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自问，比起保护素不相识的普通人，他更想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同伴。
雨宫佑提出的观点刚好呼应了这一想法。他想，如果咒术界能变得更加注重咒术师的保护，比如受到威胁才不得已搬到那座山村的枷场一家，能及时得到咒术界的救助，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
最好的起点就是新人较多，立场也比较正面的咒术高专。
这就是关于他改造咒术界的想法。
对于雨宫佑来说，这个回答显然是经过思考的。
但是实在是太......
“太迟了。”雨宫佑低头，垂下眼睑让人看不清眼神，声音微弱得只有自己能听清，“杰还真是理想化啊......”
社会可不是瓶子里的一株花，生了病添些养料就能好。彻底有毒的土地，比起拿着锄头一点点犁，不如大刀阔斧地全部挖空，填上新土。
“什麽？”夏油杰见她低着头喃喃自语，感到奇怪。
“不，没什麽！”雨宫佑擡起头，露出一个与往常别无二致的灿烂笑容，“我只是在想，这可是关乎未来的重大决定，杰能考虑到我说过的话，我好感动！非常开心！谢谢你！”
看着喜欢的人对自己绽放笑颜，夏油杰心里本应是喜悦的。
本应是喜悦......可心中感受到的却是一阵茫然无措，一股莫名而来的违和感愈发强烈。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的由来，于是只能也跟着表现出与平常一致的言行，温和地回应：“没什麽，这也是我的想法。”
“啊！你们两个，偷偷决定好留校任职不带我！佑你看看他们，他们孤立我——”五条悟故意假装哭哭挂到雨宫佑身上，实际因为身高过于挺拔，只能弯腰虚虚地环住她做出“挂”的样子。
“没关系呀。”雨宫佑微微侧头，拍拍猫猫脑袋，“悟可是要回去当家主呢。”
“我不要——”五条悟大声抱怨，“比起当家主，我还不如和他们一起留校任职！”
“......”雨宫佑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猫猫警觉：“你在想什麽？！”
雨宫佑非常老实地告诉他：“我在想悟当教师的样子，可是怎麽想都觉得非常勉......呜呜唔要扯窝惹脸——”
“怎麽能轻饶你——”
“悟......”夏油杰见状又要上前制止，被家入硝子拦下来。
“等等，你跟我来一下。”她拍拍夏油杰伸出的手，指指门外。
夏油杰不明所以，又看了一眼打闹中的雨宫佑和五条悟，跟着家入硝子走出门。
自动贩卖机旁，长椅上，家入硝子递给夏油杰一罐汽水，自己打开黑咖啡先灌了一口。
“所以，硝子你是有什麽不能在他们面前说的事吗？”夏油杰手里拿着汽水罐，没有打开，规律地扣动着拉环。
家入硝子打趣地看着他：“你喜欢佑对吧。”
“砰。”
拉环被意外撬开，大量气泡涌出，正如同夏油杰此时的心情一样炸裂，溢出的糖水在倾斜的罐身上流下一道水痕。
夏油杰细长的眼微微睁大，看向惬意地喝着饮料的家入硝子：“你是怎麽知道的？”
“哦~没有反驳嘛，很有担当~”家入硝子笑道，“你表现得也没那麽隐蔽吧，明明你这种憋着坏的性格对熟人会更烂一点，结果却表现得那麽假好心！况且你最近不是经常吃悟的醋嘛？”
“......倒也是。”
一开始的温柔礼貌是面对外人的基本礼仪，他的性格分明和悟是不相上下的恶劣。可逐渐的，在面对那灿如春日暖阳般的笑容下，脑子里就只有尽可能地对她表现得温和了。
在悟欺负她时给她解围，数次把悟拖走的举动也有些突兀，也就只有神经大条系的那两人毫无所觉。
夏油杰干脆把汽水罐放在一边，“所以，你的意思是？”
家入硝子先不作答，继续问：“你的暗恋有多久了？”
“呃......大概两个多月。”夏油杰这时才感到有些羞耻，莫名有一种自己在参与女高恋爱商谈会的既视感。
“这麽久了！”家入硝子震惊。
“久麽？”毫无恋爱经验的夏油杰疑惑。
家入硝子已然平静下来，点点头：“嘛~对纯情男高来说倒也正常。”
“不过。”她话锋一转，“你没有想过告白吗？”
“？！”夏油杰猛地砖头。
“你那是什麽眼神？”对方则是一脸理所当然，“不快点出手的话，不怕佑这麽优秀的女孩被别人抢先一步吗？”
“她也很忙，应该没心思谈这些......”
“对于佑这样的人来说，忙和恋爱肯定不冲突。”家入硝子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笃定：“普通人谈恋爱是出去吃喝玩乐，互为玩伴，但佑这种肯定是寻求心灵上的共鸣和陪伴的类型。”
“况且，佑可是东大生，身边都是优质男性，又比不成熟的男高要年长，竞争力可不低哦？”
“......”夏油杰一阵沉默，半响，他艰难开口，“你也说了，佑不会因为互为玩伴就轻易喜欢，那我又怎麽能确定我就是她喜欢的类型？”
“我真是看不下去你这幅犹犹豫豫的样子了。”家入硝子老成地摇摇头，叹息着补上最后一刀：“等到悟什麽时候也意识到，对佑展开激烈的攻势，你才会觉得后悔吗！”
“悟也......”夏油杰略微惊讶地问，“我以为他只当佑是朋友。”
“我看你才是心大，等到真有意识不就晚了吗？再说了，佑那麽好，可是难得能容忍那种鸡掰性格的人，就算他五条悟现在没什麽想法，时间久了也肯定会沦陷的！你要有危机意识！”
“即使现在告白可能会失败，但是起码能让佑意识到你的心意，后续相处的时间还长，一个对自己一片诚心的男生就在身边，佑万一就喜欢你这样眼睛小......咳咳，内敛温柔的呢？”
家入硝子的理论一套一套，听得他一愣一愣。也许是冬天的风把脑袋吹僵住了，夏油杰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并从心底升起一种紧迫感。
他的表情严峻起来：“我知道了，我会考虑在近期表明心意的。”
“不过，硝子为什麽会帮我？”
难道是因为比起悟，他显得更可靠一点？
夏油杰略带疑惑地看向家入硝子，就见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瞬间满头黑线：“所以你其实是想要看戏是吧。”
“也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啦~”
不管怎麽说，两人的交流算是让夏油杰的想法有了新的进展，他们回到寝室，就见雨宫佑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已经要走了吗？或许可以一起吃个饭......”夏油杰下意识挽留。
雨宫佑笑笑：“不用啦，我要回去了。”
“悟——是不是你玩的太过火气到佑了？”家入硝子投来鄙夷目光。
“我哪有！”五条悟不服气地反驳。
还是雨宫佑摆手解释：“我是家里有些事，最近弟弟总是很粘人，我也想和他多相处相处。”
“那，你路上小心。”夏油杰把汽水放到桌子上，看到书立中放着的雨宫佑推荐的那本《通过法律的社会控制》，终于开口说，“佑，最近有没有空？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什麽事直接说不就好了，神神秘秘的。”
五条悟吐槽，被家入硝子拦下：“人家有事说，关你什麽事，不要捣乱。”
“切~”
“有事......？啊、好的，我知道了。”已经到门口处的雨宫佑疑惑地转头过来，又微微一笑：“最近虽然还是很忙，但是说说话的空闲还是有的。你想说的时候就电话联系我，我会为你空出时间的。”
当意识到自己赶不上今天的小红花以后，就开始摆了，哭哭。
营养液不知不觉已经到1k了！大家好厉害，为了庆祝明天多更一章吧~
第55章 对战
雨宫佑所谓的“家里有些事”，不过是想到了天逆鉾术式的保存方法，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推动进度罢了。
首先，他们要联系上九十九由基。
出乎预料的，联系咒术界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十九由基，过程非常简单。
那份被保存在手机中的联络号码居然真的还能用，拨出没多久就被接了起来。
对方看来对伏黑甚尔的天与咒缚体质真的非常感兴趣，在雨宫佑这边提出交易的时候，爽快的答应下来他们当面商谈的请求。
九十九由基对待咒术界、尤其是咒术总监会的态度称得上排斥，她自然不会想要自己的行踪暴露，雨宫佑身份特殊，也是如此。专业提供商务会谈等事宜的店是不错的选择。
隔天，骑着机车飞驰而来的九十九由基就应约来到了约好的地点，一家可以保证绝对私密性的茶馆。
坐在包间里，与她会面的只有雨宫佑和伏黑甚尔两人。雨宫佑没有做任何僞装，表现出十足的诚意。
她向她简单解释了苏我天音的事情，并提出交易的内容。
九十九由基金发棕瞳，面容姣好，身着皮衣牛仔裤，身高腿长，十分帅气。她姿态散漫随意，举手投足皆是成熟的魅力，她问：“所以，我只要去和他打一场，就可以尽情研究这位的身体？”
说法有点糟糕，但理解得没什麽问题。
九十九由基想要研究出没有咒力的世界，这个想法雨宫佑认为难以实现，但是如果能做到，她也乐意赞成。
“苏我天音想要‘死亡’，很遗憾，我不能如他所愿。”
所以，这场战斗中，如果他能及时想开，自己放弃是最好。如果他执意完成夙愿，他们就要......
“所以这场比试你要打假赛，输给苏我天音。”
“我无所谓，只要你能让我研究他。”九十九由基表里如一，痛快应下。
“你不担心吗？苏我的术式还挺强力的，如果你在这场比试中一时疏忽，以他的性格，下死手也是有可能的。”雨宫佑提醒。
这倒让九十九由基侧目：“我毫无所觉地答应下来对你来说不更好吗？你人还不错嘛。”
“过奖。”雨宫佑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面对弟弟的性命随时会被夺走的情况，还能保持自身的原则，九十九由基还挺喜欢这个外表看来温和可亲的女孩。
虽然对方身上散发出一种与那张青涩的脸毫不符合的上位者气质，九十九由基也没有过多打探。她们之间只需要遵守交易内容就好。
不过，有一点还是令她好奇。
“我之前也找过天与暴君。”她的眼神落在站在雨宫佑身边的伏黑甚尔身上。
从前见他的时候，对方排斥的态度很明显。天与暴君拥有强大到无可匹敌的肉体，轻而易举便能拥有许多事物，可他的眼中却是空无一物，如同游荡在郊野的一匹孤狼。
自己的邀请被拒绝的时候，她也并没太意外，即使留下了联系方式，也没期待过对方能主动联系自己。
而如今，对方却沉默着站在非术师的少女身后，深沉的眼中倒映着她的背影。
......温驯。
一个她从未想过能用在伏黑甚尔身上的词汇突兀地出现在脑中。
这世界上竟然能有人驯服桀骜不驯的天与暴君？
她开始对这个神秘的少女感兴趣了。
“我随时都有空，越快越好。”她说。
雨宫佑拿起电话：“那麽就今天吧，我也希望快些结束这件事。”
她致电给家里的住家保姆，要她通知苏我天音，他们找到了九十九由基，并在不久后到达会社附近。
附近有块地，地势平坦宽阔，没什麽建筑物，两人打起来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要现在就出发吗？我送你。”九十九由基朝她眨眨眼，“想不想坐机车？”
雨宫佑也并不推据，莞尔一笑：“好啊。”
纤弱的少女搂着九十九由基精瘦结实的腰肢，到达她所指示的地点时，苏我天音已经早早在那里等待了。
比起预想，苏我天音的脸上的喜色要更浅淡一些。
“你就是九十九由基，当今唯一的特级咒术师？”他挑眉看向刚放好机车的九十九由基。
“是我，你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苏我天音。”九十九由基活动着手腕走上前，笑着问，“你喜欢什麽类型的女人？”
“哈？”苏我天音听到这个问题，眼神下意识向雨宫佑看去，又僵硬地收回，“关你什麽事！”
他的表情总是破绽百出，九十九由基自然随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身后的雨宫佑。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揶揄打趣的笑：“哦~原来是心有所属。”
“什麽心有所属！一派胡言，刚见面就谈论这样的话题，现在的女人这麽不知羞耻吗？”苏我天音从脖颈红到了耳朵尖，直接攻了上去强制结束话题。
九十九由基的术式名为“星之怒”，可以赋予自己和自己的咒具化式神“凰轮”假象质量，打出超规格的攻击。
战斗伊始，两人都没有使出全力，而是进行着一些简单的试探性动作，探查对方的实力。
九十九由基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仅仅是试探阶段，二人也打得有来有回。
空旷的场地上飞沙走石，九十九由基拳拳到肉的攻击被苏我天音或是躲避或是转移，两人身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痕。
面对特级咒术师，转移所需要消耗的咒力也会更多一些，苏我天音并不急着把身上的伤都转移到对方身上，而是等待着一击致命的时机。
许久未经历过强者之间激烈的战斗的心脏狂跳，将富含氧气的血液供给到全身，身体发热，兴奋起来。
这本应是全情投入的、令人兴奋的一战才是。
苏我天音的心里却总有些憋闷。
尤其是当他趁迟滞空中的时机，看了一眼站在地面目露担忧地望向这边的雨宫佑时，这种情绪就更加明显起来。
他其实清楚，自己开始对雨宫佑感到愧疚。
原先的苏我天音是不会在意他人的死活的。
身为苏我家的大少爷，他天生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不会在乎自己的行为给他人，尤其是给那些身份低微的人带来怎样的痛苦。正如战争中被他杀死的亡灵，他们的家人的痛苦和悲凉，处于高位的他永远不会听到。
可当面对特定的人，或者说，当面对雨宫佑时，他却在不知不觉间被她的情绪所牵动。
她的问题也时时刻刻在脑海中回荡。
他没有自己的欲求吗？
扪心自问，除了这苍白的、由他人的训诫构成的“夙愿”，苏我天音还有什麽？
正因为他没有答案，害怕自己成为一具空壳，所以即使是会伤害到他人的愿望，他也紧揪着不放。
对意义的渴望，对雨宫佑的愧疚，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哪边更加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