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含泪点头:“嗯,等你出院,我们就去领证。”
说完,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才从医院出来。
医院距离电视台并不算远,打车顺利的话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
了解到她的情况之后,某位元今日本该休假的化妆师善良地赶来医院,提前给陶醉画好了妆,并且让她换上了带来的西装裙和高跟鞋。
所以,时间是绰绰有余的。
陶醉怕堵车,因此在打车之前还特意提前看了下地图,上面显示一路绿。
结果,谁都没想到,一个路口突如其来的连环追尾,让本来一路绿的导航,在几分钟之内就堵成了深紫。
陶醉看着停滞不前的车辆,果断付了钱,然后从车上跑了下来。
她迅速规划了一下路线,然后,义无反顾地朝地铁站跑去,可板正的西装裙和细跟的高跟鞋,严重掣肘了她的速度。
意识到这个情况之后,陶醉动作俐落地弯下了腰,准备脱了高跟鞋光脚跑。
也是在这个时候,刚下了班正准备去医院看望枕风眠的许知意,成功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于是,果断打开车门,下车朝她走了过去。
“陶醉!”许知意喊着她的名字快步跑到她面前,站定之后,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自己的白色板鞋,“快,换上我的平底鞋。”
“哦,”陶醉很快反应过来,“好。”
“我脚比你大半码,防止掉,你鞋带系紧一些……”说完,看她穿着西装裙蹲下来不方便,许知意便直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算了,我来给你系。”
陶醉站在那里,看着她弯下身来的肩背,眼眶忽然一热。
等鞋带系好,陶醉才忽然想起来,问许知意:“我高跟鞋的码数更小,你能穿上么?”
“能,”许知意利索道,“再说,我车就在那儿,车里有备用鞋,你别管我了,快走快走,前面路口左转就是地铁站,直接一号线转十四号线,知道吗?”
“嗯,那我走了。”
“好。”说完,想到她马上就要比赛,许知意没忍住叫住了她,语速极快地说,“陶醉,我曾经吃你的醋,问李老师他在我们两个之间最看好谁?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陶醉知道这是自问自答,没说话,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许知意在她的注视里道:“他说,手心手心都是肉。”
李申川说的,不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而是手心手心都是肉。
他就是这样一位老师。
治学严谨,高风亮节,一视同仁,诲人不倦。
“所以——”许知意终于道出来意,“把那些不相干的都抛到脑后,心无旁骛地去捧个金奖回来,到时候让李老师一个手心捧一个,好吗?”
陶醉听了,重重点头:“嗯。”
然后,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许知意的视线之中。
看她终于跑出拥挤的车道,许知意长舒了一口气。
本想穿着她的高跟鞋回去,结果没想到是真挤脚。
看车停得也不远,再加上这会儿的天不冷也不热,许知意索性把鞋脱了,准备光脚走回去。
结果,刚要弯腰,突然之间,一双手臂,横空出世,将她拦腰抱起。
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并且突然抱起她的司韫,许知意脸下意识红了,但说话的语气依然很呛:“你干嘛抱我!”
司韫沉着脸,说:“英雄救丑。”
许知意听了,气得抬手砸他肩膀:“你才丑!”
司韫:“嗯,我丑,那拜托许大美女,多瞅瞅。”
许知意:“……”
拥挤的车道还未通行,他抱着她,步伐迈得坚定又有力。
旁边的一辆车上,有两个女生看到许知意和陶醉刚才换鞋的那一幕,聊起了天。
“还记得当初有人说许知意走后门的时候,陶醉也是站出来帮她说话,真正的高手都是惺惺相惜的。”
“对啊,女孩子们明明是超级美好的存在,不能因为一个垃圾聂雨琪就坏了我们女生之间的美好情谊。”
-
七点,陶醉准时到达演播大厅。
刚进场,她便于不经意间率先和李申川打了个照面。
看到他,陶醉忽然间百感交集。
他因为她受到那样的牵连,遭受数不清的无端指责与漫骂,结果因为枕风眠的手术,她到现在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声抱歉。
于是,她狠狠紧了紧拳头,走到李申川面前:“李……”
李申川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看她要开口说话,直接不给机会,来了句:“你要是敢道歉,我就不认你这个学生。”
陶醉听了,喉间一哽。
——这是他曾教给学生们的一课。
要勇于担当,但不要傻的什么都担。
不是你的错,你认什么认。
其实,她回想的时候,李申川也在回想。
回想她走过来的这一路。
阔别四年,她重新站上舞台。
他以为她肯定要经历一些局促与生涩,因为主持人这个职业,太需要舞台的历练了。
可她没有。
从她回归舞台的那一刻到现在,她始终都是自信漂亮的,游刃有余得,像是舞台上的王。
大家都称赞她。
称赞她每一次的随机应变,每一次的妙语连珠,每一次的化险为夷。
甚至,是那个带着些许调侃意味的“开了金手指”。
但身为专业老师,李申川比谁都清楚,她能以这样的速度飞快成长,背后堆砌的,一定是一段由压倒性努力充斥起来的时光。
想起初见。
其实,陶醉当年在朝大艺考三试中的表现,算不上最出彩。
那时的她,穿着最朴素的衣服,从一个小山村走出,举手投足都稍显局促。
可阅人无数的李申川就是有慧眼识珠的本事,从中看出了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出了她与生俱来的观众缘,看出了她的扎实功底,更看出了她的无限潜力。
所以,在面试快要结束的时候,李申川看着她,没有任何铺垫的,直接就来了句:“雪压枝头低——”
这提问方法前所未有,陶醉微微愣了瞬,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当时的她没有多想,以为这位老师只是在考自己的诗词储备,便开口接了句:“虽低不着泥。”
李申川继续看着她道:“一朝红日出——”
陶醉继续接上:“依旧与天齐。”
后来,她才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渐渐明白。
原来,这首诗,是他对她命运的盛大祝愿与温柔耳语。
而如今,八年一晃而过。
她现在就站在离业界最高荣誉最近的地方,只要踮踮脚,就能碰得到。
所以,李申川看着即将上台的她,将心中的千言万语,再次凝成那一句:“雪压枝头低——”
短短五个字,唤醒两个人共同的回忆。
八年前那个青涩的小女孩,与他一问一答的场景,就这样情景重现。
只不过,背景从朝大校园,切换到了梦想之巅。
李申川:“雪压枝头低,”
陶醉:“虽低不着泥。”
李申川:“一朝红日出,”
陶醉:“依旧与天齐。”
作者有话说:
【注:文末诗句出自朱元璋《咏竹》】
第64章 64 、白杨少年
直播在即, 《主持人大赛》的后台忙忙碌碌,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一派热闹。
而陶醉离开后的病房, 却是静悄悄的。
刚才, 陆潮生亲自过来看了眼枕风眠的情况,看到指标一切正常,才放心离开。
司弦思亲自把他送到病房外, 言辞诚恳地跟他道了声谢,才转身回了病房。
回去之后,她在病床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眉目坚毅的儿子, 空咽了下喉咙,才轻声问道:“风眠, 你知道我迄今为止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闻言,枕风眠眸光一滞, 沉默许久,才如鲠在喉道:“知道。”
他知道, 司弦思最后悔的事, 就是当年枕与阔病重的时候瞒着她。
她当时在国外读书, 以至于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成为她一辈子的遗憾。
并且再也没有办法弥补。
“你知道你还瞒着她!”说着,司弦思情绪控制不住地汹涌起来, 其实她这两天一直压着火呢, 看陶醉在场,也看他手术在即, 她才不敢说什么, 这会儿, 心上的石头一卸下,她难免想要释放。
“枕风眠,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那样是为她好,如果这次陶醉没来陪着你,那这件事就会成为你们一生的芥蒂,并且你们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你信不信?”
枕风眠听着这连环的质问,目光直愣愣地看向雪白的天花板。
他信吗?
他当然信。
因为只需要稍稍换位思考一下,他就能明白司弦思的良苦用心。
如果陶醉因为这种事瞒着他,他确实会一辈子心怀芥蒂。
安静的病房里,枕风眠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最终,千言万语落在一句:“谢谢妈。”
司弦思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厉声吐槽:“我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儿子——”结果,严肃不过三秒,她便绷不住笑出了声:“这么会哄人。”
枕风眠:“……”
变脸还是得看我妈。
看司弦思态度软化,枕风眠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那您给儿子开个电视。”
“开什么电视,刚没听陆医生说的话么?你现在需要卧床修养,尤其是不能过度用眼。”
“我不看,我就听个声行么。”
“那我也不给你开。”
枕风眠简直服了:“嘿——”
他身边怎么竟是些傲娇的大美女。
结果,还没“嘿”完,司弦思就拿着遥控器把电视机打开了。
上面正好在放《主持人大赛》的播放预告。
枕风眠听到,没忍住轻嗤一声:“刀子嘴豆腐心。”
司弦思立刻回呛:“谁刀子嘴豆腐心?我看我儿媳妇呢,你想听就听着,我懒得管你。”
枕风眠:“……”
谁能想到我是一个刚下手术台的病人呢!
谁能想到这个人是我的亲妈呢!
鸿叔呢!
鸿叔快来宠我!
结果,你猜怎么着。
想曹操曹操到,陶亦鸿还真的来了。
昨日,因南栖市突降暴雨,不管是飞机还是高铁,都受到了严重影响,今早才逐渐恢复运营,然后陶亦鸿就第一时间赶来了。
要不说人家俩能处成亲家呢。
一个是对刚下手术台的儿子爱搭不理,一心只想看儿媳。
一个是放着闺女的决赛现场不去,先来看自己女婿。
啧啧啧。
-
北京时间晚八点整,《主持人大赛》文艺组决赛在万众瞩目中正式拉开帷幕。
因网路上的热搜事件,此次比赛的关注度是前所未有的高。
最新一期的《南方周刊》上,记者韩茗荟更是直接发文,表明支持态度。结尾处,她用极具个人风格的落笔,写道:
【这是金手指吗?】
【不是。】
【这分明是踏实的手指,是坚韧的手指,是勤勉的手指,是永不停歇的手指。】
此文一发,瞬间收获拥趸无数。
陶醉却没能在上台之前看到这篇文章。
准确的说,是她在上场前,选择性地遮罩了外界的所有声音,不管这声音是好的还是坏的。
有句话说:遮罩力,是最顶级的自律。
当代年轻人,鲜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拥有了遮罩力,你才能静心。
静下心,你才能对自己人生的每一刻,都掌握绝对的主导权,才能做到,不论外界如何风吹草动,你心自有千钧之力。
剑雅真题的阅读文章里,曾提及过一则研究,大意是说如果你在宿舍睡觉的时候,宿舍有人说话,周围叽叽喳喳的,你便很难入睡。
但如果你带上耳机听歌,让歌声的声音盖过那些人的声音,你就很容易入睡。
可明明你耳机里的声音比宿舍人的声音要大,为什么你反倒容易入睡呢。
一位大学教授特意研究了这个现象,最终得出结论:
因为——
耳机的开关掌握在你手中。
你对即将到来的声音拥有完全的预判,也拥有绝对的掌控,所以,你不会心烦,也不会焦躁。
这便是背后的原因。
而现在,身处舆论风波中心的陶醉,便调用了自己最为强大的遮罩力,将外界的所有声音,不管质疑还是支持,通通抛至脑后。
她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需要诚实面对的,只有自己。
台上,主持人宋鹤林正在介绍着比赛规则。
总决赛分为两轮,第一轮为看词做节目,三位选手中得分最低者无法进入下一轮,成为季军。
得分较高的两位进入最终轮,进行为时三分钟的自我讲述,本次讲述的题目为《我这一路》。
很快,第一轮比赛正式开始。
因为三位选手面临的是同一道题,所以,在场上选手作答的时候,剩下两名选手会避开镜头并带上耳机,以此来确保比赛的公平性。
第一轮的比赛题目,只有三个字:五线谱。
选手需要根据这个词即兴做一期节目。
说到五线谱,大家自然而然会联想起音乐,这当然没错,但却不够吸睛。
三位参赛选手中,只有陶醉冲破了音乐的桎梏。
她提及到了音乐,但她没有将自己的话题止步于音乐,而是将其延伸到了更为广阔的地方。
在她的节目里,五线谱被比喻成了悬在高空的电线。
那一条条黑色的线,有序地排列在蓝天之下,远远望去,神似一张五线谱。
而在这张“五线谱”上工作的人,远远望去,神似五线谱上的黑色琴键。
她用一个巧妙又贴合的比喻,挣脱了既定思维的陷阱,深刻揭露了基础设施建设者的艰辛与不易。
不论出发点,还是立足点,都让评委和观众眼前一亮。
她毫无悬念的,以最高分成功晋级第二轮。
第二轮是为时三分钟的自我讲述,题目为《我这一路》。
这一轮的比赛非即兴挑战,所有参赛选手在比赛前一周就已经收到了这个命题。
陶醉自然也收到了,并且还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