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皇帝哼了一声让他起来,“去瞧瞧你家主子如何了。”
念羽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番,转身再次跪了下去,“主子的伤有些严重,这一刀砍中了心肺,急需大量的药材……”
一席话还没说完,皇帝就点头应了下来,“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去太医院拿,朕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治好陆相,否则,朕砍了你的脑袋!”
念羽恭顺叩头,“草民遵旨。”
知道沈听肆暂时死不了,皇帝就带着其他的官员们回去了。
毕竟他还是惜命的,哪里都比不上皇宫里安全。
离开之时,柳滇和毕鹤轩各自叹了一声可惜。
可惜沈听肆不死,他柳滇往后依旧拥有着一个劲敌。
可惜沈听肆还活着,大雍的朝堂依旧存在着一个蛀虫。
等皇帝和文武百官都下了山,元慧大师也将受到惊吓的和尚们都安排好,念双走进来,从里面反锁上厢房的门,轻声喊了句,“主子,都离开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昏迷不醒的沈听肆忽然睁开眼睛,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念羽还在那里要哭不哭,念双轻轻踹了他一脚,“行了,别装了,人都走完了。”
“我这不是一时没有缓过来嘛,”念羽调皮的眨眨眼,嬉皮笑脸的开口,“怎么样?我演的像不像?”
念双由着他胡闹,“像,特别像,别耍嘴皮子了,出去煎药去。”
毕竟做戏要做全套,可不能露出半点破绽来。
“知道了,知道了,”念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罗嗦。”
念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人了,脾气还像个小孩子。”
沈听肆听后只是抿唇笑了笑,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
可那中衣上却并未沾染半点血迹。
沈听肆胸口的位置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纱布里包裹着一块铁板,就算是利箭射过来,都未必能够穿透,更何况是早已身受重伤脱力的刺客呢?
至于那血迹,则是提前准备的鸡血罢了。
今日的刺客也好,救驾的行为也罢,全部都是沈听肆提前安排的。
沈听肆找的刺客们都是些亡命之徒,众利以诱之,便足以让他们听从差遣。
只不过,沈听肆从未想过让这些刺客活着回去罢了。
计划了这么多,究其目的,是为了太医院里的那些珍贵药材。
——只有这样,沈听肆才能续命。
至于还解决掉一个许确,便是顺带着的了。
沈听肆原本是想要趁此机会把柳滇和柳贵妃拉下马的,可没想到许确因为许美人太过于跳腾,仗着许美人得宠,丝毫不管束许家的子嗣。
已然有多起强抢民女,当街杀人等事情发生。
作为一个奸佞,沈听肆明面上自然是不能去管这些事情,所以便只能暗地里做了。
沈听肆受伤严重,不宜挪动,皇帝便只能命人将大批量的药材直接送到昭觉寺来。
寺庙里的僧人们对待沈听肆态度良好,也没有那种到处去打听事情的癖好,因此念羽制作起续命的药丸倒是比丞相府还要安全许多。
在沈听肆紧赶慢赶地计划着一切的时候,解汿也没闲着。
呼延赞想要用拖字诀拉长战线,从而拖垮镇北军,但也要看解汿答不答应。
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死亡真相的解汿简直化身成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在镇北军和匈奴的大军正面抵抗之时,解汿带着一队多人的亲信,骑着马匹冲进了漫天的风雪中。
“着火了,着火了!快点儿起来救火啊!!”
因为接连吃了好几场败仗,呼延赞和提鲁彻夜研究战术。
这一日好不容易想出来一个好办法,晚上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可结果才刚刚躺下,闭上眼睛没多久,尚未陷入深度睡眠当中,呼延赞就被一阵吵闹声给吵醒了。
他连忙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出营帐,只见四周人影攒动,到处都是冲天的火光。
呼延赞随手扯过一个拿着木桶准备去提水救火的士兵,“哪里起了火?”
那士兵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完全分不清楚方向,“不知道,发现着火的时候就已经到处都是火了。”
这简直就是在说废话,呼延赞一把推开他,返回帐内拿起自己的弯刀,又冲了出去。
能够出来领兵,还是下一任匈奴王的最佳候选者,呼延赞不是傻子。
各个地方都起火,断然不是哪个人不小心弄的,定是那该死的镇北军中有人摸到了他们的营帐所在地。
说不定此时他们的将领恐怕都遭遇不测了。
呼延赞不敢大声呼喊,唯恐镇北军的人在黑夜里放冷箭。
他捏紧弯刀的手柄,猫着腰一点一点的往提鲁的营帐方向挪动。
可即便他如此的小心谨慎,但在听到有匈奴士兵大喊他们的粮草被烧了的时候,呼延赞还是忍不住直起身体咒骂了起来。
大雍有句俗话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此可见,粮草对于行军打仗的大军而言,究竟有多么的重要。
呼延赞也想过潜入居庸关去烧掉镇北军的粮草,可奈何居庸关换了城防,以前他们能潜进去的地方已然没有办法继续潜入了,所以他只能作罢。
可未曾想,这一招竟被镇北军用到了他们的身上!
呼延赞气急败坏,嘴里骂骂咧咧。
此时,不远处的黑夜中,解汿正弓着腰蹲在一个堆放杂物的帐篷旁边,那双锐利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四周,像鹰一般蓄势待发。
匈奴人不知道他没有死,只以为镇北军只有一个傅铣坐镇大后方,面对他们如此迫不及待的进攻,匈奴只以为是傅铣命不久矣,故意和他们玩拖字战。
解汿借力打力,由着主力部队和匈奴的大军拉扯,自己带了一支精锐部队,绕路到他们的营帐,直接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
但解汿的主要目的并不在此。
他要做的,是生擒匈奴三王子呼延赞!
沈先生拼尽一切才替他争取来的机会,他绝对要把握好,不能让沈先生失望。
心里正想着,蓦地,打扮与众不同的呼延赞落入了他的眼底。
在此之前,解汿抓住了一个匈奴士兵,逼问对方将呼延赞的长相描画给了他,此时,解汿一眼就认出了。
将手里的长弓轻轻放在地上,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捏紧。
解汿屏住呼吸,压低身子,一点一点的向着呼延赞的方向逼近。
呼延赞心中担忧着粮草,紧赶慢赶的往粮仓的方向走,走到一半,碰到了迎面而来的提鲁。
提鲁沉着脸,眸子深沉的几乎快要滴出墨来,“这群镇北军,何时学会了如此不入流的手段?!”
明明他们以前打仗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偷袭算什么本事?!
对于提鲁的愤怒,呼延赞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究竟该如何开口。
毕竟他们匈奴人打仗从来都不光明正大,各种阴邪的手段齐出,能用的办法都得用上。
提鲁也没想着呼延赞能够回答他,他只不过是借此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怒罢了。
发泄完了,他又开始犯起愁来,“现在怎么办?”
仗还没打完,粮草没有了。
他们原本南下攻打居庸关的目的,就是为了抢夺大雍的粮食。
如今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能怎么办?”呼延赞刚要说话,背后却传来了一道杀气,他立马反身去抵挡,可终究还是晚了。
抓着弯刀的手被来人狠狠一踹,那柄弯刀便应声落了地,紧随其后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抵上了他的脖颈。
解汿沉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不要乱动,当心你的小命。”
呼延赞大惊失色,恐惧的都有些结巴了起来,“不……不动,我不动,你可千万别冲动。”
他出来打仗是为了给自己增加功勋的,不是为了送命的。
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解汿吹了一声口哨,随后紧紧抵着他的脖子,“让你手下的人都停手,要不然我就立马一刀抹了你的脖子!”
口哨声其实就是集合的信号,分散在四处的镇北军成员们听到后都会聚集过来。
可一旦他们大规模的行动,就一定会被匈奴的兵马给发现,毕竟他们在人数上是存在着绝对的劣势,二十多个人闯入三千人的大营,完全就是去送菜的。
但是挟持了呼延赞可就不一样了。
作为匈奴王最宠爱的一个儿子,呼延赞格外的惜命,毕竟他只要还活着,就有能力去争夺那个最后的大位,他可不是那种用命去换军功的人,更何况他也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都给我住手!”
呼延赞喊了一声,匈奴的士兵顾及着他,只能停下手里的动作。
见到此情景,跟随解汿闯入匈奴大营的二十多个人迅速集结到解汿身后,虽然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伤,但终究于性命无忧。
此次突击,大获全胜!
解汿终于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挟持着呼延赞骑上马,“都不许跟过来,否则,我立马就要了他的命!”
呼延赞也颤抖着嗓音呼喊,“她的话就是我的命令,都站在原地不许动!”
很快,解汿就带领着手下的人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匈奴兵群龙无首,完全成了一盘散沙,很快的就被镇北军给击破。
匈奴王野心勃勃派出来的大部队,就这样杀的杀,掳的掳。
可谓是损失惨重。
经此一战,就算镇北军再也得不到京都送来的粮饷也无所谓了。
毕竟,匈奴兵马最起码三年内没有能力再继续南下。
——
沈听肆“养伤”不便,柳滇主动接揽过了调查刺客一事的差事。
许确得罪死了柳滇,因此柳滇完全不顾事实的真相,直接将罪名安在了许确的身上。
至于证据?
没有就造咯。
反正只要皇帝相信了,那就一切都不是事。
当柳滇将伪造出来的证据呈上去的时,皇帝眯了眯眼,神色晦暗不明。
柳滇心中顿时有些忐忑不安。
难不成是皇帝对于许美人还有旧,不愿意就这样看着许家倒台?
柳滇可不想再让许确继续在自己面前蹦哒了,于是心一狠,直接跪了下去,“陛下,如今证据确凿,许尚书试图谋反,簇拥许美人肚子里尚未出生的二十皇子上位,罪不容诛!”
“陛下万万不能心软,给乱臣贼子可乘之机呀!”
柳滇番话说的字字珠玑,情真意切,仿佛全然都是在替皇帝考虑。
皇帝坐在上首,神色漠然的望着下面跪着的人,手指轻叩在桌面上,发出一道细微的轻响。
“哒——”
柳滇的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起来,他完全搞不明白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就这么不说话……
忽然,柳滇心中一惊,皇帝该不会是知道了真正的刺客是谁派来的吧?!
那他岂不是自作聪明?
冷汗“涮”的一下从柳滇的额头上冒了出来,一滴一滴的向下滚,他哆嗦着嘴唇,几乎说不出一个字。
沉默了半晌,皇帝终于开口,“既然证据确凿,那便直接下了诏狱吧!”
说着皇帝挥了挥手,似乎是有些不耐烦,直接就让柳滇退下去了。
柳滇都有些惊住了,他原本还做好了准备和许确对簿公堂,甚至连皇帝会问哪些问题都提前想了一遍。
结果到头来就是这样轻飘飘的结束了?
柳滇感觉自己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莫名的有种空虚之感。
但实际上,柳滇全然都是多虑了,皇帝根本没有怀疑过他伪造的那份证据,而是一直在思索着一个问题:
——他难道没有魅力了吗?
否则的话,他对许美人那么好,几乎将所有的一切宠爱都给了她,可她为何要造反呢?
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当太后?可当太后又有什么好?
连床笫之间的事情都无法满足。
皇帝是真的想不明白,想的他脑袋都有些痛了。
女人只要有男人的宠爱不就够了吗?
要那么多权势做什么?
皇帝的想法柳滇一概不知,他也不在乎,他只是兴致勃勃的带着人马,前去兵部尚书府抓人了。
自从皇帝将这个差事交给了柳滇以后,就好似完全忘记了一样,再也没有询问过,而柳滇也并未找他调查。
鬼使神差般的,许确以为柳滇放过了自己,便又恢复了曾经的那副状态。
可却未曾想到,就在他以为自己相安无事,可以继续逍遥快活的时候,羽林卫突兀地撞开了他府邸的大门。
“怎……怎么回事?”
许确原本是在房间里面,由着丫鬟给他按摩,衣服都没穿整齐就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看到柳滇带着大批量羽林卫的一瞬间,许确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让他快要迈不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