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红鱼看着他,没有说话。
向君明见状,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叹息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们父女之间,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现在的情况,我不说你应该也都清楚。家里的风水局已经被向晴破了,这段时间公司出了不少事,如今她又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不打算让我们好过了。”
“我知道你心里或许对我和你妈妈还有些疑虑,本来也不急着让你做决定,但是现在……向晴步步紧逼,显然是不打算留余地了,那个路峥又是个难缠的人物,”向君明语气微沉,“小鱼,我们一家人除了齐心协力共度难关,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话虽然不露骨,但也已经近乎是挑明了。
龙红鱼眼底闪过一抹暗色,这向君明还真是老奸巨猾,明明眼前这不利的处境,都是冲着他来的,他却非但没有慌乱,反而想借此机会向她施压。
偏偏她现在也确实有点进退维谷,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看热闹了。
是的,龙红鱼比向君明更早地意识到,向晴砸出那个烟灰缸,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那关她什么事呢?反正坏了风水局,向君明只会更着急,更积极主动地谋划向晴的气运,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就会变成向君明有求于她的局面,对她只有好处。
可是现在,龙红鱼已经开始感受到了气运流失的压力,而向晴身边有了帮手,变得不那么好处理了。
向君明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虽然他不知道,龙红鱼对借运甚至夺运的事心知肚明,但他还是打算借眼前的劣势,让龙红鱼主动掺和到这一摊子事情里来。
向君明背后虽然有个大师,但大师是得道高人,自然不会随便什么小事都能差遣。事实上,只有涉及到借运、夺运的事,大师才会关注,别的都懒得理会。
但是向君明尝到了玄学的好处,又怎么可能丢得开手?外面的玄学界人士良莠不齐不说,要价还高得离谱,向君明一早就想着要培养自己的人才,所以他才对龙红鱼如此关注,如此满意。
不过女儿再厉害、再有能耐,也得为他所用,才有意义。
现在,向君明就是要掌控主动权。
——说到底,什么团宠真千金,不过是心知肚明的表演罢了。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时候,向君明也乐得做出慈父的样子,演一出父女情深。龙红鱼也知道他在演,但她喜欢那种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的感觉。
但现在,眼看事情要失控,向君明自然不会允许龙红鱼置身事外!
父女之间,也不过“算计”二字。
龙红鱼衡量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暂且低头,她在心里狠狠给向君明记了一笔,面上却是柔顺地低下头,“风水局的事,我也有心帮忙,奈何实在没什么好办法。”
“你玄学界的那些朋友呢,也没有办法吗?”向君明眯起眼睛,这一刻,他脸上哪有疲惫和颓废,全是商人的精明,“咱们家的公司,现在还能勉力支撑,但如果路峥也对我们出手,就不好说了。不求恢复原本的风水局,能稍微弥补一番也好。”
龙红鱼心下更冷,“我问问吧,但不保证一定有结果。”
“当然,小鱼你尽力即可。”向君明立刻展露笑容,嘴里说着“尽力即可”,但后面的话,却已经默认龙红鱼能够做到了,“只要风水能补上来一些,纵然是路峥出手,咱们也并非没有一争之力!”
龙红鱼闻言,不由目露嘲讽。
向君明终究只是个凡人,不进入玄学界这个圈子,很多消息都很难知道。比如路峥的身份,向君明显然就毫无所知,才敢说出这样的大话。
但是龙红鱼也没有反驳,让他去碰碰壁也不是坏事。
向君明想着算计她,让她和她背后的势力为他所用,龙红鱼又何尝不是呢?
能布置出那个连环聚财风水局,甚至能够在十八年前就定下了这改命夺运的大计,向君明背后也必然有个厉害人物。
龙红鱼对此人很感兴趣。
若是能设法让此人与路峥相争,便可形成新的平衡,她就又能退回原本的位置,隔岸观火,只在恰当的时候入场,攫取好处。
父女俩各怀鬼胎,相视一笑,其乐融融。
“走吧。”目的达成,向君明便站起身,意有所指地道,“时间差不多了,今晚你才是这场宴会的女主角,可不能真的让旁人将风头都抢了去。”
楼下,经过一番发酵之后,宾客们也都整理好了情绪,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与客气。
向君明领着龙红鱼从楼上下来,登上宴会厅中间的舞台,众人便都将视线投注过去,等着听他说话。
向晴坐在路峥身侧,看到龙红鱼挽着向君明的胳膊站在台上,被聚光灯照着,不由有几分微微的恍惚。这一幕可真熟悉啊,她刚刚穿过来的那一晚,也是这样被领着走上舞台,然后——
“感谢诸位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参加小女的欢迎宴。”向君明对着话筒,风度翩翩地道,“或许已经有人听说了发生在我们家的事,阴差阳错,着实令人唏嘘。幸而上苍垂怜,又让我们一家人得以团圆,今日便请诸位一同做个见证。”
“这便是小女向红鱼,往后也还望大家多多照拂。”
说完,他便往旁边让了一步,将舞台交给一旁明艳大方的女孩。
……嗯?
向晴原本飘散的思绪微微一滞,骤然回过神来,惊愕地看向台上。
等等,向红鱼是什么鬼?
原著里真千金回到向家之后,不是把名字改回了她原本的向雅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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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打草惊蛇
◎不远处的舞台上,璀璨生辉的吊灯轰然坠落。◎
要知道, 真千金本人是很不喜欢“红鱼”这个十分土气的名字的,就连认回向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顺利改名。
但是转念想想, 向晴忽然有点明白了。
“红鱼”二字, 本来就是暗指锦鲤, 向君明为了给她取这个名字,还特意请了个骗子, 去“指点”龙家夫妻,便是想要借此遮掩天机、鱼目混珠,让真千金能够顺利取代向晴, 留在龙家。
效果看起来挺不错的,至少这十八年来, 真千金占用了原本属于向晴的身份和资源, 混得风生水起。
这也是她愿意忍受这个土气名字的根本原因。
原著里,当真千金回到向家,举办这场宴会的时候,向晴还在医院。她得到文莎莎传递的消息, 穿着病号服、带着伤赶来大闹了一场, 却只让人觉得她上不得台面, 与真千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如此, 她的气运被真千金压得死死的,不需要一个名字的加成。
但现在不同了,向晴不仅大闹一场,破坏了向家的风水局, 并且还提前离开了向家。这个名字, 自然就不敢随意更改了。
向晴这样想着, 不由得看向了台上的向红鱼。
对方竟然也在看她, 两人的视线对上,向晴脊背一寒,忽然生出了一股十分强烈的危机感。胸前被改造成胸针的山鬼花钱微微发热,驱散了那股冷意,但向晴还是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小心。”胳膊被人扶了一下,从相接的皮肤上传来的热度让向晴蓦然回神。
再看过去时,台上的向红鱼言笑晏晏,哪里还有半点异样?
向晴心有余悸地转头看向路峥,有些不确定地问,“那是什么?”
“似乎是某一种术。”路峥面色微沉。
修行界秘术多种多样,纵然是以他的博学,也不可能全都知晓。尤其是按照那些典籍所载,当下这个时代,道法式微,很多东西都已经失传,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之中,但也有可能会因为种种机缘巧合,被现世的人获得,那就更不可能被他所知了。
这个向红鱼,身上恐怕也藏着某种秘密。
路峥看着向晴头顶飘摇不定的金色气运,“她如今与你气运相连,想以秘术影响你也更容易,幸好你的锦鲤气运最擅防护,及时警醒。”
向晴闻言,也慢慢舒了一口气。
然而一口气尚未完全松懈,便听路峥问,“要不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咦?”向晴有些惊讶,“可以吗?”
“我做不到,但你可以。”路峥说。
向晴有些惊讶,路峥却不再解释,只微微垂眸,抬手在轮椅扶手上一按,打开储物格,取出了一截不起眼的金属链条,朝向晴递来。
向晴一愣,没想到他的轮椅里还带了这着东西,又想不出这玩意能怎么使用,她一边伸手接过,一边疑惑地问,“这是……?”
路峥待向晴将那金属链接在手里,便微阖双眸,口中念诀,右手并指如刀,点在向晴握着金属链的手上。
“嗡——”
似乎有无形的冷意从向晴手心散发。那种感觉,就像是刀锋擦着皮肤刮过去,纵然没有受伤也会有一种生疼的错觉,让人头皮发紧。
下一瞬,不远处的舞台上,璀璨生辉的吊灯轰然坠落。
站在台上的向君明和向红鱼毫无防备,首当其冲。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在场所有人皆被惊住,不及反应,直到一声尖叫惊醒了他们,“啊——!”
离舞台最近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后退躲避,推挤之中,更多的吵嚷和喧闹声响起,现场一片混乱,却是没几个人顾得上关注台上的那对父女。
向晴也正处在巨大的震动之中。
她看看路峥,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金属链,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攫住,但在这种近乎窒息的压力之中,她的大脑却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甚至是有些恍然,“这是……上次出事的那盏吊灯的?”
“不错。”身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路峥脸上的表情却仍是一片沉静,“上次我用气运拉扯住钢索,才延迟了吊灯砸落的时间。为了避免被人察觉,我又取走了这一段链条。”
向晴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这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向君明夫妻想让她被吊灯砸进医院,路峥就原样奉还了他们——连那导致吊灯坠落的煞气,都是他们自己准备的,路峥只是转了一道手。
只是路峥这说做就做、没有半点迟疑的行事风格,实在超乎向晴预料之外。
这让她强烈而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人并不只是她印象中那个外冷内热、体贴入微的好心人,在多年痼疾的折磨之下,在危机四伏的成长之中,路峥同样也养成了果决、坚定,甚至是……冷酷的个性。
只不过现在才第一次在向晴面前展露。
意识到这一点,向晴的心脏极速地跳动起来,在震动、错愕与紧张之外,又完全无法自控地生出了几丝兴奋。这种种情绪冲击着她的脑海,让她有种微微晕眩的错觉,以至于一时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不言不动,就那样愣愣地看着路峥。
但她这副表情,显然让路峥生出了一点误会。
他眉心轻轻一蹙,又迅速展平,连金属链带向晴的手指一起用力握住,“别怕,你凝神细看。”
手上的力道让向晴慢慢恢复了对周遭的感知,也重新掌控住了自己的身体。
听到路峥的话,她抬头向舞台上望去,便见吊灯砸落的动静虽然声势浩大、十分吓人,然而就站在吊灯下方的两人,虽然面色很难看,但竟都毫发无伤,已经顺利退到了安全的区域。
向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身上都有防护的手段。”
“不错。”路峥颔首。
向晴闻言不由皱眉,“那你这么做,岂不是白费力气,还把自己暴露在了对方的眼里?”
虽然从路峥陪着她出息这场宴会开始,就已经注定会被对方划分成她这边的人,而对面既然有玄学中人,就不会不知道路峥的身份和实力,不可能再继续隐藏,但是……
还没等她但是完,就听路峥道,“无妨,本就只是为了打草惊蛇。”
“怎么说?”向晴连忙问。
“向君明也好,向红鱼也罢,都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路峥说,“这场危机虽然不伤筋动骨,却能让他们产生更强烈的紧迫感,做出更多的动作。”
如此,他才能抓到更多的蛛丝马迹。
“再者,”路峥看着向晴,视线微微上移,落在她的头顶,“气运此消彼长,如今彼此相差不大,正是最关键的时刻,绝不能给对方稳住局面的机会。”
今日路峥陪着向晴出席宴会,虽然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恐怕也让向君明下定了决心。所以方才他在台上说的那番话,全然是为亲生女儿打算的意思。如今向晴并不落魄,或许会有不少人赞同他接回亲生女儿的做法。
但现在,又一座吊灯如此诡谲地砸落下来,难免叫人将两次事故联系在一起。
一次是意外,两次难道也是意外?
如此一来,自然会让人们对向家内部的情况生出种种揣测,降低对向君明夫妻乃至向红鱼的评价。
至少此刻众人看向父女俩的视线,都有些惊疑不定。
“原来是这样。”向晴在他的解释之中,慢慢放松下来。
她想了想,也没问“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这个问题,因为心里总有一种玄妙的感觉,似乎路峥并不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这么做,也是在宴会上临时做出的决定。
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事故,宴会自然是不可能再进行下去了。
很多宾客都心有余悸,不愿意再留在这个是非之地,匆匆向主人家辞别离开。
向晴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等宾客散得差不多了,才推着路峥的轮椅,来到向家人面前。
刚刚经历了一场事故,虽然毫发无伤,但向君明的脸色还是十分难看。看到他们,更是面沉如水——要说谁最有可能在吊灯上做手脚,自然是曾经差点被砸到的向晴。
虽然向君明打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她能做到这一点,但他之前不也没想到向晴居然还能巴结上路峥吗?
他阴恻恻地看了两人一眼,冷声道,“怪不得这几日音讯全无,原来是攀上了高枝,倒是我小瞧了你。看来,我和你妈妈也不用为你操心了。”
“原来你们还操心过我?”向晴嗤笑,“我怎么听说,我一走,你们就迫不及待地对外宣布认回了亲生女儿?还有这晚宴……”
她环顾四周,“比我那时可要风光多了。可惜,向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什么霉运,这吊灯一盏接一盏地砸下来,再风光的宴会,也只好草草收场了。”
“你若是只打算来说这些风凉话,那就不必了。”向君明神色冷硬地道,“我们还要收拾残局,就不多留客了。路先生,请吧。”
到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放下了侥幸心理,不再寄希望于利用所谓的血脉亲情来操纵向晴,让她按照他们的剧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