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轻笑,唇瓣即将相碰时,突然吐气:“宝贝儿——”
嗓音亲昵又低醇,在耳畔回响,逐渐空灵飘渺。
脑海徒然闪过一张阴森的脸,如从海底爬出来的鬼魅,扯唇对她冷笑。
胸口瞬间被冰川砸中,冷彻透骨的海水湮没了身体,整个人僵硬无比。
姜怡妃皱眉,拉回理智,一把推开凑上来的男人。
“我告诉过你我的规则。”
不准喊她宝贝。
她直直地坐着,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刚才的热情一去不复返。
眼睛里不知何时多了层寒冰。
宋聿诚被强制抵在椅背里,后知后觉自己犯了什么错。
很奇怪的规定,甚至不是一个脏词。
虽然有些懵,但他更对自己情不自禁说出了那么亲昵的称呼感到诧异,有点像与生俱来的劣根性忽然显现,没有关好阀门。
“抱歉。”宋聿诚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偏头请求道,“饶我一次?”
膝上人的目光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愁,转瞬即逝。
姜怡妃压抑住情绪,恢复笑容:“念是初犯,今天罚你自己解决。”
她的微笑中带着一份距离感,言辞简洁而轻快,每一个字都如同雕刻出来的,仿佛是在控制着每一个音节的节奏,不想被人发现异样。
宋聿诚是个敏锐的人,可他无心去触及别人的心事。
他们只是肤浅的关系。
姜怡妃坐回椅子上,披着男人的外套整理衣服,低头认真捏扣子,拉平衬衫,塞进西装裤。
腰肢如柳,都市丽人。
宋聿诚把手搁在窗台下的扶手上,撑着脑袋侧眼欣赏着,挑眉:“你不需要解决?”
姜怡妃扯下他的外套放在一边,双腿并拢斜放,手向后拨出埋进衬衫的头发,悠悠然视线往他的下方瞥了眼:“女人的自制力比你们男人强。”
可能彼此不熟悉,她会当他面说些揶揄的话,带着玩笑的语气,又能恰到好处地停在警戒线上,让他听着不反感。
放在腿边手无意识摩挲,沁凉的指腹微潮,宋聿诚笑说:“真的吗?”
他起身从门兜里抽出几张湿巾擦手,故意慢慢擦给她看。
姜怡妃难以察觉地将腿松开些细微的距离,平静如水的眸子漾起涟漪。
她不会干坐着被别人调侃。
拿起沉香木簪伸过去:“不是喜欢这个味道吗?”
圆润的尖端缓缓滑过他高挺的鼻梁,漫开痒意,按在簪子上的指盖闪过透明的光。
女人坏心地莞尔:“留给你助兴。”
宋聿诚接过发簪,表情有些出神。
自认为技高一筹,姜怡妃满意地下车。
她希望在这段关系中占上风的一直都是她。
走出十几米,身后吹起一阵风,长管灯下尘埃飘浮,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近。
卡宴追上来,堵在面前。
车窗落下,露出他温润清贵的脸,如沐春风。
姜怡妃致力于撕开他人畜无害的面具,双手抱臂:“这么快就结束了?”
长发披散的她看起来带点白玫瑰般的脱俗傲气。
宋聿诚不恼,拿过副驾驶的纸袋,从窗口递给她。
他握着方向盘,语调友好:“妃妃,虽然我无权干涉你的兴趣爱好,但这种书记得在外面保管得谨慎些。”
姜怡妃愣了愣,快速扯过纸袋子拎在身后,清了清嗓子。
落下纸袋里放着下周在东京举办的春.宫图专场图录,她离开办公室时顺手放进去的。
男人问:“用笔圈起来的那些,你喜欢?”
他说的是客户委托她代拍代鉴的作品。
也是恰恰最香`艳的几幅。
她顿了顿:“......我感兴趣,做研究,不行吗?”
宋聿诚闭了闭眼,笑着点头附和:“行。”
总觉得男人笑得不怀好意,姜怡妃攥着袋子上的手提线,避开话题:“谢谢,下周见。”
宋聿诚伸手去勾开黏在她嘴角边的一根细发,盯着她耳根沉淀出浅浅的红色,饶有兴致地问:“见过你脸红的男人多吗?”
姜怡妃嘴角略下倾,把头发拨回肩膀前,挡住耳朵上的热度:“你不是最后一个。”
平时再端着,她偶尔也会有点小傲娇。
宋聿诚弯了弯唇,摇上窗不再捉弄:“回见。”
卡宴扬长而去,红色尾灯开出视线。
柱子的阴影下,姜怡妃长吁口气,把外套塞进纸袋里,遮住书封上的字,又拿出口袋里的黑色发圈束起长发。
散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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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聿诚很少参加深夜十二点后的活动,今天又是一次例外。
他优雅地举起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轻晃,五指显得苍劲白皙。
馥郁酒香怎么也盖不住身上的沉香味,仿佛永久被沾染标记。
不得不说,她的欲情故纵,玩得不错。
“看到你这个点主动坐在这儿,像在梦里似的。”褚康时从一群女生里走出来坐在他边上,身上带着脂粉味。
宋聿诚睨他一眼:“醒醒吧,公司倒闭了。”
褚康时拿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子:“得了吧您,呸呸呸,你以后变成孤寡老人死在家里了,我的拍卖行也一定□□着。”
这时,有女生过来搭讪,笑涡漾开,捏住他的一角衬衫衣料:“哥哥,去我们那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宋聿诚抿了口酒,漫不经心地扫她兴:“把中国朝代表背一遍,哥哥就可以陪你玩。”
小姑娘一脸铁青的走了。
褚康时笑他,“宋聿诚,你真得很无趣,拒绝人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你一言不合罚人家背书,长得一张渣男脸浑身一股书呆子气,也不知道小姑娘们喜欢你哪里。”
宋聿诚嘴角倾倾,满不在意别人的评价。
褚康时也只是开玩笑,很快进入正题:“后天陪我去趟东京。”
“我从不参加线下拍卖。”宋聿诚看都不看他一眼。
褚康时已经习惯了,一股脑儿先把事情说明白:“啧,燕都收藏大拿温建秋要出品办专场,同行们都在绞尽脑汁揽大活要帮他办。”
他伸手比划出一个圈,“我给他寻着一清代瓷碗,他肯定爱。但东京拍卖行邀请我当主槌拍卖师,所以你帮我去现场举个牌,把瓷碗买了。”
宋聿诚扯唇:“没有我,你就不行?”
褚康时强调道:“好好说话,我是有苦衷的。”
宋聿诚喉头扯出一个音节:“嗯。”
“其实,我最近在追崇瑞拍卖行新来的女副总。”褚康时神神秘秘压低了嗓,笑得过于灿烂,“我在崇瑞安插的人告诉我,她也要去抢那只碗。”
“褚总怜香惜玉,所以让我来当刽子手?”宋聿诚望着侧方一桌褚康时叫来的姑娘们,轻笑,“想得挺美,我没有空。”
吧台里有耳灵的酒保插嘴:“是女副总太厉害,不到一年截胡了褚哥五副书画,褚哥怕斗不过她。”
顿时,离得近的人都在笑。
褚康时驱赶他们:“去去去,滚。”
提到书画,宋聿诚想到白天车里多出来的几本图录。
腕表沾上些水渍,他低眸用指腹在表盘上摩挲擦干,眸光浅浅,口气云淡风轻:“学书画的?”
褚康时笑笑:“对,她父亲是书画修复师姜西竹,有基因加成,去年国外的一副《禅意山水》是她鉴出的仿品,差点让咱中国藏家损失一千万美金。”
宋聿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你确实配不上人家。”
“怎么可能!我给你看照片,我风流倜傥,她貌美如花,我们天生一对。”
褚康时上了头,硬把照片从手机里翻出来塞给他看。
眸光倒映着屏幕的白光,宋聿诚愣了愣,欲言又止。
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真巧,不久前他们刚抱过。
视线从照片上挪开,手离开表盘往上,调整玉貔貅手链的位置,缓缓问:“她叫什么名字。”
褚康时收起手机:“姜怡妃,好听吧!”
【姜怡妃】
宋聿诚倏然心生烦躁。
他们约定过,若知道对方的全名就结束游戏关系。
方才一瞬,心里冒出一种侥幸心里,将问题脱口而出。
今天犯了第二次错。
宋聿诚端详酒杯片刻,起身:“困,先回去了。”
褚康时一脸懵:“老宋,你还没给我回话呢?去不去啊?”
拉下袖子,宋聿诚从侍者手里接过风衣套上,背对着好友,冷漠拒绝:“我晕机。”
褚康时双手合十:“我求你了兄弟!”
离去的高挑背影幽幽扔来一句话:“行。”
“......”
褚康时摸了摸胸口,事情是成了,心里怎么有点发慌。
宋聿诚松口得比想象中要快。
第3章 春潮
樱花如春天的精灵,轻盈地舞动在微风中,每一片花瓣都是细腻的艺术品,落在东京德康国际拍卖行的红毯上。
会场很安静,偌大的空间,拍卖席在中央,两边的玻璃柜台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玉器和瓷器,客人游走在过道上,轻声细语评价或鉴定展出的东西。
姜怡妃参照图录找到了上司委托她代拍的清代龙凤碗。
托在手里慢慢改变角度,助理张雅君配合着拍好照片,再发送给国内的同事云鉴赏。
原来这个任务应由瓷器部的人来接,可一听她要来日本代拍书画就顺手把差事扔了过来。
没办法,下个月春季大拍进入征集收尾阶段,有空闲时间的人不多。
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有人拍她的肩膀。
“姜总都开始研究瓷器了,这不得卷死我们。”
回头不到一半便识别出了声音,姜怡妃马上又转回来继续手上的事情,淡问:“褚总今天来走穴?”
褚康时穿着笔挺的西装,用发胶梳了个大背头,气度不凡,比平时正经干练。
他说他是今天这场的特邀主槌拍卖师。
就职场而言,他是姜怡妃的对家,信丰拍卖的CEO兼首席拍卖师,不仅能在拍卖场上谈笑风生,也擅长瓷器鉴定,这项正好是姜怡妃的短板,抢生意在所难免,不过他们私底下关系还行。
已知,两家公司的人都猜测,褚总喜欢姜总,不然也不会每周叫人送一束红玫瑰到崇瑞的副总办公室签到。
褚康时倚在姜怡妃身边的玻璃柜,笑说:“让我猜猜,你们打算拿这件东西给温老当七十大寿的礼物?”
握住碗底的指腹微僵,姜怡妃直起身子,密匝的睫毛掀开,她礼貌地把碗还给工作人员。
褚康时轻笑:“哦,猜中了啊。”
她看了眼表,答非所问:“褚总,还有二十分钟开场,你不去准备准备?”
“不急,我也是来看这件东西的。”褚康时对工作人员打了个响指,示意拿来龙凤碗,“温建秋是燕都老一辈顶尖的收藏家,可惜两个儿子不争气,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你们应该也是听说他有意出那一屋子收藏品紧急集资吧。”
“他那些藏品,挺适合办个高级专场,成交额不过亿我把槌子吃了。”
姜怡妃:“这件事从来都不是行业秘密,现在大家都在想办法讨好温老,褚总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褚康时侧头望向姜怡妃。
她的柳叶眉像是山水画里精妙的一笔,点缀着宛若细雨的淡淡色彩,令人不由地想多看一眼。
“那件事确实不是秘密,但...”干净的指甲盖在瓷碗上轻敲,发出微弱的清脆声,褚康时嘴角慢慢上扬,“这只碗是。”
姜怡妃面无难色,只是把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身边的男人身上。
褚康时有条不紊地翻转碗底品鉴的动作,眸里映出点儿商人的狡黠:“温家几十年前遭遇变故,靠卖这只碗度过难关,大概是有特殊情结,温建秋退休后一直匿名在找这只碗的行踪......所以,我们算不算心有灵犀?”
“褚总什么意思?”
“我也想替老人家分忧解难。”
原来是特意过来与她下战书。
气氛刹那间变得争锋相对。
他们都明白,用一只瓷碗换一场专拍,值得。
暗忖片刻,姜怡妃报以相同的笑容:“老规矩,各凭本事。”
她转身离去,黑纱裙摆里混着银色的丝线,在展柜灯光的照耀下微闪,落在眼底刺刺的。
褚康时打了个电话,嘴里埋汰着:“老宋,晕机好点没?行不行啊?今儿我可全靠你打突袭战了......”
“啰嗦。”
那头男人闷声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拍卖正式开始。
玉器杂项的小型拍卖,主办方采取的方式是无声拍卖。
会场保持安静,很多买主不愿意透露身份,有时会电话委托现场代理人,有时亲自出场,用约定的手势代表出价。
手势出价非常考验拍卖师的眼力。
一百人的场子,坐在底下竞拍人伸手指,摸耳朵,点头眨眼等肢体小动作都有可能是出价的意思。
先来了几件略值钱的青花瓷,场内拍卖师喊价逐渐步入佳境。
“五十万,five hundred thousand。”
“NO?没出价是吗?”
“嘿,您的钻石耳坠太美了,我看岔了。”
“不好意思,sorry,Still back to Four hundred and fifty thousand now。”
褚康时拍卖时的台风轻松又不失格调,偶尔出糗也会用幽默的话术化解,也许有点儿丢脸,但能起热场效果。
看了一半,从客座起身离开,姜怡妃走上二楼,站在舞台正上方的位置,这里视野开阔,能看清底下所有竞拍人的肢体状态。
对面挂着转播用的液晶电视,两边几间房是VIP竞价人的专供包厢,方方正正的防窥玻璃掠过茶色的光,颇有神秘感。
没兴趣去猜里面坐着哪些贵客,低头戴上耳机,姜怡妃把注意力放在底下的观众席,试图找出褚康时的帮手。
龙凤碗排在lot52,作为拍卖师的褚康时应该没有机会亲自下台举牌。
其实她这次也是低调出行,没有顶着公司名义来参拍,同样不想露面,于是把竞价的任务托付给了助理张雅君,自己则在楼上手势指挥。
姜怡妃和助理约定的出价手势是拨弄可乐瓶。
慢慢松开瓶盖,“刺啦”声仿佛战前擂鼓,瓶口底下气泡涌动。
“LOT52,清代竹叶灵芝团云龙穿花龙凤碗,带木盒,花纹精美,保存完善,大家一定不要错过。”褚康时的脸在转播屏幕上显现,他直勾勾盯着镜头,瞳孔泛着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