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杨清。
早在她听到霍懈北说温予曾给他发过信息的时候, 她的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她已经追着霍懈北跑了这么多年,都还没有他的私人联系方式。而那位姓温的女士,不过是三个月前偶然间认识了他, 都有他的手机号。
女生的直觉是最敏感的, 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尽管杨清非常不想承认,但她也能看出来,在霍懈北的心里,这个姓温的女人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她认识霍懈北这么多年, 从来没有见过他用这么温和的语气和其他女生讲过话, 包括她自己。
可刚才,杨清亲眼所见,霍无羁和那个女人说话时, 语气和缓不说,就连看她的眼神,温柔的都能掐出水来, 恨不得把眼睛黏在那女人身上。
看着霍懈北和温予, 杨清眼睛里的落寞再也控制不住,顷刻间弥漫全身。
她看着霍懈北出神,丝毫没有发觉,人群之中,同样有人在关注着她。自从顾岩听战青说了她的身份后, 就一直看着杨清。
尽管她除了朝他挥动拳头之后,一直在看着别人,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同时, 因为霍懈北和温予的对话, 人群之中又一次爆发了一阵声音并不算小的窃窃私语。
“哥几个,我敢打赌, 霍懈北肯定对人家姑娘有意思。”
“我也觉得是,咱们认识他那么多年,什么时候见他用这种语气和姑娘说过话。”
“你们别说,那姑娘长得还真美。瞧瞧那小脸,那细腰,啧啧啧...你们说,霍老三成天绷着一张脸,哪来的这么大福气。怎么成天有漂亮姑娘围着他打转儿。”
话落,以说话的这位为中心,小范围内嘲弄般的笑声传来,引得一阵侧目。
等人们再回过头去看霍懈北和温予时,才发现他们两人已经走向了一旁的角落。
因着赤星的缘故,霍懈北的五感比寻常人要机敏一些。尽管那些人离他有点远,但他还是将那些话一字不落听入耳中。
早在那阵哄笑声起,人们都把视线转向那一群人的同时,他自顾挪动位置,挡住了那些人探向温予视线的同时,邀请温予走向角落的一处私密卡座。
“此地人多眼杂,着实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温小姐,这边请。”
温予点点头,随他而去。
恰好,调换好酒水的骆斐去而复返。
他看了一眼并肩而行的霍懈北和温予,连忙走过去,拦住那些想要继续追过去看戏的宾客,娴熟地与他们交谈。
“先生们,女士们,宴会即将开始,骆某已经为各位备好了酒水和点心,请大家跟我过来。”
...
三三两两的宾客,开始随着骆斐往厅内走去。
而杨清却始终滞留在原地。
杨昶然跟着人潮走了两步,转头看她没动,只好又重新折返回来,拽起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拉走了。
同样站在原地的,还有战青和顾岩。稍有不同的是,顾岩看着的,一直是杨清。而战青的视线,则一直跟随着温予的身影。
早在战青看到她那张请帖上用繁体字书写的名字时,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测。但下意识仍然不愿接受那个事实,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直到他亲眼看着霍懈北在她面前收起冰冷和獠牙,一脸乖顺的模样,他的心才彻底慌乱。
可就算是这样,他仍心存万分之一的侥幸。万一她和霍懈北不是那样的关系,那他就还有机会。看着霍懈北和温予亲密无间的背影,他的胸腔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
其实,温予和霍懈北并非真的亲密无间。
尽管霍懈北很想。
温予和霍懈北虽然并肩而行,但两人之间仍隔着一些距离。但在战青的眼睛里,两人就是亲密无间。
战青看得仔细,温予在霍懈北面前和在他面前完全不一样,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更多时候,明明霍懈北的脸色比他还要冷,可她在他的面前,神色温婉,没有惊惧,没有敷衍,更没有不耐烦。
总之,温予和霍懈北的相处方式让战青极其艳羡。
尤其是当他看到霍懈北看着温予低笑时,他恨不得魂穿到霍懈北的身上。他也想看看,温予究竟是做了什么,惹得他那么不爱笑的一个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惜,他不是霍懈北。
战青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两人身上挪开,大步朝着骆斐走去。
路过顾岩身边时,他瞥了一眼还看着杨清背影出神的男人一眼。
也许是因为顾岩看杨清的眼神,让战青想到自己刚才荒唐的种种,他自嘲笑笑,拍着顾岩的肩膀说了句:“走了。”
“哦,来了。”顾岩迟钝应了一声,也抬步跟了上去。
莫名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有点迟钝又有点神经大条的男人,战青的脑海中闪过‘同病相怜’四个大字。
另一边,温予和霍懈北并肩而行。
很奇怪,两人一路无言,温予却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不适和尴尬。
一开始,她随着他走的时候,她还绞尽脑汁想待会儿要如何与他周旋。
同时,为了维持自身的气势,她也准备好了随时加快步伐,与他同行。
走了几步后,温予才发现他并没有准备开口说话的意思。他的双腿修长,步子却徐徐迈着,她轻而易举就能够跟上。
温予便也安静无言,只默默走在他的身侧。
霍懈北之所以没有说话,是因为他全程都在思索待会儿要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同她讲清楚。如果要全盘托出的话,那他从哪里开始讲起比较好?
还有,万一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后,她会不会气他没有第一时间与她相认,反而还刻意扮作陌生人戏弄她?
应该是会的吧!
霍懈北忽然想起她刚才那句没有讲完的话。那时,他分明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怒火。
想到这里,他清浅的眼眸里又一次盛满了淡淡的笑意。
尽管她很不想承认,但她的确从他身上感受到她只在霍无羁身上才感受到的平静。
社交礼仪这四个字,在这个瞬间被她抛诸脑后。下意识的,她仰起头,微微侧着脸去看他。
不得不承认,他的身形很好看。
不过是惊鸿一瞥,他笔挺的脊背,优越的下颌线,以及他头顶那缕随着他的脚步轻轻颤动的发丝,都尽数落在她的眼睛里。
他薄唇轻轻抿着,似孤山皑雪。
细细观察,又隐约能看倒蕴藏在眉眼之间的那抹温和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清冷又不失随和的样子,温予忽然想起之前她在监控里看到他用手指捻磨她嘴巴的画面。
监控画面中的他,单看动作,都隐隐透着几分偏执。如果不是她看过那段监控视频,怕是真的会被他如今的模样给骗到。
温予深知,他之所以接近她,一定有他的目的。他也并非像他表露出来的这样,她理应对他戒备十足。
可每次想起他那张脸,她总能想起霍无羁。她总觉得,她不应该对这张脸戒备。
不可控的,她又一次想起霍无羁。连视线都夹杂了一抹她察觉不到的痴缠。
温霍懈北似是察觉出她在看他,脚步放缓的同时,他也转过了头。
没有预料的四目相对,让温予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在暗暗观察他。可现在,他好像已经知道了。
温予正准备把视线从他的脸上挪开,男人忽然顿下了脚步,站立在原地。
她也紧跟着停下来,不等她说些什么,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耳鸣声和不远处人群的尖叫声几乎是同时到来。胸腔里的肠道翻涌,脑仁也在嗡嗡作响,一阵剧烈的失重感骤然而至。
短短的一两秒钟,她甚至连站都有些站不稳,更来不及去分辨究竟发生了什么。
嗡鸣声和尖叫声几乎要冲破她单薄的耳膜。
她下意识循着尖叫声望去,只见那些精致的男男女女此时的脸上遍布慌乱,尖叫着、踉跄着,往安全出口冲去。
头顶那盏价格不菲的水晶灯摇摇晃晃,一旁餐桌上的高脚杯稀里哗啦晃动着,掉落在地。
温予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地震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踉跄着稳住身形的同时,下意识用手捂紧了小腹。
这一瞬间,她忘记了身侧的男人,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她的肚子一定被磕着碰着。小北一定要安全来到这个世上。
她四处寻视,正准备朝着离她最近的安全出口奔去,没有注意到她头顶那盏光华万千的琉璃水晶吊灯正摇摇欲坠。
“阿予,小心。”男人焦急喊道。
同时,他一个跨步朝她奔来。紧接着,她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抓住。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大力扯进一个宽厚的怀抱,他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圈入怀中。
下一秒钟,水晶灯不偏不倚地掉落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随着那阵清脆的声音响起,温予的心跳猛地被揪起来。
幸好,他刚才拽了她一把。不然...
温予没敢继续想下去,四肢却有些瘫软。
“不怕,我在。”
霍懈北感受到怀里的姑娘在微微发抖,把胳膊收的更紧了些。
温予忘记了给他回应,只默默攥紧了他腰间的衣摆。
顷刻,大厦不再抖动。
霍懈北最先反应过来,他冲着人群高喊了一声:“地震了,骆斐,快,带着人撤退。不要坐电梯,跑楼梯。”
话落,他也没有犹豫,牵着温予的手,往安全出口跑去。
“阿予,咱们走。”
温予不敢懈怠,没有挣脱他的手,全速跟着他往楼下跑。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她恍惚想起来,他好像喊了她一声‘阿予’,还不止一声。
第157章 烧灯续昼(二十一)
-
天灾面前, 阶级被击碎,精致被打破,每个人都狼狈不堪, 人人平等。
在这个瞬间, 除了生死,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足为惧。
逼仄狭窄的消防通道,瞬间挤满了人。霍懈北牵着温予,混迹在拥挤又骚乱的人海, 用尽全力往楼下奔去。
求生是动物的本能, 更何况是拥有高级智慧的人类。
隔着层层血肉,温予甚至能感受她胸腔里的那颗喷薄欲出的心脏,正超负荷跳动着。她自认为属于定力较强的那类人, 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震颤,还是止不住地心慌。
可就算是这样,她依旧没有放慢自己的速度。
不知是她此刻强烈的求生意愿, 还是因为霍懈北疾步往下冲的同时, 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尽管她穿着小细跟高跟鞋,仍然没有降下速度,也不敢降下来。
被人潮裹挟着,稍有不慎,便会发生踩踏风险, 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忽然,整栋大楼又开始摇晃, 比刚才更为剧烈了些。
快乐会传递, 恐惧也会。
伴着这震颤,喧嚣、慌乱、害怕等各种情绪糅杂到一起, 渐熄的尖叫声又一次响彻楼道。
楼梯间本就逼仄,楼体的剧烈晃动更是放大了本就压抑在人们心底的恐惧。
尖叫,奔跑,推搡,成了逃命路上的必备元素。
温予也在其中。
但她尚保存着一丝理智,她的尖叫也并非源自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崴了脚。
楼体没有预料地晃动,正在下楼梯的温予差点踩空。为了调整体态,她的动作不得已慢下来。
身后不知是谁大力推搡了她一下,突如其来的外力,让她彻底踩空。如果不是霍懈北及时察觉,反手捞了她一把,她怕是整个都会摔下去,而不止是崴脚那么简单了。
脚踝传来剧烈的痛感让温予顾不得四周的拥挤与尖叫,她的意识都随着这阵剧痛飘忽起来。
恍惚中,她隐约听见霍懈北说了些什么。
不等她细想,一阵天旋地转,霍懈北环起她的腰,将她单臂抱至他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