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不说话,默默成长着。”
作者有话说:
洋葱、萝卜和番茄,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南瓜这种东西。
它们认为那是一种空想。
南瓜不说话,默默成长着。
——于尔克·舒比格《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
终于终于终于!
我们的海棠终于跟大家见面了!
第2章 2 、海棠未眠
“南瓜不说话,默默成长着。”
看似充满童稚的一句话,却饱含着生命成长的不屈力量。
苍茫夜色里,她清晰灵动的嗓音,就这样被空气传递,抵达聆听者的耳畔。
抵达的瞬间,站在门外的那个男人眼神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
忆着忆着,他唇角一勾,低头笑了。
时隔多年,故友久别重逢,这种情况,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结果,正想抬脚朝她走近,走廊外面忽然就响起了急切又嘹亮的一声:“枕队,车来了,快!”
虽然一恍好几年过去,但有些本能反应早已刻在骨子里,无法剥离。
那些本能反应里,最深刻的一条便是:听到命令,必须无条件立刻服从。
于是,跨越多年的思念,久别重逢的欣喜,这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的风险,统统被他抛在脑后。
他转身就要走。
陶醉见状,也瞬间本能反应作祟,噌的一声便从床上站了起来,想要去追他。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他忽然折返了回来,直直看着她的双眼,语气又快又迫切地说:
“明晚七点,我在这儿等你。”
说完,便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
他走后,门外依然人来人往,但就是没了他的身影。
陶醉看着,眼眶忽然就酸了酸。
还是姜穗岁叫了她一声,她这才回过头,看着面前这个脸色重新恢复红润的小姑娘:“嗯?”
“门外那个哥哥是谁啊?”问完,也不等陶醉回答,姜穗岁便自顾自地撇了撇嘴巴,“看起来凶凶的,是不是坏人呀?”
陶醉听了,双手一叉腰,学着姜素月的样子,假装严肃地跟她讲道理:“姜穗岁同学,你妈妈怎么教你的,人不可貌相,知道不知道?”
“哦......”姜穗岁听了,悻悻地低了低头,过了会儿,又抬起亮亮的眼睛说,“但是他长得好好看呀!”
陶醉一听,乐了。
——行,貌相就貌相吧。
-
烧退之后,陶醉本想带着姜穗岁回自己家,结果,刚坐上计程车就接到了姜素月的电话:“你把她送回来吧。”
陶醉以为她是怕麻烦自己,回道:“没事,我照顾得过来。”
“我不是跟你客气,是我妈刚看到新闻了,我都说自己没事了,结果她还是放心不下要过来,所以,你给我送过来吧,省得她今晚折腾你。”
“那好,我现在就带她过去。”
到家的时候,姜穗岁已经睡熟了,陶醉把人交给姜素月之后,又叮嘱了句:“对了,穗岁刚有点发烧,带他去看了医生,现在已经退了,陈医生给看的,所以就没提前跟你说,你晚上注意点别让她蹬被子。”
姜素月没想到她又默默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眼眶热了热,拍了下她的肩:“谢了,这一天竟让你照顾我俩了。”
“没事,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对了——”走了两步,陶醉又折返了回来,“城西大厦怎么回事?”
来的路上,她抽出时间看了下新闻,发现大多是救援报导,事故起因还在调查中。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当时正准备下楼去便利店买点东西,这才逃过一劫。”每每想到这儿,姜素月都心有余悸,“不过我看救援工作已经连夜开展了,目前还没有死亡报告,希望一切平安吧。”
“嗯,希望一切都平安。”
-
这片幅员辽阔的大地,有的角落已经安然入睡,但有的地方,令人心安的静谧夜晚,还远远没有到来。
针对此次事故,相关部门连夜开展了救援工作。
消防官兵、军人、员警、医生纷纷奔赴现场,忙得不可开交。
事故现场周边拉起了一道长长的警戒线,禁止无关人员入内。
警戒线外,是来来回回的担架和救护车,以及无数家属饱含热泪的双眼。
他们双手合一,虔诚祈祷着,爱的人能够平平安安。
警戒线内,是生与死的分秒博弈,那些穿着不同制服的人,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再快一点,再多救一个。
但层层堆叠的塌陷物,无一不在印证着此次事故的危险以及救援难度的艰巨。
虽然救援力量在断断续续地赶来,但生命与时间在前,没有人舍得停下来。
直到凌晨,从外省调过来的救援力量全部抵达,第一批上阵的人才终于停了下来,走到外面的空地上休息。
灾难面前,国人有着不需言说的团结,除了这些奋不顾身的英雄,还有一些不动声色的感动。
空地的一隅,支起了一个拉面摊,是附近餐馆的老板临时搭建的,他忙忙碌碌,只为给所有的救援人员提供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
虽然是南方城市,但到了晚上,尤其现在是冬天,气温还是很凉,再加上体力的巨大消耗,一碗有汤有水的拉面,无疑是最好的能量剂。
刚从救援现场下来的枕风眠,在闻到饭香味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胃痛。
但他没跟随大部队去吃,而是先走到一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得知那边一切正常,他凝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挂了电话,正准备转身回去,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您辛苦了,趁热吃。”
枕风眠转头一看,是刚才那个拉面师傅。
看他没吃饭,便亲自给他送来了一碗拉面,上面浇着牛肉和卤蛋,还泛着腾腾的热气。
枕风眠看到,微微颔首,真诚地和他道了一声谢。
等人走后,他才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准备吃点东西,补充点能量。
结果,就一个把餐盒从地面上端起的过程,就耗费了他不小的力气。
其实,他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就发现了,长时间的救援工作,致使他的手过度劳累,突然放松下来之后,便抖得不行。
好不容易把餐盒端好,并拿起了筷子,结果碗里那几根面条,就跟筷子的死对头一样,怎么夹都夹不住。
枕风眠见状,索性,盒饭往旁边一放,先不吃了。
他就坐在这片夜色里,左腿大喇喇地伸着,右腿则高高拱起,胳膊肘往拱起的膝盖上一搭,骨节分明的手便自然垂落了下来。
夜渐深,人类入眠,星星捣蛋。
捣蛋的星星,把成团的云被撕成了一朵一朵,有的去跟星星捉迷藏,有的遮住了月亮的脸半张。
所以,今晚的月色并不算明亮。
但灰暗的光线依然遮不住他那张肆意英俊的脸。
如某位小朋友所说,他是真的好看。
鼻梁挺直,眉峰凌厉,下颚线流畅清晰,纵然几个小时过去,他沾染上一身尘土,身上也有几处不可避免的擦伤,但依然掩盖不住眉目间的英挺凛然。
他身上有种清贵,浑然天成,自成一派。
稀薄的月光,静静往人间落。
他就这样,沉默不语地坐着。
相比于纷乱繁杂的救援现场,眼前的景,明显要安静得多。
忙碌后的安静夜晚,最适合回忆。
于是,情不自禁,想起她。
几个小时前的那一幕,又何尝不是他的意料之外?
他无意一瞥,谁曾想,命运就这样让他们遇见。
算来,距离上次见面,真的过去了好多年。
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很难收住。
这是南方的冬夜,没有骄阳,亦无落雪。
他却任凭自己的记忆从有她的阳光明媚,踱步到有她的大雪纷飞。
直到一双雪白色的高跟短靴出现在他的余光中,他的回忆之旅才被迫戛然。
他目光下意识往上,看到一双纤瘦白净的小腿,再往上,是水蓝色的针织裙摆,飘在风中,盈盈一动。
再往上......静止的画面开始移动。
于是,他仰头,她垂眸,两个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刹,她披在肩后的长发恰好被风吹起,浮在空中,神似月牙的弧度。
与此同时,遮住月亮的浮云也正好散开。
天地间月色正好,无关寂寥。
陶醉就这样,在他的注视里沉默无声地蹲了下来,看着他,微微笑了下,然后拿起了旁边的餐盒和筷子。
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枕风眠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静静看着她。
夜里寒气重,她鼻尖被冻得有点泛红。
灯光与月色勾兑的双重光影里,她微微敛着眉,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淡淡阴影,嘴唇轻抿着,鬓角处的蓬松碎发衬得她清新灵动。
就是这一眼,枕风眠忽然觉得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如洪水猛兽,满满涨涨地盈满了他心口。
他总以为自己真像别人所说,是个情绪偏冷的人。
现在他才知道,不是。
——是他把所有的情绪都积攒到了和她重遇的这一刻。
月色悄悄往外挪了一寸,他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重重哽了下喉。
因为太久没喝水,所以开口时嗓音难以避免的干涩:“不是说明晚七点见?”
陶醉听到,耳尖轻轻颤了颤。
不同于他,有刚才听到的那句“南瓜不说话,默默成长着”做铺垫,时隔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虽然带了些沙哑,但依然磁性抓耳。
她淡淡一笑,用筷子把夹好的面,递到他嘴边。
月色下,她声音很轻,也很动听:
“时间不等人。”
有些俏皮的答案。
面对他的提问,她没说自己回家路上控制不住的突然掉头,没说自己刚才在警戒线外长达几个小时的漫漫等候。
她只是用很云淡风轻的俏皮语气,传递着她的期待和不安——
对啊,时间可是不等人的。
要是你走了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才遇见的。
枕风眠看着她,忽然就笑了笑。
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能这么爱笑。
“放心——”
月色下,他声音很重,也很郑重:
“时间不等人,我等。”
作者有话说:
时间不等人,我等。——枕风眠
不是你俩什么到底情况啊!
但不得不说枕老师您是真的很会拿捏我!
下一更在周五!
之后就日更了我的宝贝们!
再等朝朝一天厚!
走了,继续写文去了【写论文......】
第3章 3 、海棠未眠
“我等。”
短短两个字,却轻巧地缝合住了错过和重逢之间的那道罅隙。
他说话的时候,陶醉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落。
多年未见,他相比之前,好像更沉默,也更冷峻,但眸中的光,却是一如既往的真挚清亮。
在心中琢磨了下他的回答,陶醉忽然释然地笑了笑,然后,将手抬高至他嘴边,柔声叮嘱:“快吃点东西。”
枕风眠闻声垂眸,一眼便看到她定在风中的细伶手腕。
就这一眼,便在他心中牵扯出了一阵颇为浩瀚的柔情。
因她半蹲下来的动作,两个人的距离在瞬间拉近,枕风眠这才看清,她今天穿了一件改良版的旗袍长裙,奶白色,冬季款,领口处缀着一层毛茸茸的小花边,中间有一个精致盘扣。
她五官本就精致到无可挑剔,这一穿,轻而易举挖掘出她身上的古典气质,于夜色中看来,尤为耀眼温柔。
尤其是望上来的那双眼睛,此刻倒映着星光,璀璨又明亮。
枕风眠看着,也学着她,忽然笑了笑。
——李老师说的不错,她是真的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蹲着多累,坐我身边。”注意到她的姿势,枕风眠动作俐落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往马路牙子上一搭,想让她垫着。
脱了外套,他里面就剩下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这穿搭,在冬天的夜里根本不抗冻。
陶醉见状,连忙摆手:“不用,我没事。”
“垫着。”说完,看她不动,他又道,“快坐下来,我真的很饿,还有,再不吃面该坨了。”
陶醉这才松口:“哦。”
趁着她坐下的功夫,枕风眠开口问她:“有男朋友吗?”
“啊?”陶醉闻言,轻眨了下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才如实道,“没有。”
“行,那我就吃了。”
她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这两句话的前后逻辑,鼻尖溢出一丝轻音:“嗯?”
“要是有,你喂我,万一让人家误会了怎么办?”
“不会的,”她声音温温柔柔的,听起来很让人舒心,“再说,我这也算是间接地为人民服务了。”
说完,用筷子夹住面,递到他嘴边。
枕风眠微微侧头,咬住。
“你们部队来这边是出任务吗?”陶醉问。
闻言,枕风眠的目光很明显地顿了一下,把面条吃下去,他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早上。”
“回京溪吗?”
“嗯。”
说完,到底还是体恤她喂饭辛苦,于是,枕风眠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紧了紧手掌,被迫让筋骨舒展了些,然后,从她手中接过餐盒:“我休息得差不多了,我自己来吧。”
“哦,”陶醉把手中的东西递到他手上,“好。”
冬夜的风凉凉的,没夏日晚风那么讨喜,却丝毫不影响他们久别重逢的心之欢愉。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马路边,看着天边夜色渐沉。
“陶醉。”他立于风中,倏地开口。
“嗯?”
“最近这几年,过得好吗?”
陶醉听了,微微一笑,说了句:“好的。”
“在南栖安家了?”
“称不上安家,就是在这边工作。”
“方便问一下,做什么工作吗?”
“我......”问及此,陶醉空咽了下喉咙,沉默片刻才道,“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