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吧,坐一会,陪我。”靳向晚语气少见的请求。
“怎么了?”沈棠依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就这样陪我一会。”
沈棠依沉默了,她和靳向晚并肩坐在楼梯口,安静了一会,笑了出来。
因为她意识到靳向晚是需要她的,倒是更像从前。
“刚刚是一直追在后面吗?”沈棠依明知顾问地开启了话题。
男人没吭声,微微抬头看向月光落下的地方,那是一处小喷泉,水光粼粼,很美。
就在沈棠依以为他不会再给出回复的时候,男人低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害怕你和别人跑了。”声音很小,几乎要混进晚间冰冷的风声里。
“哈?”沈棠依夸张地歪着脑袋,看他。
靳向晚又不说话了,仿佛刚刚的话只是逗她玩。
他身上烟草味很重,沈棠依伸出手,两根纤长的手指做出夹烟的动作。
靳向晚微愣,困惑地看向她。
“陪一根。”沈棠依笑笑。
靳向晚冷声嗤笑了下,没理睬。
“切。”沈棠依静静地思索了会,开口道:“那年元旦,你到底来没来?”
“很执着这个答案吗?”靳向晚安静地反问道,“从前我已经回答很多遍了,没有去。”
“是因为我差十五分到800吗?”沈棠依又问。
靳向晚偏过头看女人一脸认真的表情,有那么一刻,他是想说出真相的,可他没有。“不是,你很棒,只是我那晚很累,睡过头了。”
“我看到你了。”她无情地戳穿了靳向晚,“在后台靠近主持的位置,我看见你站在那里了,我看见你看我了。”
靳向晚听到她这么说,像是突然心虚的孩子,微微低下头,他不擅长说谎,特别是对象为沈棠依的时候,破绽百出。
“嗯。我在。”他承认了。
“为什么骗我?”沈棠依问出了多年一直想问的话。
因为不想告诉她自己即将离开的事实。
因为不想露出一丝丝难过与不舍被她察觉。
因为不想承认自己根本离不开她。
因为不想让她完全地掌控自己。
“那晚起,你就知道你一年后就要离开的事情了吧。”沈棠依冷静地替他说出了一切,“你没有告诉我。”
“一年零三个月,最后陪我的那段时间里,你也只字不提。”
“我甚至还和你有那可笑的约定。”
“所以靳向晚,告诉我,是谁失约在前!”
沈棠依情绪越来越激动,她单薄的卫衣口宽松,冷风灌进去早已冻得瑟瑟发抖。
如果在平时的话,靳向晚早就会贴心地替她披上外套。
可是现在他没有。
“对不起……. ”他垂下脑袋,最后说出这样的话。
中考结束的那天,沈棠依估分考了827分,她状态很好,几乎要超过当年的靳向晚。
她连回家的步伐都几乎要飞起来。
沈棠依拿着答案找老师预估分数,都说她能考上靳向晚曾经所在的班级,这就意味着,她会顺着靳向晚的路子走。
那个夏天才将将开始,一切都是那样寻常。
沈棠依叼着冰棍,翻开高考大学报志愿的辅导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这个学校太靠北方了,估计冬天很冷,不过东北菜很好吃欸,南方呢,靠海也不错,你喜欢大海吗?我喜欢,我以后就想住在海边,不过离家太远了,要不然你再看看……”
她比当事人本人还要操心这些事情。
靳向晚只是面无表情在她身边坐着,听着沈棠依的话,情绪毫无波澜。
“当然啦,三年后我就去找你,我俩还能见面。”沈棠依最后这么说着,笑眯眯抬头看向靳向晚,“我考进你的那个重点班啦,前途无限呢!”
只是听见这一句,靳向晚才温柔地笑笑。
“你等我三年,好吗?”沈棠依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弯腰假装看着玻璃鱼缸里的金鱼,余光却瞥向身后。
这句话是在靳向晚快要离开的前十天说的。
那是个雨天,气温闷热潮湿。
“三年后的四月,陪我过十八岁的生日。”沈棠依又说。
靳向晚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他眸色黯然,愧疚占据了他的理智。
她想着以后,而他准备不告而别。
“生日的时候,我要许一个愿,许愿你在我身边,岁岁年年。”少女越说越小声。
靳向晚茫然了,他看着沈棠依的脸,似乎和那天的她没有变化。
那天的她大喊着“最讨厌靳向晚!”
那天的她:“哦,真可怜。”
那天的她:“专属小跟班罢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转变的呢。
是从那天不小心看到她奇奇怪怪的日记开始。
还是从那晚故事讲完,她说的那些什么恋不恋爱的话题开始。
还是更晚一些,除夕夜走在马路上不小心拉到了手开始。
这份情感,是这样吗?
是喜欢吗?是爱吗?
靳向晚不明白,但他明白,自己一定是丧失了这种情感的。
但是她说的是,在我身边,岁岁年年。
靳向晚笑笑,这也是他的心愿。
他希望沈棠依陪在自己身边。
是因为他该死的依赖,是因为他该死的缺爱,而不是因为他要给沈棠依一个自己本就没有的爱。
所以他回答道:“好。”
从此,约定开始。
冷风还在吹着,沈棠依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但是内心并没有很爽,特别是听见靳向晚说了抱歉的话。
他承认了以上罪行,他承认了所有。
沈棠依对他失望透彻,她起身想要离开。
被靳向晚一把拉住。
男人声音暗哑,手上的力气很重。
沈棠依逐渐有了痛觉。
“所以这就是你那年四月没有赴约的原因吗?”他问道。
沈棠依心一怔,转过脸。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不想欺骗任何人。
“不是。”沈棠依声音很轻,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了出来。
“告诉我,真正的原因。”靳向晚不放开她的手。
真正的原因,就是沈棠依陷入荒唐的暗恋时光后才发现自己对靳向晚的感情并不是爱情。
而是一种占有的虚荣感。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靳向晚身上。
他优秀的成绩,他出众的面容,他独特的异瞳,他得到的褒奖还是谩骂。
他永远是焦点。
沈棠依便是越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是自己的,他属于自己。
这种虚荣心和占有欲肆意生长上头,被她认错成了爱情。
认错成了是青春期有的暗恋。
但这是病态的。
“我不想让当初的你误会什么。”沈棠依含蓄地这么说,她决定靳向晚如果再生问到底,她就要说出当初愚蠢的暗恋。
“误会你喜欢我。”没想到靳向晚直接说了出来。
沈棠依扯了扯衣角,她低头,倒不是因为被靳向晚看穿了心思。
而是因为现在的她是喜欢靳向晚的。
这是她折磨了自己三年才承认的事实。
“嗯。”沈棠依觉得自己现在使不上力,连说话的声音都逐渐变小,她好困,她真的很想睡觉,睡一觉,明天就不一样了。
明天是新的开始。
明天总会来的。
听到这个回复,靳向晚没吭声,他放开了沈棠依。
独自走向停车位。
沈棠依默默跟在他身后。
她觉得脸颊烫的吓人,摸了摸,沈棠依却感觉浑身冰凉。
沈棠依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但她一步步走着想要靠近靳向晚。
却在即将走到车门的时候,眼前一黑。
整个人就这么昏了过去。
第24章 024
昏过去最后保持清醒的时候, 沈棠依看见靳向晚脸上难得的惊慌失措。
最后的力气她笑了笑,笑得很得意,然后摔进了一个温暖安心的怀里, 男人衣襟上金属浮雕饰品冰凉戳到了她的脸颊,沈棠依耍性子一样将其拽了下来, 攥紧了手心里。
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睡觉了。
房间厚重隔音墙上挂着时钟, 指针拨动的声音在安静环境中不断放大,靳向晚垂眸看着手中的一沓检查表单, 回想起医生对他说的那些话。
重感冒加上贫血还有头部痛风, 在医院治疗了一个小时过分甚至直接高烧。
“患者经常节食, 饮食不规律导致胃肠功能受损,加上饮酒过度造成痛风, 重感冒发烧, 还有贫血症状,甚至患者腰后背还有利器割上的疤痕,初步怀疑患者有抑郁早期象征, 建议做次脑电图。”
靳向晚脸色越发冰冷, 他走进病房,看着躺在床上输液的女人, 将那沓纸攥得越来越紧。
“Kerwin, 你确定取消后期所有行程吗?”
“Kerwin,你确定违约吗?”
“Kerwin, 如果你的国家有任何耽误你继续发展的原因, 请你即刻回归Envision。”
靳向晚站在落地窗前, 昏暗的灯光映照男人颀长的身影, 高挺眉骨阴影遮掩过眼中神色,长睫低垂, 骨节分明的手指安静略过屏幕上一连串的语音消息。
“我不会再回Envision,我们结束了。”最后他说。
他靠坐在背椅上,手里捧着杯热茶,风衣尾垂在地面上,屋内香薰是淡淡茉莉香。
靳向晚看向床上的女人懒懒地翻了个身,她嘴里哼唧了声什么,接着又没了声响。
靳向晚起身慢条斯理地走过去,俯身将沈棠依从温暖的被窝里直接捞了出来。
“睡醒就别装了。”他语气不是很好,有种长辈训斥晚辈的感觉。
沈棠依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她只觉得脑袋好疼,喉咙好干。
这时,靳向晚手中温热的茶杯就成了沈棠依的救命稻草。
靳向晚在她腰后的位置放了个枕头,忽而想起医生说的那句话,“患者后背还有利器割伤的疤痕……”
沈棠依被他调好了姿势,便乖巧地捧着水杯咕噜咕噜灌水。
水温刚好有些偏热,喝完后身体就出汗了。
“你以前拍过武打戏吗?”靳向晚自然接过她喝完的水杯放置一旁,“转过身去。”
“没有……干嘛?”沈棠依不明所以,但是靳向晚的手已经扼制出她的肩膀,被迫只好转过了身。
“趴下。”靳向晚语气淡淡。
沈棠依觉得这个姿势好像自己要被打屁股一样,羞耻,她不愿意,但还是小幅度地压下了腰。
靳向晚毫不留情地撩开了她单薄的衬衣,果然看见淡淡的伤痕,“这个是怎么回事?”
沈棠依不说话。
“找刺激?好奇?”靳向晚又问。
他根本不考虑是不是沈棠依内心抑郁的问题,因为抑郁这个词用在沈棠依身上,很违和。
“好奇……”沈棠依吞吞吐吐地说出这两个字。
话音刚落,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落在那个伤疤上。
“之前家庭群保证照顾好自己,就是这么保证的?”靳向晚将她的衣服穿好,恢复原样。
巴掌带来异样的感觉从后背传来,沈棠依倒不是觉得疼,倒是感觉有些痒痒的,甚至带了些炽热。
“节食又节了多久?”靳向晚又问。
“艺人保持身材……必须的。”沈棠依小声说着。
“酗酒?”靳向晚继续问。
“偶尔小酌。”沈棠依将自己整个人裹进被子里。
见男人还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沈棠依干脆头也埋进了被子里,“别问了,我是病人,我要睡觉,我不舒服。”
许久,靳向晚叹了气,语气也软了下来,“别把头埋进去,对身体不好。”他耐心地把沈棠依从被窝里又捞了出来,拿过纸巾擦拭了她额头上沾湿头发的汗水,最后量了体温确定她退烧,才放心关灯。
黑暗里,沈棠依半眯着眼睛看靳向晚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她觉得自己现在和靳向晚的关系很奇妙。
像是被遗忘在冰箱角落里的冰汁源由扣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棍却在冬季的某天被发现,隔了两个季节,除了包装袋多了几层冰霜,里面的味道还是不会变。
虽然有可能会过期。
这种破冰后就毫无距离感的发展在他俩身上促发了沈棠依另一种情感。
她知道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暗恋靳向晚这件事可能早就藏不住了。
靳向晚离开后去找了沈棠依的经纪人高遥。
无法想象一个东北老爷们蹲在路边还在等着自家艺人的消息,却被一个流量顶端的影帝找上了门。
高遥一度认为是沈棠依得罪人了
见面的地点约在一个素雅的茶馆,高遥面前的茶盏一次没碰过,光是看着靳向晚的脸,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四周没人,靳向晚应该是直接包场了。
“你是说以后你会负责她的衣食起居?”高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她什么人?”
“家人。”靳向晚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