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名朴素的少女。
在楼梯间透过窗口的月色照映下，她略带怯懦的姿容清晰地显现出来。
少女有着长及腰部自然垂落的头发，脑袋一侧用橡皮筋扎起了一束小揪。端正的五官被一副俗气的细框大眼镜遮盖住了，全身也完全不做任何妆扮，放在这十几岁的妙龄少女群体中，算是一种朴素得过头的形象了。
“抱歉，我赶时间。”
中原中也来不及看清少女的全貌，隔着手套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后，便重新投入到楼梯间的奔跑当中了。
身后的眼镜娘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但话音还未从那张嘴唇嗫出，对面赭发青年的人影就已经匆促地消失在了楼道口。
……
当一座城市被白雾笼罩，占领高地以俯瞰全局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当中原中也一路跑上医院天台，却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糟糕一些。
肉眼所能望见的街区，几乎都被一团团白色的雾气所覆盖，这些白雾就像是涌动的长虫，无声盘踞在学园都市这座科研最先进的钢铁丛林中。
保卫着城市的警备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司机的车辆随意歪斜地停靠在马路上，无人驾驶公交被迫抛锚，造成了严重的交通堵塞。
偶有见到雾气稀薄的地方，也充斥着无数可疑的虚影。部分虚影的状态有些奇怪，就像是……某种不稳定的投影，有时候上一眼看还是奔跑的低年级小学男生，但下秒一晃就变成了穿着短裙的大学女青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中原中也对这一幕的发生感到了不解。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某位少女微弱的声音。
“因为……这里已经不再是现实世界了……”
先前在楼梯间被撞倒的眼镜娘小步伐地从黑暗里挪了出来，皎洁的月光在她细框眼镜的边缘多添了一丝神秘的光泽。她似乎很少与人交谈，此时正绞着胸前的手指，挡在镜片背后的眼神跟怕生的小鹿一般，忐忑地将自己所知的实情告知给了前方的大哥哥。
“那片白雾……拥有神秘的力量，将现实与内侧彻底颠倒过来了，现在这里……是学园都市的虚数学区·五行机关……”
“虚数学区·五行机关？”中原中也皱着眉又将这个词语重复了一遍，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说有这个学区的存在。
这也正常，实际上就连学园都市里居住的人对于‘虚数学区’这个存在都不一定有几分了解，一直把其当做是都市传说一类的东西，更别说是中原中也这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了。
“虚数学区·五行机关……就是全学园都市230万能力者的AIM扩散力场汇聚而成的特殊空间，嗯……AIM扩散力场就是指异能无意识扩散出来的力量，这样说的话……应该比较好理解吧……”
眼镜娘——也即是风斩冰华，弱弱地将虚数学区的概念转换成外行人也能听懂的话语，好让对方能够理解现况。这样或许她的心也能稍微安定一些。
“所以……这个地方真的很危险……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风斩冰华极力劝阻道。
中原中也听后有些明白了，涩泽龙彦那家伙的异能空间本来就带有将异能力者与普通人分隔开来的特性，在某些意义上效果竟与学园都市的虚数学区重合了。
如果说学园都市的虚数学区是一个覆盖全城市的WIFI，必须要用密钥才能连接。那么涩泽龙彦的异能就是一把破解用的万能密钥，让无数异能力者都连接上了同一个WIFI。
在虚数学区里，有的仅是数以百万计的异能体，以及风一吹便会扭曲的极度不稳定的空间态，手无寸铁且被剥夺了异能的人来到这片空间里，会遇上何等程度的危险可想而知。
“比起担心我来，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中原中也皱起桀骜的眉峰，不认同地看着这位一看起来就胆小得不行的文静少女，警告道，“小鬼别在夜晚的时候乱跑。”
像是横滨生活的孩子们就很有自觉，从不会夜晚在外闲逛，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夜晚将会是被港口Mafia支配的时候。
中原中也那副凶巴巴的样子看着还是挺有威慑力的，风斩冰华被吓了一跳，可联想到自己在回忆里见过的他和另一位少女亲昵的画面，她还是强忍下了害怕和拔腿就跑的冲动，眼角泛泪地站在了原地。
“我、我没关系的……因为我是……”风斩冰华还未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明说，就听见对面传来赭发青年明显生出警惕的声音。
“喂，你有没有感觉到……”
中原中也望向了她身后的夜幕，直觉那片区域有哪里不对劲。待他终于发现了违和的地方，额角不禁淌落了一滴冷汗。
“月亮，好像越来越近了……？”
这是个没有星辰的夜晚，独挂晚梢的圆月，体积在这一夜竟大得不可思议。
像是正在直奔着地球而来。
第124章
同一时间, 东京分部隶属政府机构的异能特务科通信室。
整个房间几乎都填满了显示屏的驱动声，以及快速敲打键盘的声音。穿着白大褂的操作员夹着资料在过道里不断焦虑地奔走。
而独坐在高台上的圆框眼镜男子同样凝视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屏幕，手指如同舞动般飞快在键盘上敲击, 发出咔哒咔哒的触碰声。
坂口安吾正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调查关于东京西部被白雾覆盖事件的工作，特务科的其他成员同样也是。
东京西部——指的即是学园都市所属地区。
通过空中的卫星观察整个学园都市中心，不难发现好几个学区已经快要被白雾完全覆盖了，里面勘测到的异能特异点异常值, 高得几乎让每个人感到心惊肉跳。
“特异点异常值现在多少了？”坂口安吾一边严肃地敲击着键盘, 一边询问底下操作员实时勘测的数值。
可操作员回馈给他的却是一则不幸的消息。
“特异点异常值已达到六年前的1.5倍……1.8倍, 还在持续上升！”
没过多久, 负责勘测的操作员显示屏幕上便被代表了‘危险’的红色弹窗所覆盖, 不断闪烁的红光，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照映得异常难看。
“白雾扩散的速度如何？”
“扩散速度为每小时二十千米, 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扩散, 白雾将会大约1小时35分覆盖全关东，大约12小时36分覆盖全日本，覆盖整个地球大约需要168个小时！”
“……只剩这点时间了么。”
连轴转了两天两夜没阖眼的坂口安吾, 忽然有种很想要往后躺平揉捏自己眉心的冲动。但他还不可以在这种时候停下，一旦连他也开始罢工, 整个部门必定会像是失去了脊椎的支撑一样, 陷入瘫痪的境地。
“想办法联系学园都市的学园理事长，或者统括理事会的负责人——”坂口安吾抬手用中指与拇指按摩着自己突突跳的太阳穴，让紧绷起的精神暂且缓和下来, “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学园都市的特异点异常值再这样升上去。”
学园都市就坐落在东京的西郊, 跟他们完全是息息相关、唇寒齿亡的关系。一旦学园都市内部完蛋, 白雾下一个波及的就是他们。
特务科的下属接收到来自长官的命令，立刻应声转身前去办事。
只是下属的前脚刚走, 下一秒通信室的操作员便被吓得失手打翻了手边的咖啡杯，滚烫的咖啡随着杯子破碎而四溅，将光洁的大理石地板晕出一滩咖啡色的痕迹。
那名操作员像是看见了某种极其恐怖的事迹，颤抖着手指向了显示屏幕上的画面。
“报、报告！观测到月球正越过引力朝地球接近中，沿海发生大规模潮汐现象，海浪高达百米以上！”
“怎么会这样？！”
这下坂口安吾真的绷不住了，立马推开了手边的笔记本电脑，快步来到操作员那边查看。由于脚步太匆忙，他连鞋子踏过了那滩咖啡渍也未曾察觉。
事关重大，操作员干脆将屏幕投映到通信室前方的巨大显示器上。
负责捕捉地月距离的人造卫星，实时将画面通过三维模型的方式呈现上来，因此，众人能够一目了然月球与地球距离正在缩短的恐怖速度。
“大、大概率是……学园都市内特异点的影响，部分异能失控了……”操作员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按照这样的速度进行下去，预计月球直接落向地球的时间大约为115个小时12分钟！届时月球将会落向地球大气层边缘，触发洛希极限！”
所有人听闻这个消息都几乎眼前一黑，身体摇晃得快要站不住脚。
“也就是说……”坂口安吾苦笑道，“白雾还没扩散完，我们的地球就要先完蛋了吗？”
那座学园都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此时的学园都市里，正上演着一场学生与异能体之间的游击战。
“那些‘东西’的弱点在于额头上的宝石！只要击碎那块红宝石，能力就可以回归了！”
因战斗而变得一片狼藉宛若废墟的街道上，肩头系上风纪委员臂章的白井黑子躲在报废的圆筒扫地机器人后方，向周围集结的同伴大声喊出虚影的弱点。
异能体虚影只有攻击意识，并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多亏如此，白井黑子才能迅速掌握到击破的办法，并在前几分钟回收掉自己在外游走的空间移动能力。
空间移动系能力显然异常难缠，但有句话是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于白井黑子而言亦是如此。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使用能力时的习惯，只要预判出异能体的落点，她就能利用藏在裙底的针形武器精准击碎异能体额前的宝石。
学园都市的学生，每个人掌握的最基本能力——正是脑内演算能力。
而周围意外集合的同伴同样不是蠢蛋。
“不用你说！”结标淡希一边不服气地喊着，一边握紧手里的军用手电筒，绕过异能体制造的障碍，用力朝对方的脑袋砸下。
下一秒，神秘的红色晶体粉碎成末，异能体虚影微微一个摇晃后，重新蹿回到了那位红发双马尾少女的体内。她握拳感应了一下能力，发现能力可以正常使用之后，终于舒出口气露出了个安心的表情。
空间移动系能力回收得非常顺利，唯一困难的则是那边犹如雷霆浩劫般的活体灾难。
空荡的人行天桥上，一抹茶发少女的虚影正向这边缓缓行来。
它的身上弥漫着无比危险的味道。
这种危险并不是指的气质或形象之类的东西，而是实实在在遍布在它周身的恐怖威胁——电弧。
随着它每次迈出的步伐，萦绕在它发梢外的蓝白色电弧便会发出‘啪滋’‘啪滋’的声响。它就仿佛一枚移动的电池，引得头顶的天空都开始积蓄乌云，随时都能劈下一道骇人的落雷。
可作为它的持有者，御坂美琴却不能放任它继续以这种危险的姿态在外游荡。
“我来吸引它的注意力，黑子，你们找机会击碎它的结晶！”
话音刚落，御坂美琴便提起勇气朝着异能体的方向奔跑过去。
以失去能力的普通人身躯，去对抗level 5这样级别的存在，无异于是以卵击石，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但她或许是从心中某个level 0的家伙身上汲取到勇气，在这一刻依然选择挺直了身板，紧咬牙关毫不犹豫地前进着。
因为，她必须从那个该死的失控异能体手里夺回自己平静的生活。
感应到持有者的出现，异能体没有瞳仁的眼球中顿时绽放出强烈的杀意之华。
它抬起手，转瞬间轰发出一炮带着强势电弧的高伏特雷击。
御坂美琴急忙矮身避过，身子在粗糙的天桥水泥路上翻滚了一周。那炮雷击直接擦着她的身体落向栏杆，电流瞬间沿着金属铁管四周逸散，留下一处被雷击中的焦黑痕迹。
御坂美琴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虽然仓促间躲过了雷击，但胳膊肘仍摔在地面遗落下了部分擦伤，丝丝殷红鲜血渗出伤口表皮，皮肤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但她无暇顾虑那么多，立刻再次爬起来朝异能体冲过去。
长相一模一样的实体与虚影像是被拉伸到极致后松开的弹簧，距离在被迅速拉近。
异能体的周围涌现出更多的电流，连它的发梢都因磁场变化而漂浮了起来。它状似想要再故技重施击倒胆敢朝自己俯冲过来的少女，御坂美琴却早已料到它会有所动作，率先一脚踢向了它的手背。
“啪——！”
蓄积着电力的手掌被远远踢飞，正当虚影为之怔愣的时候，它的身后不远处忽然闪现出一抹双马尾少女的身影，手拿着一块街边捡的陶瓷碎片，狠狠扎进它额头的红色结晶里。
“咔嚓！”
罪孽的晶体得以破碎，化作滚烫的红宝石粉末般逐渐消散于空中。
顺利回收掉电磁能力的御坂美琴暗自松了一口气，毫无淑女形象地坐倒在了地面。
……还好她今晚穿出来的鞋，鞋底是橡胶做的。
而众所周知，橡胶和陶瓷都是良好的绝缘体。
“初春，联系上爱梨前辈了吗？”战斗告一段落以后，白井黑子终于能抽出时间来询问这件事情。
一旁刚用板凳拍飞自己level 1‘定温保存’异能体的初春饰利遗憾地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