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睫毛久久没找到了下力的地方,他干脆自暴自弃,把头一转,伴着一声惨叫多的两根睫毛也在我手中了。
他捂着眼睛,可怜极了:“行了吧?”
“我就想拔一根的……”我把手中的三根睫毛伸过去给他看。
“算了,下次一次性抵了。”
我瞪着他:“还敢有下次?”
“我不敢保证。”何维之看我一眼,有些得意地转回去说。
“要是有下次我就拔你汗毛。”
“可以啊,多得很。”
“一次一只手的全拔了。”
“就知道说别人。”何维之幽幽地说。
“我也可以接受挑战啊。”
他转过身,抓着我的手满脸嫌弃的样子:“你看看你,全身上下一共没几根毛。”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我就拔头发。”
“不行。”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头:“会秃的。”
“反正年纪大了都得秃,早晚的事儿。”
“不可能,我到死那天都不会秃的。”我坚定地说。
“那你就只能英年早逝了。”他靠在椅背上,“可惜啊,红颜薄命。”
“蓝颜命也不长。”
“我要是命没你长,就拉你陪葬!”
“你这么狠毒的啊?”
“差不多。”他笑眯眯地想吓我:“所以你要对我好点儿。”
“我今晚就朝你面包投点耗子药试试。”
“你舍不得。”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这么好的同桌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我找到了怎么说?”
“你试试?”他说着就取了我的眼镜。
世界一下变成了像素颗粒,我到处乱抓也抓不到他。
他其实没乱跑,还坐在那里,只是椅子往外拖了一点。我实在看不清楚,更别提估算位置了,所以才一抓一手空。
“你隔着这么厚一块树脂,真的能看清我吗?”他凑过来。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笑笑,“好奇。”
这么想想也对,我看到的这个世界都是我戴着眼镜、隔着厚厚镜片看到的。
是世界本身就这样、还是有了那些镜片才这样?我不知道。现实和假象怎么区分呢?没有固定标准。我透过眼镜看到的何维之,是他真实的样子吗?我也不知道。
第二十三章 :特训
“看到我会开心些吗?”
晚上放学,何维之给我进行针对期末体育考的特训,主要内容为跳远。
我们背着包找到了白天体育课残留下来的划线痕迹,何维之接过我的包:“先试试。”
我站在起点线外,摆手、蹲、摆手、蹲……准备好久,一鼓作气朝及格线跳过去。
“一米二五。”何维之站在两米线外说。
“我进步了耶!”我还有点开心。
“我就说你可以的嘛。”何维之笑着说:“再来一遍,找个自己最好发力的时间点。”
“好!”我开心地回到原点。
第二次,熟练了一点,找到了恰当的时机。其实说时机,不过是蹲的位置和手的摆动适合自己的跳动。简单的东西总是隐藏无尽的奥妙。
“一米四。”何维之满脸惊喜,“小青蛙,再来一次!”
有他的鼓励和陪伴,我突然有勇气了许多,努力地一次次尝试。
想起他之前上体育课不跟其他同学一起,特地来找我。陪体育白痴的我拍皮球一样打篮球、打篮球一个打排球、打排球一样打高尔夫……这人真的很有耐心。
每跳远一点,何维之就退一步,我怎么跳都离他够远。
时间慢慢过去,我一次比一次跳得好。可到一米八及格线就卡住了,怎么跳也跳不过去,无论何维之怎么鼓励这次也没用了。
“最后一次,今晚能及格明天早上的牛奶就不用喝了。”何维之拿出了杀手锏。
“真的?”
他笑笑,“真的。”
“那好。”我笑着看他。
“放开一点,不要害怕,我在呢。”
“嗯。”
我站在原地准备,心里紧张无比,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选了个最合适的时机用尽全力向前跳。这一次什么也没管,什么摔倒、丢脸的结果都没怕,就想及格一次,算是不负何维之晚上这么辛苦在这儿挨着冷陪我训练。
这次跳是跳过去了,可还没看到自己跳了多远就没刹住车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何维之见我没稳住,立马跨步上前,让我正好栽在他怀里。
safe!
我一直是很怕摔倒的,毕竟真的很痛,本来在我词典里就没什么东西是不可怕的,所以从小到大自行车、滑雪什么的都没学会,就是总小心翼翼怕摔。
他没骗我,有他在真的不用担心。
我死死拽着她的衣服保持平衡,激动地问:“这次多少?”
何维之低头看我身后鞋子留下的印记,语气有些惊喜:“一米八五!”
“耶,我及格了!”我大声喊叫起来。
我激动地差点蹦起来,想跑回去看看我的“战绩”,可正想走,何维之却始终没放开抱我的手。
“何维之?”我抬头。
他没说话,只是弯腰抱着我,头小心地靠在我肩上。
我们就这样拥抱,我依偎在他胸前,因为重心不稳全身的重量都歪在他身上。他窝着自己的手将我环在怀里,不远不近的距离、轻轻的动作,还有暖暖的气息。
现在夜里已经很凉了,过几天据说要下雪,天总是灰蒙蒙。操场上离校的队伍已经走的差不多,只偶尔零星有几个人远远路过,稀少的人烟和操场的轻摇的小树枝都让这片地方显得格外静谧。
他弯腰将我锁在怀里,摸摸我的头说:“抓到你了。”
“方棠!”
两个脆生生的音节出现,那个熟悉的名字又出来搅局。
回头,方棠正走在操场中间的灯光下,他女朋友背着书包追上去,抱住他的胳膊,轻盈如红颜。
刚才那清脆的女生听了真叫人心里舒服,方棠真的一直眼光不差,每个女朋友都是漂亮又活泼,纯真又阳光,叫我醋都吃不出来。
他们两个有说有笑,根本没注意到操场角落昏暗灯光下的我们。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上课呢,我陪你回去。”
那一刻我突然想,如果方棠不存在在我的世界就好了。
我回望何维之,“没事啊,我自己回去没问题的,你又不顺路懒得跑一趟。”
“万一半路你眼镜又掉了呢?”何维之边说边放开我去拿包。
我看他一眼,“昨天才掉了,哪会一天到晚都掉?”
“万一呢?”他提了包过来拉着我的衣袖就走,“你没眼镜的后果太严重了。”
“你就是我的活眼镜是吧?”
“对啊,我是你的眼。”
“我又不是瞎子。”
“你不是瞎子就可以擦亮眼看看,谁最适合?”他幽幽地说。
“什么意思?”
“你不懂。”他回头笑笑,“你是傻子。”
步伐太快,走着走着就要追上方棠了,我赶紧拉住何维之:“走慢点……”
“你不急着回家看书睡觉啦?”他把我拉到身边问。
“那个……不急不急……”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方棠看见我,也不想跟他说话,特别是在女朋友在身边的时候。
何维之看前面一眼,退半步放慢步伐,每一步都变得格外沉重一样。我俩像蜗牛一样在后面慢慢爬,方棠和他女朋友在前面挽着手,说到高兴处那女孩还靠在他身上或是害羞地打一下他。
我越走越慢,尽量保持安全距离,让方棠就算偶然回头也发现发现不了。
只要他一出现,注意力就自动全聚集在他身上,怎么也挪不开。甚至没有发现何维之什么时候牵住了我的右手,走了这么一路。
他们走到校门口冷饮店,出来时女孩儿拿了一杯咖啡或是奶茶,踮着脚递给方棠。方棠低着头喝了一小口,趁机亲了人家一下。女孩害羞地看了看周围,幸好没什么人,便低头拍了方棠一下。
这画面……简直全程冒着粉色爱心……隔着这么远都让我感觉到了当电灯泡的压力感。
我拉着何维之等着,等到他们出来继续走才走,就是怕路过的时候会被发现。可这份小心方棠发现不了,他眼中全是那个睡晶一般笑容明艳的女孩儿。
回头想想,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就差从小穿一个裤衩了,竟然一点默契都没有。我离他这么近,他却完全感觉不到我的磁场。
“小学生不准看。”何维之看他们这么亲密,赶紧捂住我的眼睛。
这动作跟小时候在家看电视剧,一出现吻戏就被老妈捂住眼睛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不是小学生!”我拽开他的手,“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想起他交第一个女朋友的时候,我也是看到他们亲吻才确定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两情相悦,跟我半点关系没有。那时那一幕在我心里留下的冲击现在都还记得,不过现在更多是心酸,最可悲的是他没人女朋友我都觉得有眼缘,看到都挺喜欢。
“你都见过写什么?”何维之问。
“大概就是这种尺度啊。”
我远远望着方棠牵着她女朋友从冷饮店门口离开,走了一段才继续走。
“你到底在怕什么?”何维之拉住我。
“我没怕什么呀。”我说。
“那你躲着他干什么?”他问,“这一路看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呀,只是觉得碰到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我坚持认为碰到发小悄悄谈恋爱是件很尴尬的事,见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棠和女孩儿还在走着,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居然这么顺路,而且只有这一条路,我想绕道回去都没机会。况且我确实很好奇,觉得看完难受还是好奇,像是自虐倾向一样。
他们十指紧扣、他们相视而笑、他们打情骂俏,这一路走得好不热闹。方棠喜欢摸摸她的头,再将她抓到怀里揉揉,或是抓着她的手说着什么,两人拿着手机给对方看个什么都能聊半天。
我越看越难受,面前的那个人好陌生。果然,每个人面对不同对象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是不同的。
我对他而言就是朋友,顶多算亲人,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尴尬关系。
连走了好几条街,前面二人还是神奇地跟我们顺路。
何维之突然不耐烦了,牵着我就大步流星地走,我拽都拽不住。
“你走慢点呀!”
“走那么慢干什么?”他说,“咱俩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万一被看见……”
还没说完,方棠侧着头就看到了飞速追上来的我俩。
“西西……”他明显是有些惊讶的,盯着我不转眼。
我有些尴尬,全程被何维之拖着走,只好对他们挥挥手:“晚……晚上好呀……”
还没来得及好好观赏方棠惊讶的表情,何维之就拖着我越过了他们走到了前面。一拐弯,后面的两个人就不见了,他这才慢下来。
我拽住他:“你干嘛呀?”
“带你回家啊。”他理直气壮地说。
“好……好尴尬的……”我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有什么好尴尬的?”他说,“正常路过。”
“哪里正常?”
“你又不是他妈,他连个恋爱你还怕看见?”
“我倒是不怕,只是……”我想了想,“哎呀反正很尴尬嘛!”
“是不敢面对吧?”
他一句话说到了我心坎里,我确实不敢面对。
一路上我低着头不说话,因为认识到自己的死穴而难受,更因为刚才那一幕幕恩爱场景而难受。一场沉默的暗恋,他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却跟我隔着十万八千里,我怎么追也追不上。
何维之好像是察觉到了我的低落,在走进小区没多远的地方转身抓着我的肩膀问:“怎么不说话?”
我看着他的眼睛,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我其实不太开心。”
他笑着走进,双手捏着我的脸颊,弯下腰来:“看到我会开心些吗?”
我点点头。有他的陪伴和他的笑颜,心情确实会好些。可难受还是占了大部分,他解不了方棠的毒。
还是笑不出来,甚至有点想哭,我闪着泪花仰头看他。
他看到我眼中泪光的瞬间变得慌张,急得抓耳挠腮,捧着我的脸说:“别哭别哭,我不会哄女孩子的!”
我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表情,委屈地低下头。
何维之生涩得地将我抓到怀中抱住,对着我的头一阵乱揉:“我错了,我错了,别伤心……”
“你下手好重啊!”我拽开他的手,感觉再揉下去就要摩擦起电爆炸了。
“哦……哦……”他乖乖放手,动作都变得轻柔了些。
“何维之。”
“嗯?”
“你怎么这么闲啊?”
何维之笑了笑,有点无奈地说:“怎么看出来的?”
“整天就绕来绕去在旁边烦人家。”
“烦我啦?”何维之说:“那我走咯~”
“再等会儿。”我抓住他的衣领,头死死抵在他胸前:“在陪我五分钟。”
“我就说这么好的同桌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吧?”
“我下次打灯笼试试。”
“你试试。”何维之笑着摇摇头。
五分钟过后,我放开何维之。
“好了你可以走了。”
“这么绝情?”他装作惊讶的样子:“用完就扔啊?”
“嗯,我不要你了,你自己赶紧回去吧。”我说:“洗个澡,早点睡。”
“方校草刚才路过了。”他眨巴着眼说。
我都惊呆了,大吼一声:“啊?”
他眯着眼对我笑,两个梨涡调皮地蹦出来。
“你逗我呢。”我推开他说。
何维之见我这么紧张,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我皱眉问:“真的啊?”
他点点头,“就刚刚,一个人过去的。”
“所以……”
“还假装没看到你。”何维之说,“也可能真的是瞎。”
“方棠视力很好的,晚上跟猫一样。”我丧气地说。
何维之弯腰揉揉我的肉脸:“害怕他看到我跟你一起呀?”
“算了,懒得管他。”我气呼呼地说。
“这算记仇了?”
“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