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没有人接听。”
“她该不会是故意不接电话的吧?”由于过往的经历,白井黑子十分怀疑这通电话‘无人接听’的真实性。
“我也联系不上她。”结标淡希也拿着手机走了过来,那副性感火辣的模样因为情绪不佳而染上了几分焦躁,“她不是在医院疗养吗?比起故意旷工摸鱼,我更希望那位大小姐不要出什么事……”
结标淡希顿了顿,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句:“不然我这个月尾的费用可就没人结清了。”
正当几人在担忧爱梨的人身安全之时,旁边的御坂美琴好似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喂,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少女紧涩的声线里此刻充满了骇人的恐怖意味。
身旁几位女孩立马闻声望了过去,却在‘那东西’映入视野的一瞬间,齐齐哑然失声。
因为,那是连她们也难以想象的庞大之物。
一条赤色的龙从天而降,遮天蔽月,降临在了学园都市的中心。
它奋力咆哮着,向全世界宣告了自己的到来。
第125章
让时间倒退回一个小时之前。
苍茫月色, 倾洒在这座弥漫着白雾之城里。
学园都市第十二学区,遍布神学系学校与宗教气息最为浓厚的地区,一座哥特式教堂尖耸的穹顶悄然探出这片雾海, 笔直地伸向远方硕大的圆月。
轻盈雅致的建筑体气势磅礴,森然罗列的高大石柱遍布斑驳的痕迹,在白色雾气的衬托下,隐约产生出一种阴森诡谲的氛围。宏伟的建筑被年岁所侵蚀着, 恍然让人以为矗立在此地的并非教堂, 而是某种被供奉在圣龛的遗骸。
而此刻这栋充满浓厚宗教气息的教堂里, 正酝酿着一起颠覆整个世界的阴谋。
“涩泽君, 从漫长沉眠中苏醒的感觉如何?”
费奥多尔站在教堂的一角, 用点烛器为烛台的灯芯点燃一簇簇橙黄的火光。摇曳的烛火将他优雅纤细的身影拉长,投放在一旁斑驳的墙壁上, 被过分放大扭曲的人影隐隐有种像是恶魔在窃语的错觉。
“……无聊。”
回应他的是一位白发红瞳的男人, 他的长相异常绮丽,带给人一种雌雄莫辨的感觉。
桌上鲜红如血的苹果被他无聊地翻动,似是连这一动作都感到无趣那般, 随即,他便将某把雕饰得极其华丽的银白匕首捅入了苹果内部, 透明的汁液划过匕首的表面, 滴落在艳红的苹果皮上,看上去就像是滑落的一滴滴血液。
“一切都那么无聊透顶。”涩泽龙彦百无聊赖地说,“无非是有些低贱的人又一次想要为我献上藏品罢了, 真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事实。能超越我头脑并出乎我意料之人, 果然还是没有出现。”
无尽的旅途终有厌倦的时刻, 于是他顺应了一些人的愿望,沉眠在了那口为他量身订造的棺椁中, 期待能够顺着河川漂流至惊喜的理想乡那一日。
结果睁开眼一看,他还是回到了这一片苍白与虚无、充斥着粗糙杂物的无趣世界。
多么令人失望。
费奥多尔点燃烛台的动作似乎微微一顿,但当他收起点烛器、转身过来面向白发男人时,那张苏联毛帽下的俊美面容已窥不见丝毫破绽,仍维持着滴水不漏的完美浅笑。
“至少这次‘藏品’的数量远超过往那些,不是吗?”费奥多尔的语气轻而柔和,好似冬日湖泊上方吹来的空气,“况且,作为‘余兴’上演的礼物……也已经准备好了。”
涩泽龙彦顺着他的暗示,偏眸转向了教堂中的某个方向,勾起了一丝堪称邪恶的弧度。
“……说得也是。”
两人目光聚集的地方,在于整个教堂的最前方。
彼时月光向教堂长窗射下了一束青蓝色的冷光,像薄纱般披在跪坐于冰凉地板上的樱发少女全身。
她被换上了一袭无袖的白色露背礼服裙,剪裁精美的布料贴附在少女那珍珠般光洁细腻的白皙肌肤上,露出大片宛如脆弱蝴蝶般美丽纤瘦的脊背。
她的双手被红色的丝带高高绑缚起来,艰难的姿势淋漓尽致地展现出少女腰背优美的曲线,丝带的另一端连接着教堂高高的穹顶,最终隐没在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纯净的月光向下洒落,跪坐在彩绘花纹中央的樱发少女就仿佛被框在了一幅浓重瑰丽的油画里,每个笔触都落得如此恰到好处,浑身散发出一种纯洁与欲望交织的魅力。
似乎感应到周围投来的视线,被桎梏住的少女眼睫轻轻一颤,而后睁开了那双潋滟的绯瞳。
她与涩泽龙彦的眸色都是极深极艳的红,只是男人眸色的红更像被涂抹了毒药的红苹果,而她眸色的红更像甘甜芬芳的红石榴。
“……两位将我从医院带走,又费尽心思让我换上礼服,把我绑在这里,应该不止是让我当一个观赏用的花瓶那么简单吧?”
爱梨张启樱唇,语气像一缕了过无痕的夜风般轻盈地说道。
其实说到这里她还挺想笑,因为这身白色礼服裙还是眼前这位涩泽先生所亲手制作的,当费奥多尔拿来交给她,要求她换上那一刻,她内心的疑惑几乎都要溢出胸腔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绑架人过来的劫匪,还要求大家必须着装统一的。
“我原本属意的是另一位头脑不错的合作对象呢……但单纯作为观赏作用来看,你倒是够格了。”
对着装要求非常细致的白发男人轻轻挑起了她垂落肩头的一绺樱发,捏在手里把玩起来。爱梨能看见他的十指都涂抹着雾黑色的甲油,像是染成黑色的玫瑰,看上去既妖艳又精致。
“我此时更想看见,那些因为紧张花瓶会碎裂而前赴后继赶过来的可怜人,最终沦为我收藏品的样子。”
这一瞬,爱梨对上了他投来的眼神。双方如出一辙的瞳孔清晰倒映着彼此的面容,让人感觉仿佛照了一面镜子。
“沦为你的收藏品?”爱梨重复了他话里的后半句。
“异能。涩泽君有想要得到的异能,‘钥匙’刚好放在你的身上呢。”费奥多尔体贴地回应了她的疑惑,“如果你能有幸看见涩泽君的收藏室,恐怕也要感慨,那真是连恶魔也会羡慕的收藏吧……”
爱梨闻言不禁默默垂下了头颅,柔顺秀发沿着她光洁的肩头滑落。在这静默的几秒钟后,垂落的发丝中传来了她轻盈婉转的笑声。
“……为什么笑?”涩泽龙彦问。
爱梨缓缓收敛了笑意,抬首微弯着眼眸注视他。
她眼睛的形状很漂亮,每当注视着他人的时候,哪怕眼尾只稍微弯折几度,也能营造出一种仿佛全心满载着对方的虚假温柔来。
“因为你口口声声说着这个世界无趣,但其实你也只是个被欲望驱使的平凡人而已啊。”
宏伟的教堂深处好似因为这句话,而一时堕入到了严寒的冰窖之中。
往往自视甚高的人,最听不得的便是别人说他‘平凡’。
费奥多尔几不可查地翘起了唇角的弧度,反观涩泽龙彦却收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眯起那双猩红眼眸审视着她时,无声透露出几分冰冷。
“不过是打发着无聊人生的小小消遣罢了。”涩泽龙彦用指尖绕着她颈侧的樱发,纠缠的指节倏尔一紧,“我突然有些好奇,当你的灵魂沦为我收藏品的一瞬,究竟会凝结出怎样的成色。”
说到这里,他不禁感到一丝愉悦感涌上心头,连带着方才感受到的些许冒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邪恶的笑容重新恢复到涩泽龙彦那张艳丽的脸上,少女过于柔顺的秀发从他指尖滑落,仅遗落那根光滑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颔边。
他忽然产生出一种想要抚摸怜爱的果实那样的心情,手指怜悯地朝少女那张脸移去,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之前的那一瞬间,听见身后冷不丁传来合作对象的声音。
“涩泽君,关于特异点的事,应该快到准备的时候了吧?”
他的指尖就这么停留在了半空中。
片刻后,那根手指才遗憾地收回到男人纯白的斗篷底下。
“……你说得对。”
涩泽龙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道垂涎的眼神让爱梨感觉他仿佛并不是在注视着她本人,而是在透着这具躯壳,望向她体内更深处摆放着灵魂的台座。
“期待与你再会的时刻,小姐。”
想必在他心里,下次再会就是她躺在他藏品架上的时候了吧。
爱梨默默腹诽道。
涩泽龙彦离开后,仅余两人的教堂里越显空旷。两排插在精美烛台上的蜡烛仍噼啪燃烧,将这片静默烧制成袅袅灰烟,然后被窗外如水的月光驱散。
不知几时,才传来一道温凉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
“还以为爱莉小姐会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呢。”
爱莉缓慢抬起眼皮,将说出这句话的黑发青年那张俊容映入眼底,有了冬日般黑白两色的点缀,连她的瞳孔都变得美丽深邃起来。
“抱歉,只是还在缓慢适应费奥多尔先生新的身份罢了。”
“现在适应得如何?”费奥多尔微微歪头,罩在脑袋上的白帽两旁的护耳随着动作晃动了一下。
“还不错,至少如果我面前摆了一杯水,我不会拿起来泼到你脸上的程度了。”
不知是否这个玩笑起到了显著的作用,费奥多尔握拳抵唇,矜持地轻笑了一阵。
这副模样跟往日他展现出的别无二致,可随着真实身份的表露,那份回忆中友人般的温情美好已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就像不忍看见一幅完整的画卷被破坏,爱梨别过了眼眸,纤长睫羽往眼睑下扇落了一片晦涩的阴影。
“你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我来的吧?我想阿加莎应该不会告诉你太多,你又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摸清我在学园都市的所有关系,找到背后托运涩泽龙彦的那条路线的?”
这个问题的解释好像于对方无足轻重的模样。
他漫不经心地说:“因为老鼠无处不在嘛。”
死屋之鼠,即是他在一手掌控的情报组织,专门贩售情报给里世界一些地位特殊的人物。爱梨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因为阿加莎曾也有利用这个情报组织行过方便。
只是没想到,死屋之鼠的主人就是他。
“比起老鼠,我倒是更喜欢仓鼠呢。”爱梨抿出了一丝微笑,全然不顾自己说出的话多有么细思极恐,“掐掉恶心的长尾巴,驯化掉骨子里的野性,只能日日夜夜被关在笼子里任人观赏。这样的宠物才更让人省心,不是吗?”
费奥多尔用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定定地看了她一阵,尔后才淡淡收回了视线。
“确实如此,只有无害的宠物才更让人发自心底的怜爱呢。”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黑发青年伸出他苍白纤长的手指,轻轻落到了她脑后的发梢上。爱梨甚至能感受到他那冰凉的指尖从自己发丝之间穿梭过的触感,像羽毛轻拂而过般麻痒,连她的颈后都不禁瞬间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直到一片布料蹭过颈侧肌肤,绕至身前,爱梨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拿了一根丝带,带着穿过了她的发丝,最后在她的颈项旁打了个精巧的蝴蝶结。
爱梨的双手被捆绑在头顶,无法挣脱开来触摸那根光滑的丝带。
她感觉自己此刻正如他口中所说的那只‘无害的宠物’一般,被主人怜爱地系上了象征装饰的结。
忽然之间,爱梨灵光一闪直觉性地察觉到了什么东西。那是来源于对方内心根源性的东西,是灵魂深处无法被磨灭与销毁的一种觉悟。
“……费奥多尔先生,你讨厌异能力者吧?”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正在调整着蝴蝶结形状的指尖蓦然停顿下来。他指尖悬停在她脖颈处的位置是如此接近,近到让她几乎以为,他只需要浅浅地上前触碰,就能轻易将她献予苍白的死亡。
危机感愈是强烈,爱梨唇角的弧度便愈是温柔,到后来,她甚至忍俊不禁地逸出了笑声。
“……这很好笑吗?”费奥多尔收回了手,朝一侧倾斜了脑袋,仿佛只是单纯地询问了一个问题。
“不是,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爱梨努力收敛嘴角扬起的弧度,“我终于明白了阿加莎为什么选择跟你合作,甚至不惜利用到涩泽龙彦也要完成目的了。你是为了净化学园都市两百三十万的异能力者——净化这个罪恶的都市,而阿加莎,她所想要的只有一件事而已。”
——那就是帮她把异能和神力统统隔离,让她彻底变回一个普通人。
这样,她便不必再饱受那份‘力量’侵蚀自己躯体的痛苦,可以享受作为一个十八岁妙龄的少女所应该得到的幸福生活。
这是一场单独为她施加的祝福,代价是拖两百三十万人陪她一起下水。
阿加莎会在意这种事情吗?不,她并不会,甚至她还会觉得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恐怕欧洲各国们也在等待着这个机会的诞生吧——等待学园都市内部掀起一场无法解决的惊天麻烦,好寻到这个由头对学园都市发起进攻。”
他们想要掀起一场针对学园都市的战争。
事已至此,爱梨已经想明白了整起事件的前因后果与来龙去脉。想必费奥多尔也是如此吧,他那双深邃的紫眸早已看穿了一切,并欣喜于看到事件的顺利发展。
夜色下俊美的黑发青年坦然面对了她的视线,瑰紫的眼眸中流淌着浅浅的幽光。
“人生有时不过是一次次的选择,作为神的仆从,我很乐于把命运交由神来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