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邈摇头,打消这个念头。人家帮了自己,自己怎么能恶意揣测。
她也不是什么知恩不报的人,犹豫好久,还是给周屹川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他那头很安静,静到连个风声都听不见。
姜邈深呼一口气之后,才重新开口:“吴坤的事,谢谢你了。”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打这通电话,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一声低嗯,便将这声谢给承了过去。
姜邈此刻已经出了公司大门,开口的瞬间触不及防吸入一大口冷空气。
嗓子那里像是被什么堵住。
她沉默的这段时间,周屹川同样也沉默。
等那口气喘顺了,她才犹豫的开口:“你是怎么知道他会反悔的?”
那头的安静被翻页声打破,偶尔还会响起几声流畅均匀的,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应该是他在签署文件:“这种人我见多了。”
真不愧是那么多家企业的掌权人。恐怕当时吴坤就算不同意用钱私了,他也有别的办法让他松口。
姜邈有感而发:“还好我不是你的敌人。”
他停了笔,很轻的一声嗤笑。
显然是听懂她的话外音。
姜邈急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没说话。
姜邈看了眼桌上的门票。刚才文姐拿给她的。
演唱会的门票,一共两张。
她让姜邈这些天好好享受下自己的假期,多出去找点事情做,别上网再给她惹事了。
姜邈借花献佛,隔着手机的电磁波问他:“我这儿有两张演唱会的门票,做为答谢,你后天有空吗?”
反正这个口她是开了。答不答应那是他的事。
电话那端还是寂静无声。
姜邈不懂这个有什么好思考的,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回绝,多简单的事儿。
他终于开口:“几点?”
“下午六点,八点结束。”
他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应该有空。”
姜邈有些不爽。
这些上位者的通病。
平日不光做事严谨,说话也是,从不落下任何把柄。
永远不会把话说的太绝对。
什么叫应该?
在她开口前追问前,周屹川说:“明天我去接你。”
“不用。”她下意识回绝。
电话那端沉默,他没有勉强。
那件事解决了,可姜邈微博下的评论还是闹得很凶。
她算是圈内话题讨论度高的艺人。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闹得很久。
上次得奖的事情还没解决,营销号那边针对她和吴坤的矛盾提前做过预热。
虽然通稿全部撤回,那些黑粉却没有放过这次机会。
这圈子就是这样,蛋糕总共就那么大,分的人多了,剩下的人就分不到多少。
人人都想着把对方拉下去。
年轻花粉又是事业心最强的,甚至比正主的事业心还要强。
互撕起来更是不遗余力。
姜邈晚上睡不着,被子一蒙,躲在里面刷起微博。
看到那些恶评,她抿紧唇,一言不发。
平时表现的比谁都洒脱,其实骨子里就是个缩头乌龟。
她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遇到事就想着逃避。
那些文字越发触目惊心,手指滑动屏幕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经纪人经常告诫她,少上网,少看微博。
平时她的这些账号都是工作人员在负责打理,就是担心她受到评论的影响。
她也确实很少看。
今天可以说是心血来潮,也可以说是受到吴坤的影响。
被子太厚,待久了有些呼吸不顺。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感受着新鲜空气入肺。
胆小的特性在此刻发挥最大作用,她突然害怕一个人待在这个宽敞华丽的房间里了。
退出微博界面,点开聊天软件,手指悬停在备注为“周屹川”的联系人上方。
犹豫了很久才将他点开。
——睡了没?
其实她也没打算这条消息会收到回复。
周屹川对秩序极为敏感。做事有条不紊,厌恶被打扰。
不管是工作还是私生活。
所以他睡前一定会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
而且在这期间,无关紧要的消息,他一律视而不见。
姜邈拿着手机重新躺下,空洞的眼神盯着天花板发起呆。
她睡不着,脑子很乱。那些评论仿佛变成有声小说,在她脑海里轮播。
她侧着身子,将自己弓成一个球。
手臂抱着腿。这是自我防御的一个姿势。
随着手机的震动声,屏幕短暂地在黑暗的房间亮起。
姜邈愣了愣,随即坐起身,将手机拿过来。
看清上方的联系人后,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周屹川?
周屹川居然在这个点回她消息了?
还真是天上下红雨了。
她看着屏幕上那简短的回复。
——没有。
思虑再三,她还是抱着自己的枕头下了床。
敲响周屹川的房门,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里面迟迟没人过来开门。
就在姜邈不耐烦地想要敲第二下时,手机响了。
——没锁。
真够冷淡的。
不过这话勉强可以理解为默许,姜邈将门推开。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很淡的木质清香,有点像沾了水的雪松,冷冽清新。
房内只有床头的台灯开着,周屹川此时坐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看了三分之二的书。
深灰色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有种温和的居家人夫感。
因为姜邈的到来,他的目光也短暂在她身上停留。
姜邈大咧咧地和他对视。
隔着薄薄的镜片,两人的目光似乎都被稀释。
他垂下眼睑,摘了眼镜,收叠好后放置一旁。
一同放下的,还有手里那本书。
而后抬眸,淡声问她:“找我什么事?”
刚才有几秒钟,姜邈居然不争气的看呆了。沦陷在周屹川这张蛊惑性十足的脸上。
她回了神,把自己的枕头放在他身侧:“找你睡个觉。”
周屹川静默几秒,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她知道他肯定听见了,所以没有重复第二遍。
姜邈人已经上了床,还不忘多此一举的问他:“会不会打扰到你?”
他躺下,把灯关了:“打不打扰你不是都来了。”
姜邈不爽的瞥他一眼。
两人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什么也不做地躺在一张床上。即使中间隔开的距离都快划分出一条银河了。
可在安静的夜晚,彼此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像是两道看不见的声波在缠绕。
姜邈闭上眼睛,双手压放在被面。突然觉得浮躁的心情好像平复下来。
身侧多出的那个人,让床垫微陷。
似乎这是一种讯号,在无声告诉她,这种时候,她不是一个人。
很奇怪,她居然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来自于躺在她身侧的周屹川。
哪怕他一句话也没说,可他身上的体温,他匀速平稳的呼吸。
以及他的存在。
都让她有种莫名踏实的安全感。
“谢谢你。”思来想去,还是和他道了谢。
身侧没动静,也不知是不是睡了。
姜邈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因为他们现在的夫妻关系?
回应她的,还是无边的沉默。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在她也准备闭眼入睡时,静默无声的黑夜,响起低缓的男声。
“因为我人好。”
“......”
她刚才突然生起的感动果然是错觉。
身侧传来动静,是周屹川翻了个身。从背对她躺着,变成面朝天花板。
“骂我了?”他淡声问。
姜邈一惊:“你怎么知道?”
这人难不成还会窥心术?
他的声音不见起伏:“我不知道。故意诈一诈你。”
“......”
从她的反应得出肯定结论。
“果然骂我了。”他说。
姜邈翻了个身,没好气扔下两个字:“睡了。”
她没听到,男人极轻的那一声笑。
那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等她睁眼看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不出所料的,原先躺在她身侧的男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人的时间观念很重,除非是被极其重要的事情耽搁,不然他绝不会迟到。
姜邈洗漱完下楼。
看到餐桌上有烤好的贝果和加热过的牛奶。
不过全部凉透了。
显然时间过的太久。
姜邈也没那么讲究,落座后将它们全部解决了。
阿姨最近不在家,所以这顿算不上丰盛,但极其健康的早餐,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准备的。
休假期间,姜邈无事可做。游戏前几天也玩腻了。于是去了顶楼的私人影院。
她看的是一部系列电影,一共有五部,正好可以消磨一整天的时间。
等时间来到四点,差不多也到了出发的时间。她给司机打了电话,让其过来接她。
又做了个简单的遮挡装饰,帽子墨镜口罩一样不落。
唯恐到时被认出来。
如果单她一个人,被认出来了也无所谓。
可是身边多了个周屹川就不同了。他的身份来头比她更有深扒的价值。
从未公开露面过的周家新任掌权人。
他是在婚后才开始逐步接手家里的全部的产业。
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是自己创业,虽说顶着“周”这个姓,人脉资源上自然会有人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但能在短短几年时间,拥有这么多家上市企业,他可以称得上各种意义上的成功。
-
五点准时去了检票口,没有看到周屹川。
姜邈表示理解。
贵人事多,来不了也正常。
他这个人,受家中长辈影响,兴趣爱好令人瞧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他感兴趣的应该是歌舞剧那一类。
而不是流行乐演唱会。
不过也好。
一个人更加自在。
身边若是坐着一座源源不断冒着寒气的冰山,反而有些可怕。
约莫时间还早,里面没什么人,座位也零散。所以姜邈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座位。
内场前排。
全副武装的姜邈准备落座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言不发坐在那,周身气场显然和四周不太相符。
他是清冷的,也是沉稳的。
不知来了多久。手边的茶水都放凉了。
听见声响,男人抬眸。
姜邈庆幸自己此时戴着墨镜和口罩,所以他看不清自己震惊到眼嘴全都撑大的神情。
他居然来了。
不光来了,还提前到。
后面有人等着过去,为了不占到过道,姜邈放下包落座。
“你怎么来这么早。”她似随口一问,努力装出的漫不经心。
“工作结束就来了。”周屹川端起手边的茶杯,浅啜一口,“只比你早一点。”
姜邈不信他的话,茶水都凉了,怎么可能只比她早一点。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觉得不自在。座位居然是双人座,一张双人的沙发。只有左手两边才有扶手。
空间显得有些局促。
两人更是免不了会有肢体碰触。
她没有摘下口罩和墨镜,有个东西遮挡起码能让她看上去有气势些。
那种若即若离的碰触,比肉-体直接碰撞以及深入还让人觉得别扭。
正当她苦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坐姿时,身侧低沉的男声打断她的动作。
“沙发上有钉子?”
姜邈一愣,下意识摇头:“没啊。”
“那你乱动什么。”
其实他的说话语气从来都是平缓到听不出情绪的。但姜邈总是会擅自为他脑补润色。
好比这句话,他是平淡说出的。
在她听来就成了不耐烦的斥责。
于是姜邈强撑出气势来:“我嫌它硌得慌。”
他静默几秒:“起来。”
姜邈微微眯眼,还以为他是赶自己走。
她坐着没动。凭什么啊,门票都是她给他的,他有什么资格赶她走?
像是在赌气,她比刚才坐的还稳。
见她一直没动,周屹川轻轻拍了拍她放在二人中间的右手手背。
“起来一下。”
姜邈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一些,她就不好意思继续刚下去了。
反倒心虚的认为自己刚才会不会太小人之心。
想到这里,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起身的同时还不忘嘴硬一句:“我是在给你面子。”
周屹川没说话。
他脱掉自己的外套,叠了叠,然后放在她的座位上。
“好了。”
内场太暗,没有开灯,只有舞台上那几盏射灯。
她戴着墨镜更是看的模糊。当下摘了眼镜才得以看清那件价值昂贵的高定西装被周屹川拿来给她当坐垫。
钱倒是次要。周屹川这个人有洁癖。
拿自己的外套给别人当坐垫的事情,饶是姜邈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也很难相信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见她没动,他提醒她:“别挡到后面的人。”
姜邈这才回了神,犹豫地坐下。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垫了外套之后,的确比刚才坐着舒服许多。
超强的自尊心让她不得不在意这个问题:“这衣服我坐过以后,你该不会不要了吧?”
演唱会已经开始,暖场的是一支比较冷门的乐队。
贝斯手在舞台上高跳着弹贝斯,舞台四周喷射出冷焰火。
场内气氛瞬间达到高-潮。
身边的人都在一起跟唱。
周屹川眉头微皱。
姜邈知道,他肯定适应不了这种氛围。
平时都是待在高雅的音乐厅,听过最激烈的音乐大概就是马克西姆的克罗地亚狂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