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请柬收进抽屉里。这个天马行空的计划被他暂时搁置在角落。
手机在口袋中振动。
中原中也及时打断思绪，将自己所有的关注点拉回到正轨。
在接通电话之前，他扫了一眼时间显示。离绘羽到总部给他送午饭还剩20分钟，这么短的时间，恐怕是不能处理完这件事。于是，他吩咐他的部署。
“我现在临时有些事情要忙。等会花山院小姐来了，你先让她到待客室坐坐。”
“好的。中也大人，”虎次郎一口应承，“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安顿好花山院小姐。”
·
绘羽一进到总部大门口，等到的不是中原中也本人，而是他的属下虎次郎。他热情洋溢地迎上来，边告知她中原中也现在业务繁忙，一边引她去往待客室的方向，让她先稍作等待。
一路经过走廊，绘羽隐隐听见模糊的枪响。她不禁停下了脚步，侧耳细听，禁不住好奇地问，“……这里面怎么会有枪声？”
总不会是港口黑.手.党的仇家打过来了吧？
虎次郎朝她转身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口答道，“哦，花山院小姐您说这个啊。是我们这里打靶场的声音。这几天后勤在把打靶训练场翻修了一遍，现在应该是在验收场地，花山院小姐您不必太在意。”
……打靶场，从字面意义上理解，那就是训练新人枪术的地方。
绘羽莫名回忆起自己亲身经历的，有关“枪”的一些场景。
七年前，因凶狠人贩的枪击而在锁骨下留的伤痕；
大半个月前，在鹰司家葬礼上作乱的贼人，中原中也身上因枪击导致的贯穿伤；
还有，似乎她时常能够闻到的，中原中也靠近她时被流风带过的火药味，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她心中微微一动。
“虎次郎先生。”
她叫住前方快步带路的人。
“您有什么要求请说，花山院小姐。在下力所能及的，一定尽力满足您。”
绘羽抬手指着枪响传来的方向，直截了当道，“我现在可以去打靶场看一看吗？”
“这……”虎次郎面露难色。比之为难，疑惑的神情更多，“花山院小姐，请您原谅在下的冒昧。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想到去打靶场呢？”
“抱歉，是我的好奇心作祟，您就当我是在任性吧，” 绘羽平静地直视他的眼睛，“只是对用枪产生了一些兴趣，想试一下像你们一样开枪是什么感觉。”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
想体验一下中原中也日常的生活行为是什么样子。虽然这都不算摸到边角，但是至少可以靠这种浅显简单的方式，和他的固有生活产生一些重叠，一些交集。
唯一地，小心翼翼地涉足他领域范围内的途经。
她扫过别在虎次郎腰间的一把枪。
好像还少了一点重要的东西……
“顺便，虎次郎先生，可以给我一把你们中也大人用得顺手的枪吗？”她说。
·
等待中原中也的间隙，她没有去到待客室，而是调转脚步，进入了已经休整完毕，焕然一新的打靶场。临近中午，成员们基本都去吃饭了，打靶场内空无一人，放眼一望既萧索又寂然。
她将手里的饭食放在旁边休息的凳子上，接过虎次郎递过来的枪。
虎次郎告诉他，他们中也大人是不用任何武器的，他本身就是最具有震慑力最厉害的武器。因此没法给她提供中也大人用得最顺手的枪，只能给了她一把黑.手.党成员处理敌人时惯用的枪.械。
绘羽想起了中原中也此前空手接子弹的壮举。
好吧，就中原中也这除他之外，天上地下找不出第二的水准，明显赤手空拳才是最高效的。有了武器反而束手束脚。
绘羽面前立着一排一排枪靶。
打靶场没有任何灯光，白日全靠自然光线透过顶上的空洞漏下来。
一开始绘羽完全不会用，摸着枪翻来覆去地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经过虎次郎一番简单的指点，她很快上手，学会了怎么拉动保险，怎么上膛子弹，怎么扣动扳机。
前期工作学习完毕。接下来，直接进入实践部分。绘羽抬起手臂，将枪口对准靶心。搭在扳机上的指腹往下按动。
“砰——”
一声枪响。
枪靶纹丝不动，完好如初。
不过无所谓，虎次郎会闭着眼夸她彩虹屁。
“虽然连一环都没打中，但花山院小姐第一次用枪，能够如此娴熟地掌握枪.械使用方法，已经遥遥领先别人一大步了呢！”
绘羽哭笑不得。这话说得，都不知道是在褒扬她还是贬损她了。
她也谦虚客套地回应，“多谢您的鼓励，我会继续加油的。”
又抬手开了第二枪。
“砰——”。
第三枪。
“砰——”
接连两发第四枪，第五枪。
“砰——”“砰——”。
前前后后她一共对着枪靶开了十来枪。
结果嘛，自然是——
“很好，十发全部都脱靶了呢，绘羽。”
身后传来耳熟到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的声音。绘羽低下头，手指灵活地换新的弹匣。充足的子.弹才能给予她足够的练习机会。子弹装填，靶心重新瞄准时，绘羽轻描淡写地问道。
“怎么，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中原中也：“暂时还没有。不过看目前进展的态势，今天是铁定没办法处理完毕了。过一段时间再看看吧，反正也不算太紧急。”
绘羽再一次扣下扳机。
落空的子弹砸落在地面上，碰撞出细微的金属声响。
“什么事竟然让你这么棘手？”她又问。
“其实也不算棘手，只是需要更多一段时间来观察情况……是英国那边的贸易出现了卡顿。”
中原中也在这方面对她相当坦诚，从不拿假话搪塞她。理所当然的，这坦诚之中同样也有所侧重，将对涉及黑手党内部机密的部分做了模糊处理。
“伦敦当地的货商扣下了一批货，说是近来无法走通海运航路，他们得尝试一下陆路运输。不过我可没听说那条海运航路有什么问题。”
绘羽抽丝剥茧地直击问题核心，“你怀疑他们故意拖延日期，想要暗中做些小动作？”
中原中也点头承认，“嗯，算是吧。”
他双手插进西装裤两侧的口袋中，缓步踱到她身边，点评她的枪技，“还是全部脱靶了，连边缘都没挨得着。”
又调侃地轻笑了一声，“真是难为虎次郎还能夸得下去。”
“……真过分，”绘羽不满地撇下唇角，“你就不能也夸夸我，鼓励我么？好歹我也是个新手。你如果实在看不过眼，就安排人来教我，好吧？”
中原中也一把抽出她手里握着的枪。极其熟练地上膛，抬手瞄准，扣下扳机。“砰”、“砰”、“砰”三声震响，一气呵成。三发十环毫无偏离，在枪靶上灼烧出黑洞。
他用手掂了掂枪.支的重量。斜看过来的目光染上一点帽檐投下的浓郁阴影。
“没这个必要，”他说，“我的女人，当然是由我来亲自调教。”
第64章
绘羽：……
绘羽梗住。
并在沉默中打出了一个省略号。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正在抽动：“……霸道总裁小说还请您少看呢, 中原干部。”
“怎么？难道这还不够帅气吗？”
中原中也用食指挑着扳机环扣，潇洒利落地转动了一下枪.支。
绘羽不理他，径直走过去, 想从他手中接过枪。被中原中也顺势扣住手腕，轻巧地往他怀中一带。
温热的气息织就成一张罗网，兜头笼罩下来。然后, 腕上又一用力，她的后背又贴上他的胸膛, 这张罗网中便生出触手来, 见缝插针地往她衣襟里钻。
垂落的大衣完全包裹身体。
绘羽紧绷着被他牵引的手臂肌肉，不敢动。这一瞬间, 心脏似乎要冲破束缚, 在肋骨间毫无章法地越跳越快。
“放松，别紧张。”
低沉的吐息切割耳后敏感的神经。
绘羽屏住呼吸。
“手臂，抬起来……太僵硬了。”
他的手以环抱的姿势绕过肩头。
赭色的发丝滑进她的脖颈, 欲迎还拒地搔弄过锁骨上方。一股电流击穿的麻和痒顺着血脉冲击心脏。绘羽猝不及防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被身后人抬手稳稳接住。
黑色手套抚触过裸露在外的小臂皮肤，轻缓地捏了捏。
“视线，正对前方。”
两手的食指和中指按在她的鬓发两侧, 像摆弄人形玩偶一般微微用力, 将她的头部调整到正对枪靶的位置。
“好，就是这个姿势，保持不动。记住这种感觉。”
中原中也紧靠在她身后。一只手虚虚扶住她举枪对准的手臂，另一只手贴上她的尾椎骨, 从腰窝处摩挲到腰侧, 一手掌控住她整个人，整个身体。
“三点一线, 缺口，准星，目标……”
炽热到几近灼烫的嘴唇擦过耳侧。短暂的停顿，听起来也像细微的喘息。
“手别抖，呼吸平稳。”
低哑的声音卷舐过耳骨，湿润，酥痒，带着湿漉漉的性感调性，比伊甸园那条缠绕在苹果树上的毒蛇更为蛊诱。
……她感到自己有些眩晕，腿有点发软。
“瞄准了就开枪吧。”
他在耳边下达指令。
绘羽脑子一热。
剧烈的响动炸开。射击时产生的后坐力顺着金属枪体，在她指尖化成震颤。
“这次终于上靶了，”一声赞许的低笑像蜂蜜裹住的糖心，滴下的蜜黏黏糊糊粘在耳后，“是五环呢绘羽，相当有进步。”
绘羽颤抖着缓缓呼出一口气，微笑，“全都得益于您中原干部调教得好呢。”
他用侧脸厮磨着蹭了蹭她的耳发，“那就再来。这次定个小目标，七环。”
“打中了的话，有奖励哦。”
绘羽再次抬手瞄准，无情拒绝了他的提议，“才不要。这奖励八成只会累到我奖到你，好亏本的买卖，我不干。”
扣下扳机。
又是一声枪响。
七环，顺利完成目标。
“非常好，”中原中也瞄了一眼枪靶上的空洞，偏头在她发丝间落下一吻，“你看，这不是很简单吗？”
“那这次我们来试试十环，怎么样？”
直接上难度了。
绘羽不曾犹豫，干净利索地调整枪支握在手中的手感，举枪，瞄准最中心的红点。
毕竟曾经担任过网球部部长，绘羽在运动一事上确实属于天赋型选手，一点就通。
经过中原中也几次一对一的悉心指导，她很快从一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迅速成长为熟练的射击手。十发不能说有十中，至少也能有六七中的准头。
中原中也上挑起眉，一副与有荣焉的满意神情。虽然经他手教导成长起来的下属，没有三位数也有两位数了，但从未有一刻像此刻一样，充溢着满足的膨胀感。
——要不说大家都爱养成类，这种看着一株玫瑰自手中饱满绽放的成就感，足以冲击任何生理性感受的顶峰。
“射击这个项目，还喜欢吗？”他问，“我记得仓库里还有不少女士用的袖珍枪，如果你想要的话，我让人给你挑一支，方便携带，也好作防身用。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绘羽颔首同意，“好。那就随便挑一支吧，颜色的话……都可以，我没有特别讨厌和喜欢的。”
中原中也很快便吩咐人从仓库里取出一把款式小巧，通体折射出银白金属光的女士枪。
绘羽从下属手中接过，熟悉了一下上膛方式和手感，翻来覆去地观赏着这把兼具实用性和美观性的武器。中原中也眉眼含笑地站在一边，目光轻飘飘落在她的脸侧。
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抬头问他，“对了，过一段时间是我爷爷的寿宴，我们家的请柬应该寄过来了吧？”
“嗯，已经收到了，”他回答，“boss说还是让我去。”
对于这个安排，绘羽一点也不奇怪，平淡道，“好，知道了。”
不过他静默半晌，又补充：“但这次你依然得跟我一起回去。而且我会提前一天到访你们家。这件事我跟你父兄已经说过了，所以你不用考虑其他，只需要跟着我就行。”
绘羽：啊，这个……
不知道这个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然而看这架势，应该是他早就操盘好了的，没给她留一点回旋的机会。
但还是假模假样的，“可以吗，绘羽？”
她轻哼一声，“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我还有说不的余地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中原中也笑着抱住她吻过唇畔，“我下午还有事，就先不留你了。待会我还是让虎次郎送你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