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李博文快复活了，正巧听到赵明刚发表的恶臭发言，她不耐烦地出声打断。
见众人都朝上看来，姜姒低垂的视线中李博文紧紧闭着的眼珠滑动两下，她冷笑一声，直接跳下飞船。
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直接跳下来。
而且，好巧不巧正中李博文背部，巨大沉闷的撞击声让人心都颤了起来。
噗嗤——
刚刚复活的李博文猛地吐出口鲜血，从来都干净如新的白大褂早已脏得彻底，他痛苦哀嚎蜷缩，似乎是无法承受这种痛苦。
的确也没承受过啊，向来只有他让别人承受！
“嘶。”不知是谁倒吸一口凉气，终于唤醒了众人的思绪。
又双叒叕成为视线焦点，姜姒不紧不慢从半死不活的李博文身上下来，一脚踢在还在寻粑粑的赵明刚身上，并撤了言出法随。
“我在网上看过，你的异能是雷电3S，这毒气哪来的？”
众人：“……”
对哦！赵明刚只是雷电异能者，他怎么能释放毒气！
纷纷拿下掩住口鼻的手，有人怀疑：“他就是李博文的狗，肯定是经历过改造了！”
谢元君也想起来，她先是冲随后下来像个小媳妇的儿子挥挥手，随后说：“半年前，身体素质得到提升的异能者实验成功后，李博文曾经在议会上提出方案，声称要先对十军进行改造，但由于需要很多营养液维持，所以计划暂时搁置。恐怕赵明刚是提前接受了手术。”
那是一种针剂。
据说是从一个治愈异能者体内提取出来的细胞与某种矿石能源进行重组，比较复杂，总之李博文心心念念的新人类计划到底成功了一半。
听言，姜姒无声扯了扯唇，行吧，果然被他成功了。
目前还没有大肆投放，可能是因为有点副作用。
还没说话呢，恢复正常的赵明刚火速爬起来，顾不上颜面扫地，当即恶狠狠出声：“你们懂什么！这是最伟大的一项实验！”
神要毁灭银河，还不允许反抗？
一切牺牲与流血，都是为了所有人能更好的生存！
“……你真的很烦。”
不愧是追随李博文的狗，狗随主人，一模一样令人生厌。
姜姒不爽地努努嘴，这时身旁谢墨屁颠屁颠跑上来，他说骇客总部安静得可疑，还是先去那里看看。
想了想，姜姒觉得也是。
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祁丁，你老爸交给你了。”姜姒委以重任，并让黑蜘蛛等人留下来解决剩下的走狗。
“那你呢？”黑蜘蛛一默，她该不会要杀去总部吧？修鸣丁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那里发生什么呢。
“我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事。”
开玩笑，姜姒才不高兴参与他们之间的战争，又像拎狗一样拽起奄奄一息的李博文头发，直接催动飞行异能，如同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风卷残云，人影骤消。
众人：“……”
所以您是跑来干嘛？露个脸吗？
等众人回过神，祁丁却不再管赵明刚，朝谢元君和黑蜘蛛大喊一句：“谢姨，黑蜘蛛，帮我看好他！”
祁丁和唐柔几人立即跟上。
“又不按套路出牌，等我啊啊！！”学生们担心总部有危险，顿时骂骂咧咧，纷纷和家人打过招呼也跟了上去。
龙星幽更是粗暴大骂：“你俩还不跟去见见世面！小趴菜没眼力见！这里有我们呢！”
臧岚和齐修元：“……”在跑了在跑了。
谢墨也不落下风，火急火燎要跟上。
谢元君脸色都黑了：“你小子都不看看你妈身上带着伤是吧？你跟去干嘛？人家用得着你吗？”
谢元君又不笨，不出意外这女人就是预言中的吞噬者，瞧瞧这果决利落的操作，一看就是凶神恶煞的料，恐怕冲进去一人就能独挡全局。
来不及解释，谢墨只能冲自家老妈丢下一个悻悻的笑，马不停蹄往总部赶。
没办法，谁让全程都没能和小姜讲上两句话，他总得想办法表现一下。
……
总部并没有危险。
姜姒拖着李博文进入一楼大堂时就察觉到了诡异的寂静。
大堂地面躺着好几个被玻璃扎死的十军与护卫队成员，除此之外再无人影，见大家跟上来，便让大家往上找找，这才发现所有员工都被锁在各自的办公室里，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体，所有人都昏迷不醒。
而桑呈与修鸣，不见踪影。
“应该是angel执行了应急方案。”说什么来什么，谢墨立即进行合理猜测，挤开姜姒身边的唐柔，表现欲极其旺盛。
他推测：“骇客总部之所以守卫不多，是因为骇客很多设施都是高科技产品，超级计算机angel掌控所有网络端口与控制程序，它不仅是骇客的最后一条防线，还能操控武器对所有入侵者进行格杀指令。”
“也许有人闯进来，为了保护员工它暂时把大家都锁住了。”
这是第二回 听到angel的名字。
姜姒踏入往地下实验室的脚步一顿，困惑地偏过头问：“我有两个问题。”
谢墨喜笑颜开：“你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第一，锁就锁，为什么要迷晕他们？”
“第二，它很厉害的样子，骇客怎么不将其投放在所有旗下星球。”
第一个谢墨不知道原因，第二个他知道，他伸出脚踢了踢因疼痛而晕过去的李博文，才说：“一直接着全网端口的是另一台超级计算机，angel是他创造出来专门保护骇客的，它也是唯一一个从最初款计算机改革换代经历过很多次革新还存在的人工智能。”
angel是历史发展中所有超级计算机里，唯一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
第一次见到angel时，谢墨还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回想起潦草几面，谢墨说：“李博文很钟爱它，他觉得angel像霍卡纳一样纯净美好，不允许它出去接触外面的世界，生怕它会被染脏，所以只允许在骇客单独为他进行服务。”
“……”
【钟爱】这个词很微妙。
琢磨着，姜姒垂眼看向像死猪一样的李博文。
也没打算把他弄醒，她摁下电梯：“下去看看。”
下面的骇客实验室非常大，地表面积几乎占据小半个霍卡纳，无一例外，下面所有的员工包括守卫都昏迷了，他们进入简直就像是如入无人之境。
angel也安静，它似乎根本不想管他们。
反正都没什么人，心有疑惑的姜姒干脆闲逛了起来。
四百年后的实验室还是和以前的有些差别，一如既往黑暗血腥的角斗场、存放无数基因标本的标本室、整洁干净的实验室、逼仄狭小的实验体居住房间……还有可怕的死亡实验体存放室。
没想到还能见到，比曾经在全息游戏里见到的一比一复刻的存放室大上十倍有余的房间，姜姒罕见的沉默了，背脊都在发凉。
在看到那一根根通体纯蓝营养液灌满的水晶柱里奇形怪状的人后，所有人都被这惨绝人寰的景象给震惊得无言以对。
所谓的为了进化，就是这样吗？
那一根根水晶柱里被泡到发白的尸体几乎已经看不清原样，只能通过肤色或者某些腐烂的特征分辨出是哪个种族，但更多的早就已经变异成令人无法直视的可怕模样。
头部肿大、大脑暴露、没有皮肤浑身毛发褪去只剩下血红皮肉只是最基本，绝大部分实验体是失败且丑陋的，残肢断脚被拼接、被改造成武器，或者直接产生生理变异，更可怕的是有些人像是经历过超越种族的重组，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蠕动的虫尾。
不难想象，这些曾经的人经历过怎么样的折磨。
起初的惊讶后，姜姒并不意外李博文能干出这样的事，甚至很平静地接受了。
她只想知道angel为什么这么安静。
匆匆掠过几根柱子，刚想要走，眸光无意掠过一根柱子上的标注卡片，她停住了脚，倏然转头看向正捂着眼小心翼翼查看的司昭昭。
冷江流几人正巧也经过，察觉姜姒诡异的目光，顺着她视线看向司昭昭，又回看柱子。
半晌，秦婉惊叫出声：“昭昭的妹妹！”
“什么？”听到自己名字，司昭昭一愣。
“司莉莉……”秦婉下意识说完，她忽然又立马闭嘴，冲过去抱住司昭昭，“走，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可司昭昭已经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她推开秦婉，小跑到姜姒身边站定，只是看了一眼标注卡，脸色就从难以置信彻底变得惨白一片。
标注卡上写：“毒物免疫异能者司莉莉，无法免疫莉莉娅病毒，于2456年8月死亡。在此之前，经历第三十七次提升实验时，意外觉醒毒气异能，最终细胞嫁接于赵明刚，唯一一次嫁接实验成功。”
“草？赵明刚能力这么来的？”
很多人都知道，五年前，年仅十二岁的司莉莉被反异能组织成员诓骗离家出走，杳无音讯，再出现就是在通缉名单上，但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以至于司家恨反异能组织恨得发狂，就刚才，赵明刚身后的司家也在。
司昭昭一度以为自己妹妹是年纪小，小时候就是个叛逆倔性子，只是被中二梦想诓骗，以她天才的能力肯定在外面过得风生水起，迟早有一天会回来。
回回想起她就是不争气的骂，可越骂越担心，越没消息越着急。
然而现在……她颤动目光无法控制往上挪上去。
她漂亮的妹妹容颜枯败，眼珠灰白，和游戏里的丧尸一模一样，完全失去人样，身躯干瘦枯竭得仿佛一折就断，她已经死了，悄无声息死在霍卡纳，死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反异能组织……不是你们把她骗走的吗？”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司昭昭愤恨目光看向唐柔，随即她又否决，如果真的是反异能组织，那莉莉为什么又会出现在骇客？
除非……
她脸色苍白，震惊得步步后退。
唐柔当场否认：“那不可能，我们就没见过司莉莉。”
“因为李博文觊觎她的特殊能力，又忌惮你们司家，所以设了局。”一派沉默中，姜姒打破僵局，冷静无比揭穿这个事实。
狗屁不通的诓骗，本身就是一个转移目标的借口罢了。
不像学校里那些治愈异能者，或者星际中自由的特殊异能者，他想要把他们抓起来轻而易举，但出生于初代异能者家族的就不一样了，既要保证不被发现，还要保证能到手，那只有这样做。
司昭昭回过神来，对上姜姒沉静到可怕的目光，她忽然觉得自己蠢而不自知。
“所以都是他干的，”她视线停留在不远处被丢在地上昏迷的李博文身上，眼泪哗哗落下，“我要杀了他！！”
她冲过去的动作却被一道屏障挡住了。
姜姒面无表情扩大异能将其包裹，冷漠道：“他是我的，你要插手，我就杀你。”
司昭昭差点忘记姜姒有多干脆了，她脸色愈发白起来，摇摇欲坠都要喘不过气来，还是钟离音将她扶住。
“先冷静。”
“这里不止有司莉莉，我们每个人都想杀他。”李扶柔眉宇阴鸷，语气难得染上了明显的杀意。
这里何止有司莉莉，只是看了一部分，就发现历年来战略合作协议被带到骇客的人都在这里，李扶柔家有、冷家有、申屠家有……包括谢墨家，已经成为一具僵硬尸体的谢墨的父亲。
什么战略合作协议，众家族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挟制手段，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这就是李博文干出来的龌龊事！
“偶尔传回来的那些口信东西都是假的，怪不得我怎么也找不到人。”谢墨早已失去笑容，现在回想起来李博文曾经虚情假意的偏爱，都令他作呕。
每个人都很愤怒。
倒是出身边陲星的钟离音比较幸运，压抑气氛间，她率先打开通讯器拍照。
“存个证据，到时候把这些人全部送上银河法庭。”
李博文是罪魁祸首，其余人都是帮凶，没人可以逃脱这场制裁。
大家开始纷纷拍照，姜姒却情绪淡淡。
她靠在门槛上，始终在思考几个问题。
之前钟离音说边陲星有过虫族，波夏是实验地，实验失败后暂时停止清洗计划，那么边陲星的虫族肯定不是神之国放出来的，也许是意外闯入这个星系，这玩意这么可怕又这么特殊，李博文肯定不敢堂而皇之偷，所以边陲星的虫族就是最好的意外。
她认为李博文那鬼心眼一定没杀掉母虫。
她也在赌这个结果。
只要她们有只母虫在手里，就能威胁拥有王虫的神之国。
另外，angel到底怎么回事？桑呈和修鸣以及小队呢？
思考时，哭得抽哒哒的司昭昭因为无法发泄情绪而忽然化身桌面清理大师，“我真想烧了这烂地方！”
房间里除去水晶柱，还有靠近墙壁陈列了一些老旧物品的置物台，东西被一扫而下，某个老款笔记本电脑落在地上，不知是不是触到了什么，黑黢黢的屏幕闪烁两下，自行播放出一段视频。
“零号，你的任务是什么？”
“杀掉岛上所有的东西。”
“为什么留了一只猫？”
“……”
视频角度很像审问犯人常用的角度，摄像头置放在桌旁，能够完美的将双方都纳入镜头，画面里，才不过十岁年纪的小女孩脸上还沾着血，顺着看下去，她脖子里有个抑制项圈，再下面是血迹斑斑的实验服，衣服胸口处黑色的01两个字冰冷的诠释她一生，面对质问她沉默不语，只是抱着瑟瑟发抖的猫面无表情盯着审问她的李博文。
常人这年纪可能还在挖泥巴，幸福地享受父母的偏爱，而她已经开始杀人，已经冷静沉着得不可思议。
众人愣住，小女孩青涩的眉眼显然就是姜姒本人。
须臾，视频中李博文指尖在桌面上轻扣，无情宣布这只猫的结局。
“杀了它。”
“你是恶魔，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德行，不要给我再出现这样的事，不然我就让田达和姜曦吃点苦头。”
这段记忆对于姜姒来说，已经有点模糊。
但田达和姜曦这两个名字，她很清楚。
这是她的养父母。
她平静地看着老旧电脑顺畅播放视频。
画面闪烁，电流似乎在波动，自动跳转到下一个视频。
这一次视频角度要高一些，仅有一张床一个厕所，比牢狱还要贫穷的小房间里，年纪更小一些的姜姒漂浮在高墙上的小窗户口，她趴在那里观望着外面宏伟的世界。
人们看不到她表情，却能从那小小窗户里看到灿烂烟花绽放，以及听到她向一只飞过的昆虫询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