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打了二十几个电话。”
“手机放在窗台了,我在泡澡,没听到。”
沈洵祗看着她伸出来的手,里面光线昏暗,她身上仍然裹着他的外套,露出的脖颈泛着水红色,湿发盘在脑后,两鬓落下几簇在耳边,耳垂也是红的。
他把纸袋递给她:“泡太久了对身体不好。”
女人猫着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费力地把纸袋从门缝里拿进去,动作有些笨重。
沈洵祗望着那一小条被防盗锁限制的门缝,皱了皱眉,抬起手。
他突然往里推门把姜怡妃吓了一跳,她紧紧抓住衣襟:“你干什么?”
皮鞋尖顶着门,笔直修长的腿卡进来,沈洵祗偏头,金丝框眼镜后的眸子带着一丝狡猾:“不请我进去?”
锐利的眼睛忽然逼近缝隙,她本慌乱的心差点儿失速,下一秒背后猛地一记碰撞。
喉咙里溢出的声音被她急中生智化为短促的一个字:“滚。”
布料下,姜怡妃起了一后背鸡皮疙瘩,为了极力绷住身体不律动,全身骨头都僵硬无比,她飞快用力关门,把脚挤出去。
沈洵祗有腿伤,对这种动作躲得很敏捷,腿一出去,她马上把门关上,转动锁扣。
姜怡妃的手撑着门,回过头狠狠瞪过去。
她真是疯了才会中男人的激将法。
衬衫衣角荡着,露出他腹肌的线条,宋聿诚的动作不疾不徐,却顽劣地加重了力道。
她想骂句什么,碍着外面的人还没走远,忍住了。再后来,空白填满大脑,话语都被撞碎成粉末,化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无法自拔的甜腻。
玄关的感应灯又亮了,为两具姣好身段打上柔美的光线,粘连附近汗涔涔的,手链上的玉貔貅仿佛亲吻着她的腰.窝。
姜怡妃随腿软往后瘫,倒在温热的怀里。
她真是低估了他。
背后传来男人一声轻笑。
“生气了?”,宋聿诚从纸袋里拿出条裙子,白色的,擦掉她腰肢的汗,上面还有浅浅的指印,“怎么不说话?”
姜怡妃的呼吸仍在颤抖,像是坐了一趟刺激的过山车,从内到外地被折腾,完全不想思考,机能自动懈怠了。
“你说呢?”她扭过头,眼神有点儿懵,缓缓凑近男人的耳畔,使唤道,“好累,想洗洗。”
宋聿诚低垂着眼,沉默须臾,横抱起她走进浴室。
浴缸里放好了热水,浴球在水中融化,吐着激烈的小气泡,薰衣草的味道混在水雾中腾腾升起缭绕,清新又舒适。
他们坐在一起,姜怡妃在他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清醒了不少。
她在复盘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傍晚公司前的事故到晚上发生的各种荒唐事。身边的这个男人好像都恰巧在其中,他又操纵了多少?
“汪雷要是被开了,我的生意怎么办?”
“他会把你视为救命稻草,委托你尽快出手换成现金,”宋聿诚说,“虽然他急着用钱,但不会随便出手给不懂书画的买家,这对他来说是糟蹋,容易遭天谴,算是一些老藏家的骨气。”
怎么感觉他间接嘲讽了沈洵祗不懂书画呢?
姜怡妃一动不动,试探问:“宋聿诚,你是不是在吃醋。”
“为妃妃吃醋的男人可有不少,多我一个很意外吗?”宋聿诚撩起手,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在她圆滑的肩头,嘴角扬起弧度,“还要我当你男朋友吗?”
肩头微痒,姜怡妃躲了躲,笑而不语。
有些男人真是贱骨头,邀请他建立长期关系时,他装崇尚真爱,现在来了个竞争者,他又起了占有欲,后悔了,想要得到她。
姜怡妃刚要嘲讽男人转换一百八十度随便的态度,腰忽然被环住。
水雾与他明晰的声音交融,忽而带起一丝绻缱。
“还是算了。”肩窝的声音轻柔,绵长的气息在皮肤上留恋,“我们妃妃值得更好的。”
老父亲般的语气,惹得姜怡妃会心一笑。
她在水里握住他的手背,拍了拍:“那我们宋老师可怎么办啊?”
宋聿诚动了动手,一根一根与她十指相缠,像是缔约的仪式:“在那个人来临之前,我先替他守着妃。”
第32章 带雨
花洒滴落水珠掉在浴缸里, 声音被心跳盖过,一片宁静。她条件反射般从男人的温柔乡里脱出。
狡猾的回答。
就像因好奇飞进爱丽丝坠落的兔子洞,梦幻的世界带来趣味, 可她需要时刻保持清醒能够身心完整地走出去。
姜怡妃不知该不该感谢一下沈洵祗让她长了记性, 让她有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谨慎。
这是好事。
男人的花言巧语,只能听,切勿过脑。
“宋老师真体贴,耽误你会折寿吧。”眼眸映着荡漾的水面,清透的水下, 他们双腿交叠。
她抬手伸到后面,摸了摸他的头发, 半湿柔软, 嘴角的弧度缓缓上扬, “你之前拒绝我是对的, 和我在一起只能得到一具身体。”
环在腰间的手臂不经意僵了僵,宋聿诚记恨地咬了咬她的耳朵:“妃妃一定要煞风景?”
“不好意思,伤到您的玻璃心了。”姜怡妃笑着躲避颈间的酥麻,忽然故作沉声, “这是最佳解。”
她重复了那天他“教育”她的话:“宋先生还不够了解我。”
“......”
看着男人愣住的神情, 她憋不住笑出声,阴阳怪气,“别病急乱投医。”
“宋老师,您是什么病?相思病?”
宋聿诚皱了皱眉, 大概是想起来了, 他微笑着睨过来, 视线透着一丝不太激烈的警告。
姜怡妃抿嘴,趁机泼了捧水上去。
他的短发耷拉在额头上, 像只淋了雨的狗,有些狼狈。
她偏头笑言:“我也帮宋老师冷静,冷静。”
这仇她终于报了,心里生起一丝快`意。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吃次瘪,她很愉悦,或许这就是捉弄人的乐趣。
他拨起额前碎发,靠在浴缸里,手搁在边沿,姿势慵懒,温热的水滑过薄薄的眼皮,再睁开时,黑瞳浅亮着,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仿佛蛰伏在深林间的眼睛,正在琢磨怎么吃掉一只小动物,不骄不躁,很是游刃有余。
他笑着说:“是我唐突了。”
客气到诡异。
“向您道歉。”
姜怡妃觉得空气中逐渐弥漫着危险因子正在靠近:“宋老师的表情可不像是在道歉。”
他大言不惭:“是啊。”
蓦然,花洒的水冲哗啦啦冲下来,浇灌在他们相触的唇瓣上,嘴里的是冲不干净的黏腻。
一个激烈带着惩罚性的吻。
她坐在他膝,上沉浮,浴池的水与蒸腾的白雾为她披上盛宴的礼服。
原来被泼冷水,他也会恼怒,难道和她一样被往事伤到了自尊吗?
是因为什么呢。
姜怡妃想起了那位被他想了一夜的女人。
可与她何干,她自顾不暇啊。
姜怡妃不再去想那些事,他们的关系不需要考虑这些,只要一起疯。
宋聿诚抱她走到洗脸台,亲了亲她泛着粉色的眼尾。
在她看不见的镜中,隐约露出眷恋的双眸。
声音却是低沉:“妃妃今晚大概是走不出这间房了。”
她勾着他的肩膀,媚眼如丝,倾唇:“可以求饶吗?”
他垂眸,靠近:“不行。”
黑色大理石像一块盖在玻璃展示柜的幕布,即将揭开。
他们不是艺术品,判不了真假。
但是那么相配。
近乎疯狂的一夜,终结在黎明。
第二天早上,接到沈洵祗的电话。
姜怡妃闭着眼,顺从本能打着这通清晨来电。
“喂。”
沈洵祗说:“沪城有会,我先走了。”
“好......”她眼皮打颤,沉甸甸,像浇了层铅。
而那头迟迟不肯挂电话。
男人调侃她:“今天不上班,小懒虫?”
她皱了皱眉:“不上,我不需要打卡。”
沈洵祗顿了顿,问:“声音怎么了?”
室内,阳光透过纱帘照在床上,白色床单落下一片灿然温热。
“啧。”
两道不耐烦的声音在空气中搅合。
腰上的手忽然收紧,她顺从翻身钻进他怀里,后知后觉想起了哪儿不对劲。
睁开眼,撞进深邃的眼眸,宋聿诚正低眸观看她娴熟的表演。
羞赧驱散困意,瞬间清醒。
“哑了,”她看着他,对电话里头的人清了清嗓,“你刚睡醒的时候,嗓子不也是干的?沈洵祗,别没话找话,我只和你谈工作。”
宋聿诚脸色黑了,细密长睫一动不动。
而打电话的女人毫无察觉。
响起她昨晚没心没肺的几句话,宿醉的症状难以缓解。
他放开手,翻身,揉了揉眉心。
和沈洵祗掰扯了几句,姜怡妃挂断电话。
宋聿诚面无表情地起身,像是看完一部剧情无聊的电影,索然无味。
听到很轻一声吐气,她捂着胸口起来:“你叹什么?”
他开始穿衣服,扣上纽扣,动作慢条斯理,淡淡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姜总有当海王的潜质。”
“......”姜怡妃哑然。
宋聿诚的枕边震动。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位姑娘。
“新的一天,新的赶场。”人赃俱获,姜怡妃挑眉,就地反击,“彼此彼此,宋老师。”
他神色镇定,背过身接电话,听内容大概是有女学生要请假,宋聿诚嗯了三次,叮嘱她好好休息,语气像一位慈祥的长辈。
姜怡妃又想起了陈姿燕说过女生请假他一定批的事情。
她随口问:“什么病。”
他说:“小感冒。”
姜怡妃笑了,他刚才那些话的架势像动了什么大手术,要躺床上恢复个十天半月的。
她撑着下巴,调侃道:“你对女学生这么宽宏大量,难怪燕燕说向宋老师请假,通过率是百分百。”
宋聿诚整理袖扣的手顿了顿,随即漫不经心地说:“妃妃真是好姐姐,帮我转告陈姿燕,她以后的请假通过率是零。”
“......我什么都没说,别赖我。”姜怡妃把枕头扔过去,“宋聿诚你什么恶趣味!”
宋聿诚接住枕头,嘴角的笑不怀好意,他坐回床上,手伸进被子里抓她的痒痒肉。
她招架不住,与他嬉笑着打起来。
他们玩了一会儿,穿好衣服,她在外面收拾东西,他在浴室里洗漱。
宋聿诚刷着手机上的消息,视线落在列表里新出现的头像。
刷牙的动作变慢,食指情不自禁点了点,进入朋友圈。
封面是一张女孩的照片,穿着燕都一高的蓝色校服,她捧着一大束蓝紫色飞燕草,遮住脸,繁花间的眼睛,目光清澈,纯净得像朝露。
宋聿诚呼吸停滞,脑子里的弦乱了。
大概名为妒忌。
提前知道沈洵祗离开,姜怡妃戒备心降低,没有避嫌,与宋聿诚一起开门出去。
意想不到的人刚好路过。
其中一个是褚康时。
他穿着一套暗紫色的POLO衫,带着高尔夫球帽,表情在短短三秒里做出了相当有层次的变化,诧异,瞪眼,惊恐,疑惑,最后是如风暴般的怒气。
姜怡妃径直走出门,视线没有在他脸上再逗留,把场地留给了他们。
紧接着,褚康时像斗牛场上的疯牛,抡起拳头往宋聿诚脸上打,“宋聿诚你大爷的真不是东西!老子今天弄死你!”
本以为是场恶战,宋聿诚往后退了几步,长腿一勾,褚康时像被偷袭似的,四面朝地摔进了房内。
宋聿诚轻飘飘地说:“行,明天我撤资信丰。”
说着,他关上了门,大概是想和褚康时单独谈话。
“嫂子,吃早餐了吗?”
与褚康时同行的男人主动上前与她搭话。
姜怡妃猜,他应是那日在茶馆聚会的第三个人,听雅君说叫宗祺霖。
她摇了摇头:“不用叫我嫂子。”
男女之事,你情我愿,不该占的便宜别占。
宗祺霖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双手抱胸手指露了半截玉扳指,稍稍端详了一下身边的女人。
她穿着白裙,腰间的系着黑丝带,素雅端庄。对这场闹剧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很镇静,因她而起却不出手帮助任何一方,目光淡漠。
为兄弟惋惜之余,他听到女人忽然发问:“宋聿诚是信丰的股东?”
“不喜欢管事的合伙人罢了。”宗祺霖扬了扬眉。
“方便告诉我他在宋家是什么地位吗?”
“姜小姐的问法真有意思。”宗祺霖耐心一一解答,“用现在年轻人的话,大概是,宋家太子爷。”
“他还挺低调的。”
人民教师的外皮,收藏家的散职,她想过他家底殷实,没想到这么雄厚。
宗祺霖:“姜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姜怡妃:“我问什么你都会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