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邈最近深受那则绯闻的影响,情绪有些不稳定,他怕她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所以这段时间他尽量每天很早回去。哪怕有工作也是放在家里处理。
这家店一天只接待三桌客人,还需要提前预定,今天好像就来了两桌,其中一桌在隔壁。
周屹川并不关心。他拿出手机想要拨通姜邈的电话,询问用不用去接她。
安静的走廊,在他将号码拨通的同时,前方传来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眸,看见面前的场景。
他并不知道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
走廊尽头,是喝醉的姜邈,她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
在她身旁陪着她的,是失魂落魄的贺政南,大抵是哭过,眼眶有点红肿。
哪怕都这样了,他还在担心她难受。拿着水,问她还想不想吐。
姜邈不理他,她也不和他说话。
地上铺着他的外套,外套上是姜邈的呕吐物。
走廊顶光没那么亮,周屹川的神色晦暗不明,只能瞧见深邃眼底,带着与冬日相符的冰冷。
他走到姜邈身边,伸手去扶她:“能站稳吗?”
声音是温和的。
姜邈认出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委屈了,眼泪汪汪地靠在他怀里:“头疼。”
周屹川抱着她,替她按着太阳穴缓解疼痛。
与此同时,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贺政南。
后者想要开口解释,周屹川眼神阴翳:“你应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姜邈意识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周屹川在旁边陪着她。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周屹川的房间里。
翻了个身,小声嘀咕起来:“怎么连做梦都不安分。”
周屹川听到她的话,轻声笑笑:“什么梦?”
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以为这会儿还在做梦:“占你便宜的梦。”
“哦?”他略微挑眉,问她细节。
她不肯说,因为说不出口。
过了一会儿,她又翻了个身,这次是朝着他这边。
声音很轻:“我把贺政南弄哭了。”
周屹川脸色一顿。
姜邈叹了口气,似乎在自责:“我以为那个绯闻是他传的,毕竟很多事情只有他和我知道。”
周屹川低垂眼睑,声音变得平缓:“万一真是他呢。”
她又不说话了,呼吸逐渐平稳,在他怀里睡着。
周屹川眼底的情绪也一点点褪去。
外面开始下雪了,下的很大。
很多年前北城也下过一场类似的雪。
那一年,是周屹川认识贺政南的第一年。
自小所受的教育,的确让他成为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贺政南全家赖以生存的生活费,是周屹川为他介绍的工作提供的。
甚至连他妹妹心脏病住院,等不到床位,也是周屹川为他安排的病房。
所以在贺政南的视角里,他们曾经是朋友。
他还开玩笑问过周屹川:“学校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就没有一个入你眼的?”
周屹川没有瞒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告白了吗?”很难想象,他喜欢的女生长什么样。
周屹川摇头:“我想再等等。等到高考结束,最起码,等到她成年。”
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
可又是一个冬天。
他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贺政南和姜邈。
下雪天,她站在那里,贺政南替她围上围巾。
周屹川一言不发,转身时,踢翻了角落的花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姜邈喝醉了, 周屹川为了照顾她一夜未眠。她中途吐了几次,他又是擦洗又是喂她喝水。
阿姨起夜听到楼上动静,还以为有野猫跑进来了。
天冷了之后, 外面的流浪猫就爱往暖和的地方跑。阿姨有投喂流浪猫的习惯,怕它们冻着, 也搭建了猫窝。
可免不了会有几只不听话的往屋里跑。
流浪猫身上的跳蚤凶得很, 家里那位太太又身骄肉贵。
怕惊扰他们,阿姨动作很小心,去了二楼后,却听见房内传来呕吐的声音。
以及很浓郁的一股酒气, 飘荡在二楼走廊。
男人声音温和, 询问她还想吐吗, 胃难不难受。
阿姨站在房外,没听见回答, 只有男人的一声低嗯:“我不走, 我哪儿也不去。你乖乖躺着。”
阿姨听明白了。
大约又是那位娇生惯养的太太喝多了。
她酒量差, 喝酒的次数少, 但只要喝了,就一定会醉。
以往这种事情先生从不假手于人,都是自己亲历亲为的照顾。
那么洁癖的一个人,清理起她的呕吐物时,反倒又不嫌脏了。
阿姨是过来人, 结过婚,虽然又离了。但有经验。
只是这对夫妻她始终没看懂。
说他们有感情吧,平日里一个脾气冲, 一个性子淡。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回面,哪怕见了面, 也说不了几句话。
可说他们没感情,细节处又能看出来,心里分明是有对方的。
阿姨敲了敲门:“需要我帮忙吗?”
里头过了一会儿才传来男人温和的回绝声:“不用了,您去休息吧。”
阿姨点头,并不勉强。
她是领雇主的工资,雇主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到了后半夜,姜邈终于缓过来点。头虽然还是晕,但意识清醒了。
周屹川干脆将电脑拿来卧室办公。
姜邈看见床边的沙发上,正看着电脑屏幕的周屹川。
她的房间只有一张化妆桌,沙发对面是电视,旁边放着游戏机。
没有多余的桌子。
所以周屹川只能将电脑放在腿上,房内没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弱荧光。
亮度明显也是特地调过,确认不会扰到姜邈。
他单手撑额,坐姿闲散,漫不经心的看着。手边还放着一杯提神用的咖啡。
他偶尔会喝一口,与此同时,目光往床上看。
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过姜邈。
姜邈的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她只是睡醒后翻了个身,怕打扰到他工作,所以动作放的很轻。周屹川还是注意到了,放下电脑起身,他单手挽了袖口,坐到床侧:“还难受吗?”
姜邈摇摇头,要起来。周屹川扶着她,手放在她的腰背,让她靠着自己。
待坐稳之后,姜邈才开口问他:“我是怎么回来的?”
周屹川没有隐瞒:“你们聚餐的地方,我刚好也在那里吃饭。”
醉酒后的大脑有些迟钝,所以姜邈多花了一会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周屹川恰好碰到喝醉的她,所以顺便将人给带了回来。
姜邈愣了愣:“那我和贺政南......”
他点头:“我看到了。”
姜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解释,放在从前她压根就懒得管周屹川有没有误会。
“组局的张导是他的老师,所以我们才碰到的。”
周屹川点头:“嗯。”
他相信的太顺利,顺利的有些不真实。姜邈迟疑片刻:“你没有说要问我的吗?”
他仍旧点头。
姜邈已经做好了知无不言的心理准备,结果他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她:“饿不饿?”
姜邈:“......”
他的字典库里,是只有“冷不冷”“饿不饿”这两个问题吗?
心里吐槽,嘴上却诚实。
“饿了。”
半夜三点半,姜邈穿着睡衣跟在周屹川的身后下了楼。像一条他的小尾巴。
厨房里,不时有冲洗以及切菜的声音传来。
姜邈坐不住,从冰箱里拿了个芭乐洗干净,一边吃一边靠着门框看他忙活。
他腰上系着围裙,从后看,肩膀宽直,腰侧肌线条结实内收。
穿着和她一样的睡衣,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姜邈身上这件是浅粉色,他的则是灰色。
睡衣是刚结婚的时候曲女士买的,北城的习俗,女方那边需要来置办一些日用品,在婚礼当天和新娘子一起从娘家带过来。
但那些东西全部被姜邈放在衣柜里落灰。
她心里不肯承认这个婚约,所以也不想看到任何和婚礼相关的东西。
周屹川似乎并不在意,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
婚礼当天从姜家带来的那些嫁妆,他没有过多避嫌。
该用的还是在用。
譬如他身上这件睡衣。
姜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也不知道衣服是谁给她换上的。
她咬了口芭乐,或许是周屹川此刻的人夫感太浓烈,她没法视而不见:“我以后要是生了小孩,她半夜饿了我不会管,我丢给你,然后继续睡我的觉。”
姜邈还以为他对自己的调侃会像往常那样置之不理,可谁曾想,他竟然在停滞几秒后,点了点头。
手里的动作继续,将土豆切成丝,准备给她做无油版的土豆丝煎饼。
连给她做夜宵,都记得她需要控制体重。
那个芭乐她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放在桌上。
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弯着腰往案板上看:“连芝士都是低脂的,你也觉得我胖了?”
经纪人成天耳提面命,说她怎么又胖了又肿了。
姜邈最重都没超过九十斤,在经纪人那里却总是得到减肥控制饮食的命令。
她不乐意在家里也不自由,语气有些愤懑。
周屹川将煎好的土豆饼出锅,打算放凉一些。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不做低脂的,你明天又要节食。”
姜邈被戳中,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每次吃了夜宵,次日都会通过液断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吃来补救。
这样不会长肉,但长此以往肠胃受不住,自然而然闹出问题。
所以姜邈每次要出席红毯或是什么活动前,都会随身带着胃药。
周屹川把做好的夜宵端出去,又去给她冲泡了一杯醒酒茶。
姜邈其实还没完全酒醒,始终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问周屹川怎么不吃。
他摇头:“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姜邈不由分说,从厨房里又拿出一副碗筷:“那你就当陪我了。”
周屹川停顿片刻,还是伸手接了她递来的碗筷。
姜邈一直给他夹菜,说他辛苦了,要多吃点。
她很会讨巧,出最少力气邀最大的功。小的时候家中长辈夸她乖,说她懂事,每次有聚会都会夸她。
姜邈其实也就做做表面功夫而已,在家里有长辈的时候故意扫扫地,给爸妈捶腿捏肩。
她还记得有一年爸爸带她参加一场大人之间的饭局。那个时候周伯父也在,周屹川自然也是在的。
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在她心目中形象高大的父亲,却在那场饭局上屡屡赔笑,点头哈腰。
他并不属于那个圈层,只是运气好,与周家多了一层婚约的关系,所以才得以搭上一点边。
姜邈看着父亲挨个敬酒,嘴里一口一个什么总什么科长的叫着。
就读高一的姜邈已经属于一条腿踏进成年人的世界了,她清楚这叫卑躬屈膝。
姜邈突然很心酸,她走过去,接替了父亲手里的酒瓶,亲自为周伯伯倒上酒。
笑的很甜,眼角微弯:“周伯父,酒还是少喝,身体要紧。这是最后一杯了哦。”
少女的劝诫很是动听,加上她的笑容和声音一样甜。
男人笑了笑,举着酒杯点头。
旁人也在打趣:“周总这是提前喝到儿媳妇敬的酒了。”
当时周屹川就坐在一旁,安静吃饭。
他身上还穿着一中的校服,短发清爽,冷白皮干净白皙,连毛孔都看不见。不用像同龄人那样为了满脸的青春痘烦恼。
他只是坐在那里,好似与周围人不在同一图层。
他所处的地方仿佛有单独滤镜。夏日的清早,冬季的黄昏,总之一切令人感到舒服的片段。
姜邈不清楚他今天为什么也会来。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对阿谀奉承的场合也抗拒。
并且,他今天有考试。
看他身上的穿着,应该是直接从学校赶过来的。
一放学就来了。
饭局中途,姜邈和周屹川先离开。长辈们需要谈论正事,周屹川有眼力见,不留下来打搅。
姜父忙让姜邈也一同离开。
她听话地起身,跟在他身后。
那天下了小雨,周屹川提前带了伞。他心细如发,任何事情都能安排的事无巨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