊啊——”
“啊啊啊——”
声音由弱变强,由远及近,似乎在许栩的头顶,又飘飘忽忽,似乎在她周身。
只见,少女终于停住了脚步,紧绷着身体站在原地,彻底不动弹了。
女鬼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很好,就是这个效果,吓死她,然后吃了她。
舔了舔嘴唇,她迫不及待地一鼓作气彻底离开天花板,落在许栩的面前,露出长长的獠牙。
就在咬下去的那一瞬间,她听到少女嘴里发出的呢喃声。
女鬼好奇心作祟,心想,让我听听你的遗言。
后来,想起此时自己的鲁莽,女鬼悔不当初,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当她竖起耳朵,听到来自于红衣少女嘴里蹦出来的字眼时,只觉得好似烈焰焚身,不禁痛苦抽搐。
而许栩闭着眼睛,假装听不到面前的嘶吼声。
仍然不停地念着——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第62章
一套完美的社会主义光芒连招将女鬼压制得死死地。
她虽然没有魂飞魄散,但是莫名出现的良心和突然的道德自我谴责,让她开始怀疑鬼生。
眼前的这个少女,不仅穿着红衣,而且还隐隐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可谓是一身正气。
“别,别念了,”女鬼跪地求饶,“姑奶奶,我错了,我也不是真的想吃你,就是当鬼的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
说罢,甚至非常贴心地推开了一扇门,帮她点了盏灯。
许栩这时候才发现,王都不是没提供火折子,而是她眼瘸,没找到而已。
而女鬼在这里游荡很久了,每一处的摆放都烂熟于心。
她将灯一点,外面等鬼的人们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卫恒当即挥了挥拳,懊恼地说:“哎呀,是谁拦着咱们抓鬼啊?”
是谁拦着他去澡堂子啊。
于是他先找了过去,直接掀开窗户往里跳,后面的人有样学样,就像桶里的鱼一条一条蹦到了屋里去。
尤其是枫眠这个金丹进去之后,女鬼更加感受到了威压,躲在墙角瑟缩了一下。
更加没想到的是,最后慢慢吞吞从窗子跳进来的人,可不就是一袭白衣的长渊吗。
许栩冷笑,这会儿知道回来了。
她扭过头去,故意不理他。
而这位冷面阎王一出现,女鬼差点吓死:“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们就饶了我吧。”
“你说你干啥不好非要当鬼,”霍蕊掸了掸手上的灰,“天天大半夜地出来吓人你不累啊?”
女鬼说起来也是满腹委屈:“我也不想啊,我死了之后怨气太重,一时没控制住就成了厉鬼,可我至今明明也没吃过人,也没杀过人,怎么我就成厉鬼了。”
“白天我不能出来活动,只能夜晚靠着吓吓人取乐,不然实在太无聊了。”
许栩瞪了她一眼:“可人家都说,你们这些鬼吓死了好几个宫婢呢,这不算害人吗?”
“反正不是我,”她也不太服气,“我的地盘就是这个院子,除了刚开始有些洒扫的宫人在这被我吓了两次,之后就很少有人来了,而且我从来没有把人吓死过。”
众人面面相觑:“这宫中还有其他的鬼吗?”
“多了我就不知道了,”ʝʂց女鬼低头道,“乾元门那边倒是有一只,当初我从内院游荡过来,误闯了他的地盘,生生被他打到了这里。”
小九今晚没体验到抓鬼,本就遗憾不已,听到这里,主动举手:“我们二小队去乾元门抓鬼!”
霍蕊大眼珠转了一圈,问道:“乾元门靠近内院吗?”
女鬼老实地回答:“出了内院就是乾元门,原本是大臣们觐见前的歇脚之处,后来摄政王在内院增设了休息之处,那里便荒废了。”
“好好好,那我也去,”霍蕊抓着小九,“师妹,我去帮你。”
小九横了她一眼,心知她目的不纯。
“行吧,反正你和疾影换队了,也是二队的人了,我看看,嗯……咱们队除了我和你,就是那个鼻子会吹箫大哥,还有那个奶妈,哦还有个胸口碎大石的。”
她作为捉鬼二小队的队长,巡视了一圈,很好,另外三个人都不在。
“?”
“所以他们去哪了?”
今晚去院子里瓮中捉鳖这件事本来就是意外,起因是卫恒想去澡堂子,结果和去后宫的霍蕊撞了个正着,于是两人决定互相伤害,薅起了旁边屋里的疾影、小九、枫眠一起到院子里抓鬼。
等他们后知后觉,应该把其他人叫出来的时候,疾影自告奋勇,先去了猪猪房间,然后被许栩一锅砸晕。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女鬼出来之后,他们忙着审问,把其他的人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已知,除了在场的人和鬼,以及那边屋里砸晕过去和睡晕过去的豹和猪,请问,其他三个凡人去了哪里。
女鬼答:“他们啊,我看到了,晕晕乎乎地不知道出去干什么了。”
怎么凡人还搞小团体呢,小九哼了声,“我猜肯定是为了抢功劳所以去别的地方抓鬼了,咱们去找找他们。”
于是就带着霍蕊卫恒和枫眠一同走了。
屋里剩下许栩和长渊,还有那只鬼。
不想理这个男人,许栩别开脸,朝着女鬼的方向老僧入定。
长渊面露无奈,走到她身边:“抱歉,我今天出去之后,就跟着司乙走了,一路进了内院之后,才发现那里面有术法,挡住了传音。”
“哦,”许栩阴阳怪气,“我以为是歌舞声太大,你听不见呢。”
长渊向她靠近了两步:“那是我误入了一个地方,结果差点被人发现,这里的术士有点水平,好像和我们修士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我不听我不听,”许栩可怜巴巴地说,“你知道我刚才在这里多害怕吗,我最怕鬼了,他们都在院子里,我什么都看不见,你也不在我身边。”
“果然这个世界上谁都靠不住,只有祖国能够保护我。”
长渊看她泪眼汪汪,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你听我解释,不过,祖国是谁?”
“祖国,祖国是我的妈妈,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长渊据理力争:“我真的事出有因,你听我解释,不过,妈妈是什么意思?”
女鬼:“那个,有人能理我一下吗?”
“闭嘴!”
好的,她默默闭嘴,继续在墙角当听众,即使面前的对话听起来真的挺烦,让她有点想黑化。
这俩人打情骂俏就不能找个私密点的地方吗?
不把鬼当人呗。
不过经她这么一提醒,两人倒是意识到这里还有别人,不,是别鬼,便收敛了情绪。
许栩不愿跟长渊说话,吸了吸鼻子,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说……”长渊深吸一口气,打算把今晚的所见所闻用最快的速度描述出来。
结果还是被许栩无情打断:“我没问你,我问她。”
女鬼莫名拉了一波某人的仇恨,她命苦地说道:“我刚才想问这位大哥,您去的地方是不是金碧辉煌,歌舞升平,酒池肉林。”
“正是,”长渊听到有人为自己说话,有点激动,“而且那里的人可能就是凤岭王朝的王君,身着长袍,就是行径有些不雅。”
具体多不雅,许栩耳朵缓缓支棱起来。
然后被长渊给无情地按了回去:“具体的我就不说了,懂的都懂。”
“那确实是我们的王君,耀王,但他如今隐居内院,不涉朝堂之事,当政的是他的弟弟摄政王文景,外面都说我们有两个王,一个手握兵权贪图享乐,一个励精图治但并无实权。”
经过女鬼的介绍,他们大概理清楚了凤岭王都的现状,当初耀王在位可谓是昏庸无道,贪恋女色,为此已有三位大臣死谏,撞死在了大殿之上。
但他并不悔改,反而愈演愈烈,终于他的弟弟文景看不下去,请求耀王后院休养,由他代管国事。
要说这耀王也是挺宠弟弟的,竟然真的答应了,只是到底留了一手,没有把兵权交出去。
如今摄政王当政三年,凤岭王朝百姓安居乐业,人人称道,国库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