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的刺痛不断提醒着她在做着怎样危险的事情，这样明显违背X意志的行为，一旦被发现，便是死路一条。
或许连声息都不会有，只要他动动手指，被种下的印记就会如同燃烧的引线一般引爆她的心脏。
雨宫佑自认不是一个无惧死亡的人，死亡代表着虚无，这种对虚无的恐惧深深印刻在每一个人的基因中。所以当她面对执掌着她生命的X时，这种恐惧就变得更加具象化。
但雨宫佑并没有逞能将所有恐惧掩藏得滴水不漏。与X的每一次会面，她都故意适当地表露出一些溢出面具的恐惧之情。
谨慎、抗拒、愤怒、顺从，都是恐惧的延伸。
这些生动真实的表现会蒙蔽高高在上的掌权者。
“这就是天逆鉾。”
把天逆鉾放在桌面，雨宫佑心里紧张着自己带着术式的右手，后退几步，问：“第二件事是什麽？”
“不要心急。”X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有注意到她衣袖下隐藏的东西，而是对她迫切想要取回自己生命的表现感到愉悦，“你不好奇，我拿到这把咒具的用途？”
雨宫佑沉默了一秒，让步：“......愿闻其详。”
X拿出一个方块，手掌大小，每一面上都有数量不等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光是看就令人心慌。
人类是厌恶他人的窥视的，而这个充满眼睛的咒具......比起咒具更象是诅咒。
雨宫佑后退了一步，这种被窥视打探的感觉让她感到不适。
“别紧张，这是狱门疆，活着的结界。”
“结界？”
“在狱门疆中，时间不会流逝，咒力会被无限削弱。如果被封印进去，就只能陷入无望的漫长等待，封印自然解除，大概需要千年......呵呵，别这麽警惕，这样等级的咒具当然是为他人准备的。”
就差把她弱的太好拿捏直接说出来了。
雨宫佑心中吐槽，面上疑惑：“这和天逆鉾......难道说？”
“聪明的孩子。”X见她豁然的表情，赞赏道，“狱门疆的结界本质上也是术式，如果用能对术式加以干扰的咒具触碰......”
他拿起桌上的天逆鉾，朝着狱门疆刺去。
刀尖触碰到狱门疆的剎那，刺目白光闪烁，雨宫佑下意识闭眼擡臂遮挡，待光芒散去，书房中竟凭空多出一人。
对方身着和尚服饰，留着整齐的妹妹头，白色发丝，在后脑有一圈红色印记，肌肤胜雪，容貌美丽。
少年眼睫微颤，缓缓睁开双目，脸上是冰冷与漠然，就连周身都仿佛散发着寒凉之气。
“欢迎，里梅。”X说。
那双无神的瞳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雨宫佑听到里梅这样问：“......宿傩大人呢？”
宿傩......？
“计划有变，现在还不能进行受肉。”X把手中的咒具放回桌面。
“......”里梅的表情阴沉下来，空气中的寒意愈发明显，雨宫佑眼看着冰霜在空气中凝结成尖锐的冰锥，直指X的大脑，“你耍我？”
气氛剑拔弩张，X却镇定自若：“容器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比起这个，为了让宿傩成功受肉，我们需要先除掉一些人。”
他回头去，指腹轻点额头边的冰锥，那冰锥就如受千斤之压般摔在地上，连同地板一起碎裂开来。
“你放心，我和宿傩定下了契约，就不会违背。”
里梅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收起攻击的姿态。
“你最好是。”
雨宫佑沉默地站在原地，脑中飞速分析着现状。
可X却突然微笑着指向她：“让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最近很中意的孩子，雨宫佑。”
雨宫佑一僵，里梅冷漠的打量已经落在了她身上，对方上下一扫，眼神中已经透露出熟悉的不屑和轻视，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非术师？”
“虽然是非术师，但却是我们计划的关键，是不是很棒？”
里梅听罢，没什麽反应，或许是觉得非术师根本不配他的注意。
X的语气简直像炫耀自家小孩的家长。这个想法让雨宫佑的胳膊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她忍着恶心问：“还有什麽要吩咐我的吗？”
“当然。”X把狱门疆和天逆鉾一并递给她，“狱门疆的发动条件是被封印对象处于半径四米范围内，脑内时间经过一分钟。我要你封印五条悟。”
“......你认为我能做到这种事情？”雨宫佑接过两件咒具。
越是亲身接触咒术界的种种，雨宫佑就越是清晰地意识到，五条悟很强。虽然没有到完全无法战胜的程度，但想要束缚他还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你做不到？”X反问。
不等雨宫佑回答，来自心脏的绞痛就突然袭来。剧烈的压榨紧缩感伴随着濒死的恐惧一同冲击着她的神经，脑内一片空白，等绞痛有所缓和之时，她才发觉自己已是满身冷汗。
擡头，X微笑着看她，轻松的模样与刚刚自己濒死的感受对比鲜明，让雨宫佑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契阔的绝对主从地位。
这件事本就容不得她反驳，既然X认为她能做到，她便一定要做到，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了，时限呢？”
“放轻松，这个任务的时限会很长。”X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在今年七月之后，十二月之前。”
现在不过才二月初。
“明白了。”雨宫佑苍白着脸应下，临行前，问道：“天逆鉾，难道不需要销毁吗？像黑绳那样。”
“看来你已经理解了我的用意......呵呵，真是聪慧。”X回答道，“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即可。”
身形纤弱的少女离开书房之后，里梅出声，语气里带着不信任：“羂索，你确定她能封印六眼？”
在他看来，非术师比虫子都要弱小无能，或许唯一的价值就是拿来烹饪。
“强者的弱点在于情感，千百年来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六眼也不会例外。”羂索起身，走到圆桌棋盘旁边，指尖拨动着棋子，“更别提，那孩子很讨人喜欢，不是吗？”
天逆鉾已经被定下束缚，下一次被使用会发挥出三倍的效果，代价则是使用完毕后就会粉碎，彻底失效。
他需要脱离因果之人来解决星浆体，而那人需要天逆鉾。天逆鉾注定会在六月粉碎，这是他要求雨宫佑七月后再着手封印五条悟的原因。
不过，雨宫佑大抵不是一个会乖乖等待的人。
“不知道那孩子会做什麽小动作呢？真是令人期待。”
雨宫佑带着咒具回到家时，九十九由基正在家里等待她。
“你终于回来了。”九十九由基坐在客厅沙发里，手臂搭在靠背上，姿态散漫惬意，看到她回来，浅笑着偏头和她打了声招呼。
但目光触及雨宫佑苍白的脸后，她很快便收敛了笑意：“怎麽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本来在背对着雨宫佑的沙发上坐着的伏黑甚尔猛然起身，几步走到她身边，皱着眉检查她的身体状态。
刚刚只是一种威慑，应该没有对身体造成多大损害。
但任谁刚刚经历了心肌梗塞的感觉，此时也不会面颊红润地微笑吧？
雨宫佑被搀扶到沙发边坐下，向九十九由基摇摇头：“没事，你的研究完成了？”
见她不愿多说，九十九由基也不强求，回答她：“离研究成功还远着呢，不过我确实获得了许多有意义的数据，天与暴君就是不一样，他的体质太特殊了，答应你的交易是我今年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说这话时，她脸上一直挂着笑，看来确实是非常满意。
雨宫佑也乐见其成：“那就好，祝你的研究早日得出好的结果。”
“借你吉言。”九十九由基拿出一本笔记，“这是我关于灵魂的研究笔记，有些内容可能会对你弟弟的事情有帮助，我复制了一份，送给你就当是我们交朋友的见面礼。”
“交朋友......”雨宫佑有些意外地看向九十九由基，看到对方坦诚的态度，不由失笑。
九十九由基甚至连她的身份都未曾了解。
或许，是猜出了几分，但并不在意？
她接过那本笔记：“好的，由基，你以后可以叫我佑。”
今天卡文严重，困困——
第58章 日常
经过了风声最紧的一段时间，会社的运营正逐渐恢复，还有扩大的趋势，X所要求的任务时间也远在五个月之后，雨宫佑难得清闲下来。
除了处理一些简单的文件，就是陪陪家里的小孩，安静下来时，就回房间研究一下九十九由基赠送的灵魂研究笔记。
笔记的内容很丰富，还夹杂着国内外许多的实例，看得出九十九由基这些年一直在用心地进行研究。
但两人毕竟目的不同，研究方向也有偏差，对于雨宫佑想知道的分离灵魂的方法，里面涉及的内容并不多，雨宫佑只能从对方对灵魂性质和一些特点的研究中自己想办法。
目前，对于两个灵魂同处于一具躯体的情况，比起进行灵魂转移这种高精度且需要另一具合适躯体的操作，消除其中一个看起来更加可行。
雨宫佑将笔记中的“抹杀”圈了起来。
比如说，苏我天音可以随时抹杀雨宫普灵魂的原因，无非是他作为咒术师，灵魂强度更高，够轻易压制其他灵魂。
如果可以用某种方法将苏我天音的灵魂削弱到一定程度，更契合这具躯体的雨宫普的灵魂就会占领上风，形势逆转。
不过具体的方式还要进行更多相关信息的调查......
在“灵魂削弱与加强的方式”旁边，她画了个问号，写上：“咒力与术式的消耗是否会对灵魂造成影响？”
合上笔记，雨宫佑将笔记本塞回书柜中，站定在窗边。目光触及到窗外天空，她愣了愣神。
大片的雪花飘飘悠悠地落下来，没一会儿就沾湿了地面。窗户玻璃透出阵阵凉意，雨宫佑把指尖点在窗上，留下一个指印。
下雪了......
今年的天气很干燥，整个冬天也就在新年伊始时下了一场小雪，此后便一直放晴。两个月过去，总算是又下了一场雪。看这场雪的大小，应该会下很久。
大概会堆积起来，至少也会有没过鞋子的高度吧？
菜菜子他们肯定会很高兴，他们念叨着堆雪人念了很久了。
只是想着他们那兴奋的样子，雨宫佑的唇角就不由自主地挂上笑容。
她觉得很幸运，遇到的都是些乖巧的孩子。他们让她身边热闹起来，也让她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家中那种欢乐的氛围。
“姐姐——！”
心里正想着他们的事，枷场菜菜子就已经在门外喊她了。
雨宫佑听到门外低低的讨论。
“应该先敲门。”“有什麽关系嘛！我又没进去！”“会不会打扰到姐姐工作？”“可是我想和姐姐一起玩......”
她笑着打开门：“我没有在忙哦。”
“好耶——！”孩子们欢呼起来。
雨宫佑被簇拥着来到院子里。雪下的很大，刚刚还只是湿了地面，等他们换好保暖的衣服出来，已经有厚厚一层了。
一开始还算和谐，小孩子们互相扔着松软的雪块，不想活动的就在围墙边堆雪人。
直到雨宫佑觉得有些累了，对前来拜访的小野寺眀砂和路过的伏黑甚尔挥挥手，把他们招入战局。
“总是黏在姐姐身边，你们也很讨厌这家伙对吧，现在正是复仇的好机会啊。”小野寺眀砂掂着手里塞了石头的雪球，鼓动孩子们与她沆瀣一气。
“至少也应该让他知道，就算是受姐姐喜欢的小白脸，也是不能独占姐姐的。”枷场美美子一脸平淡地说出了不符合年龄的台词。
“妒火中烧的女人还真可怕。”伏黑甚尔手搭在脖颈上，歪头看向雨宫佑，“小白脸有错麽？”
雨宫佑只是笑笑：“或许检验一下大家最近的练习成果也不错。”
她又看向小野寺眀砂，注意到对方正阴暗地走到角落里准备着什麽，提醒道：“眀砂，石头就算了，不可以往雪球里加玻璃哦，碎了会划伤孩子们的。”
“姐姐——好吧。”小野寺眀砂失落地把已经准备好的雪球扔回角落，拿起塞了石头的雪球，和孩子们站到一起。
后院、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战场，变成了所有人一起围攻伏黑甚尔的局面，而对方身形在无数雪球间穿梭，竟是片雪不沾身。他经过的地方，每一个孩子都目露惊惧地......捂住了自己的衣服领口。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日车宽见拿着新的文件站到雨宫佑身边时，就看到衆人玩得正激烈的一幕。
“本来就是休息日，你还主动加班，辛苦了。”雨宫佑接过文件，笑道，“要不要也加入进来？”
“不，打雪仗这麽充满童心的活动我就......等等，刚刚掉下来的雪球里面是不是包着石块？”
雨宫佑欣慰地看向院中躲避伏黑甚尔并找机会反击的孩子们：“动作比起刚刚接受训练时已经灵敏许多了，这样，面对危机的时候自保的概率也就大了几分，他们都是很努力的孩子呢。”
“所以石块的问题......算了。”日车宽见挠挠头，不再纠结这个被雨宫佑刻意略过的话题，转而开始自己的工作报告，“新成员的招募进行得很顺利，泷川太平报告说还没有非诅咒师发现我们不断变化的入会渠道。”
“新成员没有以性命要挟定下束缚的必要，但是筛选和培训必须严格到位，我不希望会社内有违反规则，肆意妄为的人存在。”雨宫佑叮嘱。
日车宽见应声，翻看着手上的资料：“还有一件事，目前会社人员充足，对咒术界的吞并计划可以进一步扩张。不过据数据显示，往年梅雨季本就咒灵事件频发，在之后盛夏到来更如是，继续扩张业务范围的话，骤减的任务量可能会被三个地区的咒术师察觉到异常。”
“本来我们的目的也就不止于这三个地区。”雨宫佑了然地点头，并不担忧，“联系伊藤泽，开始进行其他地区辅助监督的收买、控制和转化，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是要逐渐渗透到整个国家。”
吩咐完这些，她又问：“政府那边怎麽说？”
“坂口先生看来对我们的扩张计划非常赞同，与我们的合作以来，他们部门的财政支出已经减少了两成。关于禅院灭门的事件，对方表示咒术界的内斗与政府无关。”
想想看到的那些资料，日车宽见补充，“御三家族内的术师本来也就不参与一般咒灵的祓除，对于民衆有害无益，所以政府的态度也十分宽松。”
“我知道了。”雨宫佑断决如流，处理完这些报告，神色也放松下来，“最近的事情不多，你也多休息才是。”
“下意识就在工作了......”日车宽见拍拍脑袋，“放在半年前，我怎麽也不会想到如今的我会在一家咒术师公司就职，还参与过灭族的大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