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我娘分居七年后——仙子伊布【完结+番外】
时间:2024-01-06 17:16:10

  她的猜测没有错,魏山扶将要出行幽州,根本就是魏家做出的选择――在公主府和幽州侯府之间不再静默。
  见她迟迟没有再开口说话,魏山扶“啧”了一声,顺手扯了根谷草咬在嘴角。
  他叼着草又道:“长安现在可乱了,你没在京中不知道,林滢她娘可比你娘威风多了――丹阳公主联合刚上任的公西皇后,把三公九卿从上到下都血洗了一遍。陛下呢……阴晴不定。从公主府闭门那日起,每天朝里办得最多的事就是抄家砍头。”
  “我们魏家向来跟公西家利益相悖,如今他家占了上风,我们自然要寻求别的出路。你别这样看我,这很正常。这跟当初长公主同意送你去幽州是一个道理。”
  什么一个道理!简直是在强词夺理!
  长孙蛮低叫道:“所以你们的出路寻到了我爹头上?!魏山扶,你知不知道去幽州代表什么……”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结党营私嘛,京中人人自危的罪名,最不敢流入公主府的耳朵里。”
  他如此坦然的态度,着实让长孙蛮有些不知所措。
  魏山扶望向天空,在冷风中眯起眼睛:“可是长安公主府早已没了主人……那些入幕之宾迫于形势纷纷倒戈,长公主这三个字,已经成为皇帝心里的禁区,听不得,提不得。一夕之间长安天变,公西氏几乎一手遮天,再等下去,魏家恐怕也要成为那些刀下亡魂。”
  “那、那你们之前为什么不投效我娘……”
  “你都说了那是之前。之前长安势力被你娘制衡多年,魏家根本没有必要去做选择。”他笑笑,谷草摩挲着嘴角,“再说了,我家老头子可信不过你娘。”
  “你!”
  “我说的是事实。你可能不知道,陛下刚御极的那两年,你娘曾经雷厉风行地做过什么事……知道荆州这个地方吗?现任荆州都督刘允,人称铁阎罗,别看他现在手下掌了三十万兵马,威风凛凛。当年人家可是出身洛阳显赫的士族郎君,结果你娘猜忌多疑,仅凭一张莫须有的罪状,就令刘氏抄家流放,刘允被公主府一路逐杀逃回了荆州外祖家。”
  魏山扶扯扯嘴皮子,定下结论:“你看,你娘的疑心要是没那么重,说不定荆州藩军也不会有那么大能耐。”
  长孙蛮还真不知道这个事儿。
  荆州都督刘允的名号她是听过的,原书里这位也是一个不好惹的刺头儿,还老是联合南部诸侯猛戳中央朝廷的心窝子。
  看来剧本里的天生恶人,都或多或少经历过黑暗腐败的官场生涯。刘允这出“莫欺少年穷”的点家剧情,早在多年前就被萧望舒强行展开了。
  一想到点家剧情的老套结局,长孙蛮眼前发黑。
  她忍住心悸,却忍不住嘴硬两句:“就算如此,那我爹也不是好相与的!你家老爷子的算盘打歪了!”
  魏山扶辩解道:“这可不叫打算盘,长安被折腾得乌烟瘴气,我家老头子这是想开了。左不过与虎谋皮。相比长公主多疑猜忌,至少燕侯还有礼贤下士的美名。再者说了……”
  他淡淡瞟她一眼,伸了个懒腰,就着草垛站直身,“投谁不都是投你家的。你有功夫在这儿急眼,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他们和好。”
  “…………??”
  长孙蛮依稀记得这狗曾经劝分不劝和。
  魏狗扯下谷草,咧开嘴一笑:“我家老头子说,皇帝整这一出蹩脚戏,估计能医好长公主的疑心病――你娘是老爷子最得意的学生,却被人焉坏了苗头……他气了好些年,一度不愿再见。”
  ……
  萧望舒进帐时,一打眼就看见缩在床榻里的小姑娘。
  这几日战况并不算好,林冰羽领兵前去姑衍山至今没有消息。时日一久,三将未归,底下士兵不免有些躁动。她和张承忙着整顿城外布防,连轴转了几日,仍不敢有丝毫松懈。
  长孙蛮感知到头顶抚动,抬起下巴望了一眼,眼中神光一亮:“阿……军医大人!”
  萧望舒失笑,多日来的疲惫在这会儿逐渐消散。她拉起被角,披在小姑娘背上,问道:“夜深了,怎么还不安睡?”
  “我想见一见你。”长孙蛮抱住她手臂,细软的头发垂在两颊。
  萧望舒眉目中难得露出几丝愧疚,她轻拍着她背,哄道:“等忙过这阵,我们就回徐州。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了。”
  长孙蛮委屈上来,小声道:“在高平时,你也是这样说的。”
  “……边境需要太平。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先人用血换来的,我不能罢手不管。”她娘很无奈。
  “可是我们也管不了什么呀。陛下不相信我们,我们没有权利置喙……”
  萧望舒淡淡打断她的话:“他是他,边境是边境,这是两回事。阿蛮,天下是姓萧,但萧家不代表就是天下。”
  ……啥玩意?等会儿,公主娘这句左右套娃的终极奥义是说――萧家这群歹竹上不了台面,只有她萧望舒一个好笋carry全局掌控天下。
  这波直接升到大气层的话术长孙蛮听着发懵。
  她干巴巴反驳道:“可、可这里太危险了,连林将军都没有消息传回来。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军营里已经在慢慢发酵紧张不安的气氛。三位主将跑去姑衍山好几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事并不简单。
  萧望舒拍背的手缓缓停下来。
  秦骇统领朔方三都尉府多年,熟知边境地形,魏骁则是朝廷派过来的支援军,两方人马合计各出一队先锋军刺探军情,这合情合理。可谁都没想到他们会撞上姑衍山几十年难遇一回的雪崩,若非斥候在后方扫尾紧盯,可能连这个消息也传不回军营。
  考虑到姑衍山深入匈奴腹地,一旦出兵救援,极有可能会打一场硬仗。林冰羽带走了三军大半精锐,从瀚海绕后奔袭,可以称得上十分棘手。
  如果这期间匈奴人得到什么消息,大举进攻边城……
  许久未得回答,长孙蛮也困倦了。她揉揉眼睛,又开始习以为常地自我圆场:“好吧,林将军好歹还留下了张副将,我们还是可以做很多事的。”
  萧望舒“嗯”了一声。她掖了掖被角,低下头亲亲闺女的脸蛋:“快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长孙蛮打了个哈欠,湿漉漉的眼角泌出泪花。
  也不怎么的,大概是这么几天头回见到亲娘,萧望舒坐在床边守了一刻钟,都不见人闭上眼睛。
  接收到她娘逐渐严厉的眼神,长孙蛮鼓了鼓腮帮子,万分无辜:“我们再说说话,或许我就睡着了。”
  “……你想说什么。”
  “就说……就说阿衡舅舅吧!”她突然想起来几日前魏山扶劝她重操爱神旧业。
  她爹娘重归于好的通天大道上,司青衡这个拦路虎肯定得先打跑。俗话说得好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谁知她娘猛听这一句话愣了好几秒,眼睛里浮露出迷茫,虽然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舅舅?”萧望舒喃喃道。
  “是、是呀。不是阿衡舅舅吗?”
  公主娘这个态度,搞得长孙蛮也很迷惑。
  萧望舒终于确信自己遗漏了什么。她因为旧事伤痛从未在长孙蛮面前提过往事,过去拥垒皇权中心的两朝元老们也都缄口不言――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惊世骇俗隐于岁月,他们都不愿意再出一个挑战权威的司青衡。
  所以天下野史遍流,其中传言却难有几分可信。就连长孙无妄……想起那日洛阳客栈里他发狠的模样,萧望舒垂下眼,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那样的想法。
  那日她愣了片刻,好不容易找回声音想解释一句,却被门外赶来的长孙蛮给打断了。
  想来小姑娘也是那会儿听了一耳朵。
  营帐外鸦啼绵绵,火红的烛光把树影拉得斜长。似乎想到了年少往事,萧望舒笑了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从容。
  她眼里袒露着眷恋,指尖温柔而发颤,轻轻划过长孙蛮的脸。
  “阿衡……是我同岁的表姊。若还在世,你该唤她一声姨母。”
第47章 吴钩
  刚过晌午,营房后的小山坡上出现两道小小的身影。
  底下巡逻士兵见怪不怪,多打量几眼就走了。军营里向来枯燥无味,魏家小郎君到底是个年幼孩子,一时间无聊玩心大发,他们这些普通士兵也拦不住。
  长孙蛮捧着一碗面疙瘩,蹲在山头上没说话。从今早上起来,她皱得紧巴巴的小眉毛就没松开过。
  过了没一会儿,她又沉沉叹了口气,活像七老八十的老奶奶。
  魏山扶蹲在旁边,正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塞窝窝头。听到长孙蛮叹气,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使劲儿噎下粗粮,道:“你到底愁个什么劲儿啊!我还犯愁呢,也没像你这样……”
  长孙蛮白了他一眼,一筷子夹了口面疙瘩,“没有感同身受就不要发表高见。还有,你愁你的,我愁我的,咱俩互不干扰。”
  魏山扶不赞同道:“这怎么能算互不干扰呢?你在我旁边唉声叹气,这很影响我的食欲。”
  长孙蛮胡乱嗯嗯两声,喝了口面汤,半点儿搭理他的意思也没有。
  被窝窝头噎得心梗的魏狗怒了。他掰过面碗,在长孙蛮不可置信地目光中,强行对吹一口。
  “嗝――舒服。”
  “……我不舒服。”
  “叹了八百年的气,你不舒服这很正常。”魏狗不以为然。
  长孙蛮抡起膀子,差点把他啃半边的窝窝头打飞。
  幸好魏狗眼疾手快,五禽戏说来就来,当即在山坡上叼着口粮,花拳绣腿哼哼唧唧几嗓子。
  两人闹了小半会儿,才互相罢手歇战。
  长孙蛮放下空碗,抱着腿坐在山坡上,这几日没有下雪,地上尚算干燥。她望着山坡底下来往忙碌的士兵,又悠悠叹了口气。
  魏山扶“啧啧”两声,懒模懒样躺在旁边,大发善心道:“你是为你爹娘犯愁?”
  她前几日可没这么忧心忡忡,魏山扶很容易就联想到自己提的一嘴“复合”。
  “不是……嗳,其实也算是吧。”
  “独愁愁不如众愁愁。你且细细说来,让我……”他顿了下,然后偏头吐出两字:“乐乐。”
  长孙蛮飞扑而去,手拐子压在他脖上。
  魏山扶叠声告饶:“行行行,让我愁上加愁。谁让我那么好心呢。”
  “……你愁啥啊。”
  “我二叔迟迟不归,搁谁谁不愁。”
  他侧过身,眼睛盯着营房方向,“大军在外,音讯寥无……战场上兵家大忌都让我撞上了,指不定明日睁开眼后就是烽火狼烟。林将军虽然留下了守城人马,但粮草不足。蹉跎这么些时日,我们这儿的兵力……”他伸出一只手,朝长孙蛮比了比,“如果敌人此时突袭攻城,根本撑不过他们回防。”
  长孙蛮愣怔一下,她确实猜到了魏山扶在愁魏骁,但没想到与魏骁安危相比,他更多的是担心朔方城防。
  “秦将军戍守边境已久,威震朔方三都尉府,怎么会粮草不足?”
  魏山扶淡淡道:“北地贫瘠苦寒,朔方城又是初立,先不说有没有百姓选择垦荒躬耕,就是朔方城内也难有常驻子民,时常会因为三都尉府的各府制度迁居别处。好在你娘对边境很上心,拟定朝廷派援朔方军粮草,每年定时定量,从无有误。”
  长孙蛮心头慢慢有些不好,“难道因为公主府出事,朔方的粮草就断了?”
  “差不多。现在朝堂里皇帝没提的事,众人皆不敢擅自开口,生怕触了霉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忘了……不过我二叔领兵过来,带了两千石粮食,正常情况下,这足够我们去打赢匈奴。”
  “两千石确实够了。”都足够喂饱一座郡县城池了。
  魏山扶摇头:“这是正常情况下。人都是要吃饭的,姑衍山那儿要吃,我们这儿也要吃。再磨蹭下去,一旦耗尽朔方城内最后的粮仓,我们就要面临断粮。到时候还没使力气战死沙场,就要饿死了。”
  “……你别吓我。我刚喝了一碗面疙瘩。”
  魏山扶语噎。
  他收回目光,双手一撑,坐起身来:“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姑衍山后就是匈奴屯聚的重兵,我们大军都打到匈奴家门口了,那些匈奴人应该不会半夜发疯跑到这儿来攻城……算了算了,多想无益,我不想了。”
  他毫不掩饰盯向长孙蛮,满脸都写着“我说完了该你说了本大爷已经准备好洗耳恭听了”。
  长孙蛮揉了把脸,乱糟糟的思绪被寒风吹得更散了。
  她竟不知从何说起。
  昨夜萧望舒那句话,算是惊天一震雷。她脑子里有关司青衡的所有记忆挨个跑出来,一会儿是京郊小树林里她爹娘剑拔弩张的对峙,一会儿是何错苦着脸说没有司青衡相关密报――她爹为质五年从没见过司青衡,还真就应了一句造化弄人。
  一个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名震匈奴十二部,却鲜有人知女儿身。为了拥垒皇权威严,元老重臣对这个事实闭口不言,在传来司家战败的消息后,他们甚至一致选择迅速磨灭掉这个家族的痕迹。
  “那啥,我娘她不是有个舅舅?然后吧,她舅舅生了个娃……”
  “哦――你是想说玄衡军少帅司青衡?”魏狗一挑眉毛。
  长孙蛮眼瞪如铃,指着他:“你你你!你知道她!”
  魏山扶一把打开她又开始哆嗦的手,“以前背百家谱系图时听老头子念过几句。”
  “百家谱系图是什么……不对,魏太尉跟你说了什么?”
  魏山扶看傻子般上下打量她,狐疑道:“你没背过百家谱系图?不应该啊,按你娘的野心会放任你自甘堕落?”
  “……你这是什么歪理??不背图就是自甘堕落,我还想说你小小年纪卷什么卷。”同为小小年纪的长孙蛮叉腰。
  魏山扶再度语噎。
  大丈夫,他不跟长孙蛮这个小女子计较。
  “世族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喜欢把自己知道的秘辛一笔笔记下来,罗列成个小册子代代相传。这些消息各家都不尽相同。恰好呢,我家老头子身为长公主的老师,对其母族还是有一点了解。虽然司家退出长安已久,但曾经留下的姻亲尚还存续,这其中关联逢、林等军阀世族,故而我也听得一两句。”
  一听到“姻亲”这词儿,长孙蛮不淡定了。她火烧屁股般猛地跳起来,差点踩着魏山扶的手。
  “等会儿!你说谁姻亲?”
  “还能有谁,玄衡军少帅,你的亲姨母司青衡呀。”
  “……你知道?”这厮居然知道司青衡是她姨母,长孙蛮瞬间怀疑人生。
  魏山扶猛然懂了她在别扭什么,他面露嫌弃:“你不知道?也对,你正事不干就喜欢翻杂书,听些子虚乌有的话也不奇怪。看来市坊里流通的野史误人不浅哪。”
  长孙蛮拒绝承认事实。她理理蓝色小棉袄,端正跪坐,满脸严肃的胡说八道起来:“我是她亲外甥,我会不知道?我只是想考考你卷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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