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我娘分居七年后——仙子伊布【完结+番外】
时间:2024-01-06 17:16:10

  碧纱橱后有一张软榻,榻外四五步有一个宽大的木桶,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盛满了水,热气腾腾还冒着浓郁不散的药味儿。
  他躬下腰,手还没来得及松开,怀里的人就避之不及地朝榻上坐去。
  萧望舒冷眼旁观这里的一切:“狐鼠之徒,不安好心。”
  长孙无妄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天光倾露,有一瞬间照出他脸色有些苍白,很快地又被阴影遮去。
  他笑起来,声音带了点莫名的低哑:“公主府一盘散沙,现在就等王野下命令。西九客栈人去楼空,他们想顺着尾巴摸过来……你说这时候突然出现长公主的消息,被人追杀一夜的王野,会作何行动?”
  他不用刻意说明,萧望舒便已看到任其发展的结局。她冷冷的看着他,眼睛锋利如冰。
  如果目光能杀死人的话,面前这个男人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长孙无妄却抬手抵住唇边,有些慵懒,更有些漫不经心地微笑,“阿蛮还太小,受不住反复试药拔毒。长公主自认一番拳拳爱护之心,如何能忍稚儿受苦。还请殿下亲自来试一试这药。”
  萧望舒侧过脸,坐在软榻上不为所动,连一丝眼风也没露出来。回徐州一样可以治好阿蛮,长孙无妄恭请入套的法子对她早已无用。
  长孙无妄似是叹息一声,自言自语般轻喃道:“玄玄,你乖一点。”
  回应他的依旧是充耳不闻的冷漠。
  雪天里寒气重,即使是屋里炭火充盈,浴桶里的热气还是肉眼可见地少了下来。
  与此同时,男人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发冷。他攫住她下巴,语速极慢,似乎是在给人斟酌思考的时间:“用药,你还有机会带走阿蛮。否则,我现在就带她回幽州。”
  萧望舒挣开他的手。
  她静了一静,从眼到眉都含着霜寒,语调平缓且冷淡的说道:“你可以试试。”
  长孙无妄没有说话了,他仍然轻轻含着笑,眼眸微眯,慵懒而又随意。
  沉默并没有相持良久。在这一刻,萧望舒必须承认自己已经没有筹码。洛阳已经被他搅得天翻地覆,现在这里根本不会存留她的人马。
  一旦阿蛮入幽州,谁都没有把握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带出来。至少,她要等的时机不是现在。
  她深知长孙无妄就是一个没有底线的疯子,说到做到。
  萧望舒沉默地站起身,她看着他,然后摸着衣上对襟,指尖一撩。
  长孙无妄笑意一僵,他迅速别过眼,似是恼怒又似是局促。
  ……
  长孙蛮在床上咸鱼瘫了三天,这三天里,她什么事也没干,就忙着跟何错这根木头斗智斗勇。
  谁知道何错他就是木头成精,该说的不该说的人家心里门儿清,绝不肯年纪轻轻就捧起她爹赏的断头饭。
  长孙蛮对此很无奈。她可是名副其实的最强助攻手,她爹不带辅助就跑去单挑她娘,这不是显而易见地会以失败告终吗。
  她趴在小枕头上,不远处的食案飘来阵阵饭香。小姑娘揉了揉肚子,翻个身往床里拱去。
  正在面对新招的何错:“……这是红烧大鹅,还是用大铁锅炖的。郡主,尝尝?”
  长孙蛮含恨握拳,绝食之心熊熊燃烧:“起开!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了,我就是饿死,也不吃你一口鹅!赶紧把我爹找来,我要见我娘!”
  何错惋惜:“鹅是无辜的。”
  长孙蛮抹抹从嘴角溢出的泪水,哽噎:“我知道。”
  “它真的很好吃。”
  “……??你住手!”
  长孙蛮迅速飞扑而去,勉强夺下口粮。
  何错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摆好碗筷,给长孙蛮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哄道:“快吃吧,再磨蹭一会儿就凉了。”
  这茬好歹算是蒙混过去了。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才将将安抚住长孙蛮,屋外却急急奔进来一名死士。看样子情况万分着急,竟然没顾得上一旁啃鹅腿的长孙蛮,脱口就道:“统领!东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急需给君侯用百年参……”
  长孙蛮握着红烧大鹅腿,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第40章 风波
  事关燕侯,何错腾地一下站起身,再也顾及不了长孙蛮。
  他一把提起身侧的刀,神色凝重问道:“出发时不是备齐一应药物了?怎么还会缺百年参!”
  死士苦着脸:“幽州那会儿确实备了一盒子,原想着路上不会出什么大碍,就算是郡主用也足够了。可谁想到冯远这个老糊涂对着药方乱开,那晚就用了不少大补之药……”
  合着这么一算计,还是冯远的罪过。
  何错黑沉着脸,低喝道:“赶紧调十五人快马入内城,分散洛阳各药铺去寻百年参。动作小心,勿要引起官兵警觉。”
  “是!”
  死士领了命迅速退下。何错握紧手,拔腿就要往外跑。结果刚一出门,他顿住脚,转身看向身后那个小尾巴。
  “……郡主。”
  “你看我干啥,赶紧走啊。”
  何错抿唇,“不行,东院那边乱糟糟的,您现在不能过去,我无法……”
  长孙蛮不耐地摆摆手,扯着他袍角就往外挪,“行了行了,你有在这里跟我嗦的功夫,还不如赶紧麻溜带我去东院。再说了,现在乱糟糟的,你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你能安心吗?”
  这说的是实话。何错沉默一下,不再多做思考,躬身抱起她大步而行。
  不得不说死士的脚程真的很快。长孙蛮就沉思打盹儿的功夫,就被何错抱到东院门口,那里乌泱泱站了一堆人,其中一个老头儿气得两腮飘红,抖着手怒呼道:“糊涂!糊涂!秦互呢?!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不好好为君侯效力,反倒跑去看顾那个萧氏女……”
  有死士瞄见何错,连忙小跑过来道:“统领,是老家主手下的老人……我们没法拦着。”
  何错才不管什么老不老人,他眼里向来只有燕侯。面对这种情况,他不假思索地回了句:“拦不住?等会儿下去自己领罚。”
  死士不敢说话。下一秒,何错手上使劲,拇指抵开刀鞘。森冷锵鸣声响在风中,熙攘人声顿时消停下来。
  老头儿自然也看见了抱着小姑娘的何错。他继续红着脸训斥道:“君侯糊涂,你也不拦着!我们长孙家眼看着就要香火无继――”他的声音戛然止住脖间冰冷的刀锋上。
  “……你,你?!”老头儿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
  何错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冷声吩咐众人散去,然后才侧目说道:“郡主在此,岂容尔等放肆!”
  老头儿憋了半天脸色又青又白,活像上辈子长孙蛮看过的川剧变脸。她没忍住扑哧一笑,又惹得那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君侯还在里面躺着,郡主怎么笑得出来!”
  好吧,确实是她表情管理太过失败,长孙蛮是个尊老爱幼的三好学生,她觉得自己可以虚心接受长辈的指点。只是……这里到处都是幽州死士,她娘还是一个光杆司令,明显一看就是她爹的主场,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她爹会出什么事诶。
  长孙蛮这般想着,结果跟着何错在东院里绕来绕去,过了小半会儿才到一处僻静长廊。她疑惑地四处打量着,发现根本就没有动静。
  “我爹……?”
  “嘘。”何错小声道:“秦先生正在替长公主医治,郡主小声些,不可喧哗惊动。”
  说着,他停在一处房门前,轻轻推开,“君侯在这间屋子里歇息。”
  长孙蛮经过老头儿一指点,情绪酝酿得十足,再加上乍闻她娘也在这里,小姑娘更有些激动。她蹬蹬几步跑进内室,原本以为会看到她爹在床上气若游丝,结果――
  谁能告诉她这位临窗下棋的男人是谁?!
  长孙蛮感觉自己遭受了欺骗,就连何错也有些错愕:“君侯?”
  这人不舒服怎么还对着窗缝吹冷风。
  长孙无妄抬起脸,许是没反应过来长孙蛮也跟着过来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迟钝地笑着说:“你怎么跑出来了?”
  完全没有打算提他自个儿把人关在屋子里不让过来的事。
  长孙蛮凑近些,神情忽然一愣。
  她眼里茫然,抬起小手摸了摸他脸,“阿爹你……受伤了?”
  屋子里没有燃灯,全靠窗棂缝隙里洒落的天光。男人脸色苍白,眉宇里也露出几丝疲惫,完全没有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更重要的是,长孙蛮清楚感觉到她爹的脸很烫,就像在发烧一样。
  “是什么时候弄伤的?难道是,是阿娘的人……”
  长孙无妄摇头,安抚住有些无措的闺女:“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着凉了。这几日天寒,你夜里不要踢被子,不然会跟爹一样难受。”
  这句话说出口连小孩儿也哄不住。她爹这体格一看就是能手撕敌人的奇葩,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天寒就能打倒的。
  长孙蛮有些生气,她知道自己现下是问不出什么,遂心思一转,扑在她爹背上磨人:“我要见我娘,阿爹,我已经三天没见到阿娘了。”
  长孙无妄少见地咳嗽两声,他的手臂仍虚虚环着小姑娘,嘴里却断然拒绝道:“不行。一会儿我让何错送你回去,乖乖待在屋里。等过几天再见你娘。”
  长孙蛮这回是真气得不行。她一跺脚,眼圈有些发红,委屈控诉道:“我打小就没离开过阿娘!我就想见见她!阿娘一定也很想我,阿爹怎么可以拦着做坏人!”
  “……。”长孙无妄一时语噎。
  老实说,长孙蛮长至如今的一切生活他基本没有发言权。他常年待在幽州,从来没有陪伴着她长大,小姑娘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长孙无妄得承认,他的确不是一个好父亲。
  ……
  长孙蛮无比感慨,一定是这辈子咸鱼属性点得太满,她天生就比别人更会吃软饭――无论是在她娘还是她爹那里,长孙蛮的撒娇绝技所向披靡。
  所以当她见到胡床上坐着的公主娘时,长孙蛮几乎想要眼泪汪汪的说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讲道理,她真不是妈宝女,实在是她爹娘待一起一言不合就发疯,她生怕打个幌子的功夫这俩人就同归于尽了。
  长孙蛮仔仔细细端视她娘,打算好好确认一下有没有出什么意外。结果越看越不对劲,她那张小脸儿慢慢皱成一个包子。
  她娘这脸色……怎么看起来红光满面啥事没有?!
  萧望舒不免失笑:“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长孙蛮慢吞吞挪过去,埋头缩进她怀里,满鼻子都是浓郁不散的药香味儿。她皱起小眉毛,闷闷问道:“阿娘这几日是在喝药吗?”
  萧望舒正摩挲闺女背的手一顿,她不动声色地问了句:“阿蛮的药按时喝了吗?”
  “……?”
  长孙蛮抬起头,眼睛里有显而易见地困惑与茫然。
  但很快,她就猛然反应过来――估计是亲爹拿她做幌子,撒了个弥天大谎,来哄住她这个生性多疑的公主娘治病。
  长孙蛮觉得为时不晚,自己还能补救一二。
  她趴在萧望舒腿上,眨巴眨巴大眼睛,万分诚恳地点点头:“喝了喝了,每天三大碗,从早到晚一次不……”
  最后一个“落”字卡在长孙蛮喉咙里。在萧望舒的注视下,长孙蛮迅速向严母势力低头,停住了嘴。
  萧望舒脸上的笑意停缓下来。
  长孙无妄说的试药,结果在阿蛮这里根本无从考察。他如果想杀了她,直接动手会比下药来得利索许多。可他大费周章地困住她,无非是想同冀州刺史王岳一样,将她圈禁入幽州,凭借她的名号号令诸雄。即使事实是……她的身体确实比以前通泰不少。
  只一瞬,萧望舒心思千回百转。她眼里的情绪从最初薄怒,逐渐转变为惊疑不定――她居然无法猜透长孙无妄到底想做什么。
  长孙蛮正伏低做小,她小心翼翼觑着她娘脸色,心里一合计:她爹受伤的事还是不要说给她娘听了。
  虽然此举可能会给她娘疯狂叠加buff,但她爹也不是吃素的,保不准这位枭雄心一横,他们一家三口全都玩完,一夜直通大结局。
  ……
  也不知道萧望舒后来又想了什么,长孙蛮老实巴交坐在小胡床上,由着她娘摆弄头发。
  “……嘶,疼疼疼!……嗳!轻点儿,轻……”
  两眼泪汪汪的长孙蛮: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她就该听她爹的,安安分分回屋待着,也不会被她娘拎过来梳头。正如此刻,长孙蛮已经感觉不到头发的存在,她可以想象出自己被生生拉成吊梢眼的脸。
  长孙蛮面无表情地捧起铜镜。
  “啪!”她连忙扣在案上。
  萧望舒摆正镜子,微笑道:“不好看吗?我记得长安城里的小姑娘都喜欢这个款式。”
  ……您老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吧。
  长孙蛮继续臭着脸,她对着镜子拨了拨垂在耳旁的银链子,发现下面还缀着一个极为别致的银鸟儿,约莫只有她指头大小,不注意还真不会看到。
  长孙蛮有些好奇:“这是什么?是阿娘的发饰吗?”
  她娘充耳不闻问话,只是笑眯眯问道:“喜欢吗?”
  “喜欢。”她点点头。
  “喜欢就好,那这几天梳头我都给你别上去。阿蛮戴什么都好看。”
  大概是最后一句话取悦了小姑娘。长孙蛮眯起眼睛,甚是自豪的挺挺胸脯,小手一挥决定原谅她娘早已过时的审美。
  但答应太快,第二天长孙蛮就后悔了。她又哭唧唧坐在小胡床上,感受到她娘用尽全身力气来为她梳头。然后,长孙蛮扶着紧绷的眼角眉梢,注视着镜子里的丑小鸭,麻痹自己要学会无动于衷。
  一连四天,天天如此。最后连她爹也在出发之前特意瞄了一眼这丑到极致的发型。
  是的,在洛阳别院的第八天,他们终于要从洛阳离开了。
第41章 风波
  队伍已经离洛阳都城很远了。
  与来时不同,大概是皇帝寿宴已过早就摆驾回了长安,防守在洛阳周遭的兵力明显剧减。他们几乎没有多做准备,就极为顺利的走出了洛阳。
  马车里就长孙蛮和萧望舒两人,许是出了官道,车厢里颠簸得不成样子。长孙蛮有些晕车,她神情恹恹地撩开帘子,一抬头就对上她爹淡淡瞟来的目光。
  ……打扰了。
  帘子转瞬落下来,遮住了马背上男人的视线。
  长孙蛮转头扑进她娘的怀里,准备上场表演哭哭啼啼的娇气包:“难受,太难受了!再坐下去就要吐了,阿娘我不想走,我想回家。”
  她娘没有丝毫意外。反倒顺了顺闺女的毛,云淡风轻地陈述事实:“晚了。你当初要是听我的话乖乖待府里,哪里还会有这般难受。”
  “……。”长孙蛮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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