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臂环住冬儿的后颈,让她的头恰到好处地枕在自己的臂弯里,轻轻地向后靠,靠向红漆斑驳的宫墙。
光阴可惜,譬诸逝水,两世不曾改变的,或许就是绵绵的蜜意柔情。
冬儿被压抵向墙边,手腕被萧瑜抓紧,垫着他的手掌贴在墙面上,她的呼吸灼热起来,闻到萧瑜身上淡淡的兰香味。
如今语言已经不足以言说爱意,萧瑜俯身让两人的唇瓣慢慢贴合在一起,又缓缓分开。
他眼里闪着比月光还要温柔的东西,喉结滚动,用拇指抚过冬儿面颊上的红晕,随机情难自禁地埋头含住她的唇瓣,继而与她绵软柔弱的舌尖缠绕在一起。
“殿下……”
冬儿没有见过这种阵仗,闭上眼睛低低唤了他一声,惹人怜爱的模样让萧瑜不禁颤抖了一下,随即更加渴望地求索,直到冬儿用微小的力气推动他的身体。
她半张着口,唇角还有晶亮的水渍,唇齿微张,轻巧又急切地呼吸着。
“就是这种新鲜,冬儿喜欢么?”
“……喜欢,冬儿喜欢的。”
冬儿虽然还是面色潮红,眼中尽是懵然,可是她的心跳不会骗人,她的身体不会骗人,她说喜欢,没有丝毫犹豫。
她主动抱紧了萧瑜。
“那还想要这新鲜么?”
萧瑜的手指在冬儿的唇珠上流连,还没等冬儿答应他的话音落完,就转身半抱起冬儿,吻得更加急切了几分,比起方才极尽温柔,如今吻起来多了点侵,犯掠,夺的意味。
冬儿攀紧他的肩膀,手臂从他两胁之下穿过,从他背后反扣在萧瑜肩上。
萧瑜亲吻地更加迫切了几分,香舌勾缠,意乱情迷,冬儿的舌头都有些发麻,若不是萧瑜一直托着她的腰,冬儿几乎就要滑落到地上去。
“呜——”
她的呼吸和呜咽都被压堵在喉间,破碎不堪,大脑逐渐一片空白,似乎看到了和萧瑜成亲那日,两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屋子里,红烛罗帐,亲密无间。
萧瑜的手已经攀扶到了冬儿的腰下,他及时停下来,为她擦掉唇角的涎液,轻声道:“这样就够了。”
他抱着冬儿,静静等她的呼吸平复下来。
萧瑜笑了。
君子多以礼教自持,天地纲常,沉重如山,这般闺房之乐若是当庭广众下让人瞧见,是要闹大笑话的。
可是就在这天地之间,呼吸之间,他和冬儿的情热烈如此。
便是什么天道人道,都阻碍不得的。
他知道冬儿脸皮薄,做了这样的事,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不好意思和自己说话的,因此抱冬儿翻过各处宫墙时,动作也格外小心,生怕将她摔了碰了。
的确如萧瑜所想,冬儿如今脑袋里除了那些害羞的事就是萧瑜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想不到别的事。
两人执手漫步在无人的宫巷里,冬儿终于克制了自己脸上的羞红,问萧瑜如今要去哪里。
“答应了冬儿今夜要见玄离,还要去见梅音的,如今玄离见过了,自然是要去打扰一下二哥,看看二哥在做什么了。”
萧琳与其他几位皇子不同,他是不去参加除夕夜宴的,每次到了腊月二十八,萧琳必定会染上一场极为严重的风寒,病情严重至极,直到大年初一按照礼俗要向萧竞权问安时才会好。
冬儿见到梅音已经哭过了一场,两个人执手说了许多话,妆发、首饰、饭菜,终于说到没有什么新鲜事了才说起了二皇子萧琳和九皇子萧瑜。
梅音已经见过了萧瑜,打心眼里觉得萧瑜是一个阳光率真正直勇敢之人,还问冬儿两人近日来相处地如何,有没有什么矛盾。
冬儿的嘴巴还红肿着,颈侧还有吻痕,担心说漏了嘴,便也不敢多谈萧瑜,说了说萧瑜平日里很安静,喜欢看书写字。
随后冬儿就问起来梅音,萧琳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个小姑娘不约而同看向了坐在门前赏雪烤火的萧琳和萧瑜。
梅音暗暗把冬儿拉到一边,小声耳语道:“二殿下他受过情伤,从那之后就再也不近女色了,是个很深情的人,但是他的脾气有些古怪,和他说话也有些累,总而言之是个很好的人。”
冬儿低声问道:“那他喜欢男子的事不是真的吧?”
“应当不是的,”梅音回答,“殿下不是讨厌女子,只要是个人,他都很嫌弃,总之是我欠冬儿一个镯子,一会儿你去我的房中和我一起睡,我把镯子给你。”
冬儿又问:“那二殿下受了什么情伤,才变得那样怕女人,还要你穿上宦官的衣服?”
梅音为她讲述了茹莹之事,绘声绘色,听得两人伤心,又一起哭了一场,默默合掌为茹莹祈福。
萧瑜和萧琳听到两人的哭声,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只当是她们好不容易见面,太过兴奋的缘故。
窗外雪色迷蒙,夜至深时,渐起了寒风,守岁是一件不易之事,可是有很多年两人都是这样在宜兰园等到天亮。
这一年,萧瑜竟然也赶上了。
难得今天萧琳没有骂他嫌弃他,萧瑜回想起萧瑰死时的模样,和上一世他入主皇宫时萧瑰颓唐落魄的面容相互重叠。
他做出了太多改变,今后的事,便有很多是不可捉摸的了。
“瑜儿,杀掉自己最恨的人是什么滋味?”
萧琳从堆叠的裘袍中缓缓坐起身,为萧瑜已经喝干的茶盏中重新满上浓茶。
萧瑜一时用了旧时对他二哥的称呼:“阿兄问错了,萧瑰不是我最恨的人了,至于杀了他的感觉,起初是兴奋,接着是满足,最后有一点点不安,可是掩盖不过痛快。”
他重来一世,不是为了恩典宽恕过去的仇恨的,唯一能让他的,只有面对冬儿时的举棋不定而已。
“太过了,瑜儿,我知道,若是我能替你报仇,我也不会做得手软,可是我不相信这是你做出来的事。”
萧琳满面愁容:“你和我说实话,到底是谁帮了你,你是怎么……”
萧瑜平安无恙,身体康健,萧琳自然是开心的,可是不久前他听闻了御苑里的事,也震惊萧瑜能做到这种地步。”
“只有臣弟一个人,臣弟如今已经无人依靠了。”
萧瑜黯然说出这句话,对萧琳的称呼也冷淡了几分。
“我知道你恨我当日不曾支持你,我——”
萧瑜打断他的话,凝视良久,轻声道:“‘臣弟’向来是一个人,可是‘瑜儿’还有他的阿兄。”
“有些事并非我刻意隐瞒,只是时机未到。”
萧琳心中欣慰,却只是冷笑着说:“你的主意向来是最多的,我如何也管不住的。”
两人相视一笑,重新满上茶盏。
“二哥觉得梅音如何?以后梅音可能就要托付给二哥了。”
“……”
“少管闲事,喝你的茶。”
萧瑜似笑非笑说道:“若是不在意,便不会拿我出气了。”
“我心中还装着茹莹,不仅耽误别人的情分,还会误了人家的性命,今后我会把她送到外公家中,让她以族中女儿的名分嫁给一个好人家。”
萧琳说起来这话神色晴明,眼波却还是向梅音那里扫了一下。
他的话让萧瑜刹那间失神,二哥的想法与他前世所想如出一辙。
“情思不可追,徒留遗憾,只会后悔,二哥不喜欢薛妙真,便要想办法除掉,这样才能宽慰王嫂在天之灵。”
“哼说得好像你真的懂得男女之情似的。”
萧琳熟悉他这个弟弟,虽然从前萧瑜身边有许多容貌艳丽的女子,却都是宸妃安排在他身边的,萧瑜要装作沉迷声色的模样才能隐藏锋芒,他若是懂得男女之事,自己便欣慰多了。
“……二哥就当我胡说,行了吧?总而言之,二哥不要太早决定,总要珍惜眼前之人。”
萧琳合了合眼,想起梅音几日前说的要做一位顶天立地男儿的事便觉得头痛,随即问道:“你说以后梅音要托付给我,为什么?”
萧瑜望着雪片喃喃说道:“萧瑰死了,宸妃必定会发疯,到时候一定会先拿我解恨,何况萧珍今后就要压着太子得意了,他不会留我长久。”
萧琳沉默良久后简短问道:“你要走?”
“是,留在宫中没有出路,我要到幽州去,我要去找斡卓……”
“好,那就走吧,只是我也有一件事告诉你。”
萧琳说道。
“琪儿坐不住这太子之位,若是和珍儿争起来,只怕是会遭殃,无论姨母做了什么,我不能让外公再伤心了。……何况宫中还有梅妃娘娘。”
他望着萧瑜眼神中的忧虑:“我对当皇帝不感兴趣,可是如今瑜儿说的话我也想明白了,夺位之事,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记得我五岁那年,父皇还是靖安王,领命护送和亲使团,后来便传回了身陷碓拓的消息,我和母亲在王府中苦苦等待两年,母亲与姨母还有其他几位夫人整日争斗,几乎灯尽油枯,却等回了父亲与与异族公主成婚的消息。”
萧瑜神色一紧道:“二哥为何忽然提起这个?”
“父亲半年后才回到皇城,被封为太子,入主东宫,母亲脸上还不容易有了笑脸,做了太子妃,做了皇后,可是父皇很快就接回了那位异族的公主,极尽宠爱,几乎连母亲的样子都忘记了,任她为后宫中的争斗虚耗。”
“那时候,我真的恨梅妃娘娘,恨还没有出世的你。”
萧瑜拍了拍萧琳的手背以示安抚,神色淡然,并无任何震动。
“可是母后病入膏肓,害她的人是她的亲妹妹,唯一一个来救她的人,却是身怀六甲的梅妃娘娘。”
“再后来我也明白了,梅妃娘娘一样是苦命人,我最恨的,是父皇,我恨太子之位,我恨这浩荡皇权……”
萧琳说完这些话几度哽咽,眼尾腥红。
“二哥不必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还有我在。”
萧瑜握紧萧琳冰凉的手说道:“二哥不想争夺便不要为了我争夺,只消自保便是,希望二哥信我,我不会让萧珍得意太久。”
沉默良久,萧琳淡淡说道:“好了,如今你能保住命就已经让我省心不少了,御苑出了事,夜里怕是有麻烦,你们早些回去吧。”
两人又回头看了看手拉手抱靠在一起的冬儿和梅音,眼中总像是烧着嫉妒和不满。
第34章 凛冽不可忍(一更)
提出要回宜兰园的时候,梅音和冬儿都不答应,希望能和往年一样,在同一个被子里守岁过节。
萧瑜还在苦心劝冬儿和她耐心讲道理,萧琳却先是在一边冷冷说道:“你不是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吗?如今怎么能和人家姑娘同睡在一起?”
此言一出,余下三个人都心里一惊。
萧瑜发现萧琳所说之人不是自己后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眉头紧蹙。
二哥和梅音又在玩什么胡乱的花样?萧瑜心中暗想。
果然,有些事是重生后也难以预料到的。
梅音黯然回自己屋中,拿给了冬儿一个银镯。
“梅音留着吧,玩笑时打的赌而已……”
冬儿看了看萧琳对梅音那副凶狠粗鲁的模样,觉得自己或许不该收这个镯子。
这下,轮到萧琳蹙眉了。
带着冬儿抄小路一路回到宜兰园,萧瑜心里闷闷的,原本含笑的眉眼也是冷了下来。自己在前面走着,始终和冬儿隔开一步的距离。
冬儿不论怎么哄,萧瑜都是淡淡漠漠不说话,让冬儿猜不透萧瑜为什么有不开心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对自己也很好,如今却是这副模样。
到了宜兰园墙角处,萧瑜还是抱着她从墙壁翻过,既然不守岁,萧瑜也不理她,冬儿就打算早些睡觉,准备去烧点热水。
她才走出一步,身后萧瑜委屈地说:“冬儿现在等都不等我了吗?”
那模样,分明是冬儿不等他就要哭出来。
“不是的殿下,屋里又没有留炭火烧着,我想先回去生火烧水的,如今时候已经不早了,要好好睡觉休息才是。”
冬儿也很生气,明明是萧瑜先不理她也不等她的!
“哦……原来不和梅音在一起,冬儿便要去睡觉,也不管我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守岁……”
以往睡懒觉系他是最积极的,现在也不知道萧瑜生的是哪门子酸醋,冬儿拉着他的手气鼓鼓地回到内殿,将炭炉烧的更旺了一些,换好衣服后两人干巴巴坐在床上,毫无趣味地守岁。
“殿下好讨厌,今夜谁先睡了谁就是小猪!”
萧瑜点好灯钻进被子里看书,只留下了冬儿在一旁空耗着,没有人和她说话,冬儿渐渐有些熬不住了,几次险些就要睡着。
虽然是在一旁平静地翻着书页,萧瑜早已经注意到冬儿昏昏欲睡的模样,合上书带冬儿爬到了床尾去,向冬儿道歉,说要两个人和好。
“不要,每次都是殿下欺负我,殿下总也无理取闹!”
冬儿拉着萧瑜的手,总算是露出了一点浅浅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