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和火燎泡的脸只有一拳之隔。
如果卫恒想赢,只需要拔剑将对方用剑气打到台下就行,但他不想赢,他想道歉:“真的对不起。”
“大哥,你这辈子的拔火罐我都包了行吗,我亲自给你拔,你一定会改变看法的。”
“别再跟我提那三个字,”大哥精神崩溃,拿着棍子乱挥,后背的伤口估计裂开了,“我不想再听了,我不原谅。”
他挥,他躲,他再挥,他再躲。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他想赢,却赢不了,他想放弃,对方却又不曾向他出手。
火燎泡生无可恋,棍也挥不动了:“我人麻了,你自便吧。”
卫恒就贴在他身边,密密麻麻是他的自尊:“真的,你不要因为一时的错误给我判了终身的死刑,给我一个机会,我还你一个未来。”
“我没有未来了,”火燎泡面无表情,“你杀了我的背,现在,你杀了我的心。”
他身负重伤,今早还是拖着病体来参加了比武,为的就是赛出风采,赛出水平,展现不服输不认输战到最后一刻的顽强精神,让他的师父看看,他这个当徒弟的不丢脸,输也输的体面。
但现在,他一点都不体面。
半个时辰不分胜负的话,就会判为平局,卫恒争分夺秒的进行道歉,火燎泡将棍子一收:“我认输。”
仙盟弟子同情地说:“马上就要到时间了,你们就平局了。”
“平局可以加赛。”
“加赛?跟他?”火燎泡冷笑,“不了,我还想活下去。”
半个时辰的精神折磨,让他突然看开了,什么输赢,什么风采,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下台之前,他朝天空大喊一声:“拒绝黄拒绝赌拒绝卫氏按摩房!”
这无异于在卫恒心上戳了刀子。
他的职业生涯,难道就要就此结束了?他的按摩还没有登峰造极,难道就要陷入困境了?
“大师兄,”此时,许栩走过来,塞给他一个药瓶,“这是我昨晚加班炼制的烫伤膏,你拿去赔罪吧。”
卫恒感激涕零:“还是小师妹对我好。”
然后拿了药瓶,就追着火燎泡而去了。
他决定了,口头的道歉不实在,他要从此追随火燎泡天涯海角,照顾他直至痊愈,挽回卫氏按摩的口碑。
筑基期的卫恒和霍蕊都比完了,复赛应该要到明天,霍蕊道:“咱们走吧,逛街去,顺便看看我的话本子销量怎么样。”
哪知许栩摇头:“快轮到我了。”
“嗯?小师妹你报名了?”霍蕊诧异不已,“医修,也能比武啊?”
许栩小下巴高高扬起:“谁知道呢,试试呗。”
“主要是,我想借比武练练治病的手艺。”
霍蕊莫名其妙:“比武怎么练治病?”
昨天就知道许栩要比武的长渊,此时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也从人群中挤进来准备观战。
于是将师姐妹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禁打了个寒颤。
有时候,他挺庆幸自己不是许栩的对手,真的,怎么说呢,就是……
她脑子里每天装的东西吧,挺脏的。
第76章
“医修?”负责登记的两个弟子交头接耳,“这年头居然还有医修呢?”
另外那个也是满脸惊讶:“而且医修能比武吗?”
关于医修的传说,在修真界已经太过遥远,大宗的弟子们见多识广,也是听说过没见过,有些小宗门的甚至听都没听过。
许栩上场的时候,对手却是个熟人。
“是你?火葬场活阎王?”
“是你,卖药的神仙姐姐?”对方可不就是阿黄嘛,“好巧,没想到咱们能抽中比武。”
若是放在昨天上午,许栩可能面对阿黄时能够做到手下留情,但现在,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阿黄是个假阿黄,无须同情怜悯了。
火葬场富二代什么的,听起来就有点气人。
“你修什么法门?”许栩云淡风轻地说,还没有拿出法器。
医修,能有什么法器,她应当只会治病救人罢了,无非就是顶着宗门弟子的名头来参与一下。
阿黄眼神放松,稳操胜券,“我是剑修。”
天下修士千千万,剑修占了一大半,许栩听了并不惊讶。
惊讶的是,阿黄的剑——
居然是一把桃木剑!
“我祖上是捉鬼除妖的道士,后来觉得太过辛苦,便转行为人超度火葬,”阿黄解释道,“而这柄剑,斩过百鬼,降过万妖,乃我祖传法器。”
许栩嘴角抽搐:“比武而已,有必要用这么高级的法器吗?”
“主要是我就这一柄剑,”阿黄笑起来人畜无害,欺骗性极强,“放心吧,神仙姐姐,看在你送我药的份上,我不会下狠手的。”
很好,言语嘲讽拉满。
许栩眼神微暗,轻轻点头:“嗯。”
“不过,”阿黄状似为难,如同沏了开水的西湖龙井,绿茶香气四溢,“姐姐你没有法器,怎么打呢?”
“总不能给我下毒吧?”
许栩现在有点后悔送他药了,早知道这人如此唧唧歪歪,她别说是送了,卖都不会卖给他。
她笑了两声。
“谁跟你说我们医修没有法器的?”
“哦?那让我见识……卧槽,这是什么东西?”阿黄的表情从绿茶到嘲讽,到现在的呆若木鸡。
眼前这个太阳花样式的平底锅是什么玩意?
他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我的法器啊,”许栩抬起手,将锅底对着阿黄的方向,卷刃的边缘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瞎人眼的光芒,“来吧,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医修的战斗力。”
她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阿黄这样自我安慰道,然后举起了剑,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可言ʝʂց,他们祖传剑法讲求一招一式快准狠,因为当初是为了捉鬼降妖,这类妖邪狡猾狠厉,根本不会给你时间挽什么剑花。
他的桃木剑沾了不知多少鬼和妖的血,乃至阴之物,破空而来,风中裹着剑意,台下人们看得心惊肉跳。
这两方的实力,实在是差的有点多。
“怎么办,小师妹可不要输得太惨,”霍蕊急得掐住了枫眠的胳膊,“那些笑话医修的看到了指不定要怎么嘲笑她呢。”
枫眠被掐得眼珠子都突了出来:“轻轻轻点,你师妹挺厉害的,不用担心。”
与他看法相同,长渊在台下看着,倒是一点不急。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平心而论,这个男修的剑法不错,杀气也够,如果能够找个好老师,前途无量,是个剑修的好苗子。
但,他遇上的是许栩。
只见,那一抹剑光在万众瞩目下,朝着许栩的门面直直刺去,阿黄心下大定,清楚对方的法器没有什么杀意,恐怕连他这一击都遭不住。
所以阿黄善心大发,在剑锋就要逼近的时刻,收敛了几分力道。
然,许栩却不疾不徐,如清风拂山岗般迎接着他。
桃木剑本为□□,但又沾了许多邪祟的血,于是变成了极阴之法器,可许栩不怕,因为她,一身正气。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照进了阿黄的眼里。
他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撤回这一招,可惜为时已晚,对面的少女已经举起了她的太阳花炉鼎,锅底被她擦得可以直接当镜子,倒映出阿黄悔不当初的脸。
人有情锅无情,尽管许栩存了几分力气,但她像拍苍蝇似的拍到阿黄头上时,还是免不了一声“咚”。
响吗,响就是好头。
桃木剑被她的正气威慑,竟露出几分怯意,更别提阿黄已经被打得脑浆子直晃荡,分不清黑夜白天,甚至短暂的都忘了自己叫什么,住在哪。
火葬场还有个名额,他应该给自己烧第一炉。
这一鼎拍下去,彻底拍飞了台下那些对医修的偏见,所有人虎躯一震,看热闹的双眼瞬间变成了恭敬的双眼。
阿黄在原地转了三个圈之后,眼前的金星终于消散。
他这辈子没这么丢过人,当即再次横剑刺了过去,下场……
许栩毫不犹豫,轻轻松松,提鼎又是一拍。
如同清晨小区里打乒乓球的大爷,游刃有余,基因里自带的优雅,“我这鼎还有别的用法,你想试试吗?”
她将炉鼎平举,锋利的卷刃朝着阿黄的眼睛闪了几下。
对方吓得连连后退,此时他已经左头顶一个大包,右脸颊一个大包,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大包,阿黄从事丧葬业多年,是人是鬼他见得不少,如此心狠手辣的却是头一个。
昨天的比武他也有观战,小九一战成名,地狱乐修,今天上午的卫恒,贴脸开大精神折磨。
如今的许栩,直接无限大逼斗伺候,一把鼎使出了惨无人道的用法。
如果阿黄没记错:“你们都是昆仑宗的?”
“昆仑宗灵兽峰,”许栩自报家门,美艳的脸却令人胆寒,“有时间来玩啊。”
说罢,她举起手,这次却不是举鼎的那只手,而是另一只手,从指间探出灵力,直接打进了阿黄的身体。
她攀附在阿黄的经脉上慢慢捋着,如同捋着顺毛驴,慢慢爬到了他的头部,灵力渐渐传输进去。
阿黄惊讶地发现,方才痛不欲生的伤口,此时冰冰凉凉,极为舒服。
他摸了摸脸颊:“消肿了?”
虽然比正常还要微微高耸了些,但短时间内能好得那么快,他对医修有了新的认知,并且心生感动。
“神仙姐姐,我就知道……”
台下的人自然也是看得清清楚楚,许栩一双手出神入化,短时间内就能让沙包大的肿块消散,医修难道真的如此牛逼?
若是战斗的时候,能有个医修在旁边随时治疗……
就在两方都想入非非时,许栩微笑,举起了炉鼎,如同国家铁饼运动员般,抡开了膀子甩了出去,太阳花在空中旋转跳跃摇花手,如梦似幻,如水中月雾中花,令人看不清,也捉不到。
锋利的刃划过阿黄身体,将他的衣服划出长长一道裂隙,然后割破了皮肤,他当即想尖叫。
但身体里灵脉上那只手,在他张嘴的瞬间,就已经治愈了他的伤口。
血都没来得及流,倒也不疼。
身上不疼,心却疼。
这种恐惧……
阿黄瞪直了眼睛:“别告诉我,你在拿我练习医术?”
别人比武,要么输要么赢,大不了就是输的惨了点,伤筋动骨乃是家常便饭,碰上脾气暴的,一时收不住手,养十天半月的伤那也很正常。
但是,像这种一边打你,一边给你治病,在你感动时,再打你,在你害怕时,又治好你,这种折磨,太非人了。
阿黄哭唧唧:“神仙姐姐,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台下的观众:“若是战斗的时候,能有个医修在旁边随时治疗,那应该会死得更惨吧!”
太可怕了,恐怖如斯啊,学医救不了修真界啊。
“我认输!”阿黄心理防线彻底瓦解,他看见许栩的太阳花回旋到她手上,而她兴致勃勃地再次举起了鼎时,他疯狂后退,直接泪奔跳下台:“你们昆仑宗的,都是变态!”
许栩站在台上,有些尴尬:“哎,别跑啊。”
“我这里有问诊打折券,你要不要啊!”
阿黄此时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台下的人瑟瑟发抖,从今天开始,医修的历史将被改写,医修的名讳将无人敢轻议。
医道,用好了救人,用不好真的杀人啊啊啊啊。
像许栩这种天赋异禀,登峰造极的,那是让人生不如死,死去活来啊。
记成绩的小弟子瑟瑟发抖:“昆仑宗许栩,胜。”
前有小九地狱魔音,后有卫恒贴脸开大,现有许栩以医杀人,昆仑宗这群人,当真不是人啊。
在窥天镜观了全程的各宗掌门:“……”
默默地拉开与虚空尊者的距离。
有其徒必有其师,他的徒弟们满肚子坏水,这个当师傅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瞧瞧,把他们的徒弟都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虚空尊者则如同开屏的孔雀,浑身闪耀着光彩,无视那些臭脸,不停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嗨呀,这些孩子,出手不知道让着别人点,你瞧瞧,让对手输的太难看也是种错。”
“回去我就好好地教育他们。”
小人得志的嘴脸,盟主都捂住眼不忍心看了。
昆仑宗在此次比武中大放异彩,筑基期除了灵兽峰三人,另有两人也挤进了复赛,等待明天角逐。
而下午,就是万众瞩目的金丹期比武了。
这是此次宗门试炼最高修为的比试,和炼体期的小打小闹、筑基期的懵懵懂懂不同,能进入金丹境的,在修为上已经小有所成。
长渊这个修为,放在昆仑宗可能属于一般般,但若是放到那些小门小宗里,甚至能混个掌门当当了。
但是,碍于身份,很多身居掌门之位的金丹不得参与比武,于是整个修真界掰着手指头数,能参与这场比武的,竟然只有寥寥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