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只有一把备份, 但他不是。”阳子反过来质问他,“不然你以为那些你想要的甜点周边玩具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屋子里的。”
五条悟大方地替自己的学生付清了账单,阳子因此总是会接到对方的跑腿任务,出于某种原因, 她没有拒绝。由于这些物品的主人长期在外很忙碌, 没法当面给的阳子选择把它们放到公寓里, 同样在外面的伊地知会把备份钥匙的备份借给她。
“调查结果呢?”
“接着。”
资料袋还是封口状态,阳子撕开密封条, 从里面拿出纸质资料开始阅读, 她在看资料, 对面的人在看她。
白色的绷带过滤了信息摄人也遮挡了存在感过强的苍蓝双眼, 这让那双眼睛的主人可以更加从容地打量自家的神秘客人。
确实可以用神秘来形容眼前的少女, 她像一颗由无数谜团组成的巨树,每当五条悟以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的枝桠,摸索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只是来到的分支, 而不是真正的主干。
五条悟曾一度认为他们是师生,但这段时间里对方明目张胆的偏爱又暗示着真相似乎不止如此, 她熟悉五条悟的一切不仅是战斗还有更加私人的生活方面。
他也有猜测过或许是家中的某位姐妹、亲戚之类,但被当做神子培养的六眼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亲密,连照料他长大的侍女都不一定有阳子熟悉自己,推测接连被推翻,男人只能往更加亲密的关系上联想。
五条悟无法想象自己钟情于某个人的样子,他对自己性格糟糕的一面很有自知之明,以自我为中心,会体贴但基本上不在意他人的想法,喜欢新鲜感,乐于打通超困难路线,追求的就是滴酒不沾却能酊酩大醉的快乐。
这样的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包容者不够有趣,有意思的家伙大概也不喜欢退让于人,阳子毫无疑问是后者。
两个都不会低头的人该怎么相处?
五条悟看了一眼对面表情冷淡的阳子,完全是不会骂人的类型呢,吵架的话,他应该不会输吧。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似乎也不经常生气,这样一看好像也不是不能相处。
但对方是学生,就算已经成年看起来也还不像一个大人,他到底为什么会对小自己那么多岁的学生出手?
五条悟百思不得其解。
阳子从刚才起就一直能感觉到五条悟在盯着自己,根据她和恋人相处的经验,对方在长时间工作后就容易出现这种盯着她发呆的状况。
“累了?”
“有一点。”
她放下手中的资料,轻车熟路地给冲了一杯咖啡,加满糖后递给五条悟。
“喝了接着加油工作吧。”
“一般人会说好好休息。”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五条悟接咖啡的动作没有一丝迟疑,只是感受气息就知道这会是他喜欢的味道。
男人捧着咖啡杯装作不经意地说道:“阳子很熟悉我的口味呐。”
对方重心在资料上面,没多想直接回答道:“你对咖啡的偏好没有变。”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咖啡的偏好没有变,是说别的有变化吗,很正常,毕竟他也喜欢追求新鲜的事物。
五条悟忍不住又开始看她,对方一心扑在调查上面,大概想不到同室的另一个看穿了她想要隐瞒的关系并且为此费神,想到这里,男人恶劣的性格忍不住冒头。
“我确实是个多变的人,对待某件事物很难长情,喜欢的甜点也总是会随着新的店铺出现而变化。”
他将绷带挑开同一个缝隙,以便更好地观察对面的少女,她会因此动摇从而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吗?那张脸上会因此显示出脆弱的表情,然后哭泣吗?
他确实是个性格糟糕的家伙,只想引起观察少女的变化而不考虑后果,该怎么哄回来就是未来的五条悟该考虑的事情。
阳子的表情确实不复冷淡,但也不是五条悟预想的那样,而是另外一种,混合着动容与怀念,让她整个人都柔和下来的情感。
她没有误会成年人暧昧不清的话语,反而让思念起了自己的恋人。
阳子知道自己的幼驯染是一个喜欢新鲜事物的人,他偏好固定,但喜好并不单一,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强。
在她不在的那十年里,他应该是有所变化的,理应是变了的,但呈现在阳子面前的只有不变。他吃着十年前的冰棒,戴着十年前的墨镜,家里的布置也同十年前一样。
她失去了十年,那他也留在十年前,一个肆意任性的人为了不让自己的爱人感到陌生而选择留在过去。
阳子为什么愿意替这个世界的五条悟跑腿,因为她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她失去的时间,她想要从这个五条悟的身上看到恋人的变化,想让恋人的时间重新流动起来。
五条悟看不懂这个表情的含义,或许那是只属于少女和她的五条悟之间的感情。
心情突然糟糕起来了。
男人将绷带重新缠好,门铃声突然响起,他才想起来自己定了蛋糕,涩谷超人气店铺的冰淇淋蛋糕,特地找人排队买的。
五条悟把蛋糕放在少女面前,“伴手礼。”
熟悉的盒子,熟悉的的logo,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次阳子知道应该先把东西收下,吃不吃另说。
“谢谢,那我先不打扰了。”
她拿起蛋糕和档案起身就要离开,但被五条悟拦住。
“你回到高专就该化了,在这里吃完。”
阳子不为所动,两人僵持了五分钟,室内响起少女略带尴尬的声音。
“谢谢,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吃甜食。”
……
阳子隔着绷带都能感受到五条悟的震惊,最后蛋糕被留了下来,而她和资料袋一并被扫地出门。
室内的五条悟被阳子不喜欢吃甜食的信息震惊到失语,想不通自己的另一半怎么能不喜欢吃甜食,但慢慢的这种感情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男人突兀地笑出了声。
“真是有意思。”
一个不喜欢甜食的人是怎样才能和一个嗜甜如命的人在一起的,饮食爱好南辕北辙的两人平时怎么相处,约会的时候又要怎么办,想想就觉得有趣。
“未来,真是让人期待。”
第90章 再见
资料袋中的复数张调查纸昭示着真相的复杂。
这具身体的主人星宫恋, 十五岁,双亲因为车祸去世,平日里和祖母一起生活,她早在阳子接受这具身体的五个月就不再出勤校内课程, 而在她疑似失踪没多久, 星宫祖母也失去了消息, 星宫家空无一人。
当地的警视厅曾经对此事进行过调查, 但找到信息太少,一直没能勘破案情,直到咒术界的调查员因为阳子开始调查星宫恋, 这件事的真相才开始逐渐明了。
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失踪案,调查员们在星宫家里发现了咒术师施展术式遗留下的残秽,巧合的是,远在东京的另一个案件中出现过相同的咒力残秽。
东京自今年四月份起陆续出现了多起成年男子失踪案, 受害者大多是刚离开家乡来东京打工的独居单身汉, 交际圈狭窄且还没有建立起新的人际关系, 消失一两个月才被发现失踪,等到警察开始反应过来的时候, 累计上报的失踪人数已经突破百人。
警视厅出动了大批警力来调查此事但是一无所获, 连一具尸体都没有找到。凶手在短时间内高强度作案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 除非那不是普通人能看到的信息, 警方因此联系了咒术界, 请求咒术师协助调查。
参与帮忙的咒术师们在被害者失踪的附近发现了咒力残秽,他们的猜想没错,此事基本上可以定性为诅咒师作案, 案件被移交给东京咒高,熊猫便是负责此次任务的咒术师之一。
星宫恋三月份失踪, 而东京失踪案的第一位受害者的遇难时间大概在四月份,考虑到残秽和两个案件的其他细节信息,调察员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两起失踪案出自同一个诅咒师,而星宫恋是诅咒师杀人的‘饵’。
至于少女为什么会被诅咒师选中,调查员也在后页做了分析,阳子扫了一眼便合上了资料,她现在要去少女的家里看一眼诅咒师留下的痕迹。
星宫家的位置偏僻,现在被警戒线封锁,周围更显地冷清。
“星宫?”
震惊的女声叫住了即将跨入警戒线的阳子,一个穿着制服的短发女生小跑到她面前。
“不是吧真是你,”女生话中的情绪由震惊转为厌恶,“你怎么还有脸回来,自己恬不知耻地跟恶心的男人跑了,还要来打扰大家的生活,你知道这些天我们过得有多么艰难吗,学校去不了,走在镇子上还会被人议论,都怪你。”
“你这个灾星,不要脸的bitch,连你奶奶都被你害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制服女生越说越愤恨,她下意识地扬起手臂想像往常那样给对方一个教训,可是还没有挥下去,手腕便被强硬地捏住,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拖曳到阳子的面前。
此时她才惊觉身前的人并不是星宫恋,一样的外表但是给人的感觉不同,连发丝都透露着锋利气息的人怎么会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星宫恋。
“把欺负过她的人都叫来,现在。”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再不放手的话我报警了。”
手腕上的力度没有减小反而越来越大,女生无论如何叫喊都没换来对方的同情。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谩骂、孤立、欺凌、折磨、侮辱直到现在依然丝毫不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以一副被害者的表情出现在这里狂吠,阳子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做得何种地步才肯放过可怜的少女。
没有温度的眼神让女生心中一凉,她突然感到害怕,制服女生给自己的同伴们一个个打电话,威胁诱骗无所不用地将人都骗了过来。
“我把他们都叫来了,你放过我吧,我只是打过她几下而已,那些男生们才是伤害她的主力,你放过我吧。”
被叫来的其他人此刻也感到了不对劲,他们互相辱骂推诿,谁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对星宫伤害最大的那个。
吵闹之中,阳子听到了更多没被调查到的事实,那个孩子活得远比资料上艰辛。
“再说星宫会失踪不是因为你吗,是你说现在网络很发达,让她去东京做那个的。”
原来人对人的恶意真的能够如此浓厚且毫无下限。
金色的光辉遮挡了月色,空间内充斥着的强大咒力让什么都看不到的普通人也觉得天空明亮了几分。
“为什么要让她去东京?”
普通人看不到的奇特景象全被咒术师们看在眼里,漆夜化为白昼,整个城市被笼罩在金色的领域之下。
五条悟的电话被打爆了,伊地知火速赶回东京通知他东临郡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阳子小姐的目的为何,请赶快出发。”
路上,伊地知把星宫恋的资料递给五条悟查阅,男人看了一眼便蹙起眉头,直到全部看完聚拢的眉峰也不曾舒展。
“这都是什么东西们,看起来是学生,读起来却是畜牲。”
伊地知附和:“是。”
五条悟:“怪不得阳子会这么生气。”
伊地知:“那个就...谁也不清楚阳子小姐领域的效果,那么多人都被困在里面,总之现在鸟取市很危险,希望她不要做冲动的事情。”
男人将资料丢在一旁,后仰半躺在座位上。
“别担心,我可是最强,不会有事的。”
然而五条悟的轻松心态在踏入鸟取的那一刻荡然无存,即便这里已经没了领域,但是残留着咒术残秽足以让男人窥见这片土地曾经存在过的强大结界一隅。
电话里神迹一般的形容不是夸张,她的力量当真如此可怕。
这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拥有这种力量的人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专学生。
阳子不是他学生,也大约不是未来人。
声势浩大的金色结界下受伤的人只有伤害过星宫恋的几位学生,他们的大脑全被改造成可以看到咒灵的结构,但依然无法提取咒力。
看不见对普通人既是限制也是保护,他们无法成为咒术师却也不会在注意到咒灵的同时引起咒灵的注意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死亡只是一瞬间,而恐惧是永远的。
这些“看得见”的普通人,余生都只能活在对咒灵的恐惧之下。
恐惧的人又何止他们,整个咒术师都在讨论如烈日一般的金色领域,五条悟被下死命令一定要抓到阳子。
阳子的结界最多发动两次,她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动用力量的话会导致灵魂沾染此世的信息,只在特殊时刻才会动用术式。
第一次是为了惩罚那些欺凌者,最后一次是为了让杀害星宫恋的诅咒师受到惩罚。
诅咒师不仅囚禁了小姑娘的灵魂将她的肉身做成人偶,还残杀了她唯一的亲人,之后以她为诱饵到处引诱男人,然后杀害他们,那夜他本想继续利用星宫恋做诱饵,哪想到碰见了正在调查此事的熊猫,匆匆找到一个有咒灵的地方,让咒灵来吞噬掉饵,消灭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