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谦抬起那张想要杀人的脸,盯着那名看守的士兵,看守士兵受不了他这挑衅的目光,抄着鞭子便开了门,“看什么看?!”
说着,手上带着刺的鞭子便落在了谢谦身上,一道道皮开肉绽地声音响起。
饭桌上吃喝的两位士兵也不去劝阻,只是口中嚼着肉:“你悠着点,别真的打死了。”
牢中只听声声鞭子的响声,却没听到一声喊叫声,直到那鞭子声停下,牢中恢复了安静。
从牢中走出来的人一手握着沾满鲜血的鞭子,一手血迹顺着步子,滴在地上,触目心惊。
低头扒着饭的士兵见同伙还没有来吃饭,正感奇怪时,就觉脖子被异物一扎,那破碎的瓷器穿进脖颈,那人瞬间瞪大了双眼,喷发的鲜血滋了对面伙伴一脸。
对面的士兵伸手一摸脸上,抬头,站起身,手刚摸上腰间的佩刀,就见一道带着淅沥血迹的鞭子从上而下,勒住了他的脖子。
满口的饭菜纷纷往外涌出,那张狠厉狰狞的脸上一言不发,鲜红的血手用力扯搅着鞭子,生生勒断了他的脖子。
最后,谢谦扔下绳子,面不改色地用桌上的茶洗去手上血迹,出了牢房。
待被人发现牢房中的尸首时,已是大典结束,已过未时,被正要更替岗位的士兵发现:“来人啊!快来人!有人越狱了!!!”
盛行殿中,刚下了册封大典的商侑安一身冕服加身,就听见费游来报:谢谦越狱了。
“全城搜捕。”商侑安展开双手,旁边的李帜会意后,将冕服替他褪下,换上为他准备好的杏黄色蟒袍,却被商侑安所不喜:“换一件。”
许是不习惯这样张扬,又或是单单不喜这颜色,商侑安选择了以玄色作底色,金丝绣着四爪蟒袍,既没有太张扬,沉稳的同时又多了一份冷感,通身看去,矜贵得让人过目不忘。
沈知珉待在朝云殿中,见外面搜查的士兵一队接着一队,才知道是谢谦越狱了。
她隐隐不安,总觉得谢谦会报复,是会报复商侑安,还是会报复爹爹?她让阿集拿来书信,想要书信给爹爹,让他小心。
可脑子一片混乱,想到了上一世沈家灭门的场景,写信的手一顿,放下了,“阿集,我想回府一趟。”
她面露担忧,正逢商侑安过来,见她双眼泛红,“怎么了?”
她起身,抱住了他,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声音透着害怕:
“商侑安,谢谦越狱了,你说他会去哪里?会不会报复爹爹?我想回府一趟。”
商侑安紧了紧怀中的少女,安慰她:“别怕,他如今的处境,最明智的路便是逃出城去。”
商侑安说得平淡,好似早预料到谢谦不会这样安分等死,又好似是心里早已经做好计划,对于此事,并不意外。
“可,可我还是怕,这样的一个疯子,我怕他会和上......”
沈知珉顿住,这一世的商侑安并不知道谢谦上一世做了什么,将沈家满门抄斩也只是谢谦还是太子之时,才有的权利。
如今大局已变,谢谦无权无势,如何还能灭了沈府?
“不会的。”
低沉的声音传来是那样的坚定,好似他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她心下一漏,望去他的眸子,想从那句坚定的话语中寻找什么,又确定什么。
“今不同往日了,不是吗?”他眸中似水无痕,将话说得很轻。
沈知珉却从中听出几分掌控之势,好似眼前的商侑安结合了两世的特征,与她曾认识的商侑安,一样,又不一样。
可无论是怎样的性子,她都会好好珍惜他。
这样想,她害怕担忧的心竟被安抚下来,此世此刻,有他在身边,她相信,不会再是那样的结局,如她愿,也会如他愿。
商侑安察觉到怀中女子焦虑担忧的情绪,摸了摸她的头,“我派人去趟相府,这样可放心?你若此刻出宫,我才是最不放心的那个。”
沈知珉抬起头,对上他担心的眸子,担忧隐去,点头道:“好。”
商侑安低头,在她额间一吻,眼里都是温柔,他看着她,眸间流转,似是鼓起勇气般,良久才出声:
“等这件事处理好了,我便亲自登门,拜访丞相,可好?”
沈知珉歪头,问道:“见我爹爹么?做什么?”
他一笑,将少女搂得更紧了,带着一种来之不易的惆怅:“怎么?顶着这莫须有的前太子妃头衔,不想摘了?”
少女一愣,眨眨眼,“什,什么意思?”她脸微红,显然是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对于充傻装楞的少女,他挑眉,欺身压下来,深色眸子带着难以察觉的醋意,重重吻上了怀中人的唇。
少女被迫迎上男人的吻,闭眼,陷入男人炽热的温度中,将这份沉甸满满的爱意塞满心底。
待到少女酸了脖子,头昏脑涨时,又觉得男人平日什么都好,就是在吻她这件事情上,分外霸道,连声招呼不都打。
门外的叩门声打断了少女神游仙外的思绪,也打断了男人黏不可分的吻,他眸子一暗,看向门外的影子,眉间显出寒意:
“何事?”
趁这空隙之际,少女起伏着胸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氧气。
“寻到了谢谦的踪迹,看样子应是准备出京城。”门外费游听着里面传来无比冷冽的声音,顿了顿话语,心想,似乎打搅到了殿下。
闻及是谢谦的事情,商侑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很快便压了下去,回过头来看向少女。
沈知珉也听到了外面的禀报,想从他怀里脱离出来,“你是不是要去忙了?那快去吧。”
说这话时,少女还微微吐着气息,一双氤氲的眼眸眨闪着,粉嫩的唇上乱了胭脂,红肿诱人,男人滚动着喉咙,无视着外人的等待,眼里只有少女。
感受到了他眼里浓重的情愫,沈知珉有些不知所措,又觉得外面之人等久了定是会乱想些什么,不由得催促着他:
“若是抓到了谢谦,你会怎么处置?”
男人刚想俯身,听着这问题,身子一顿,缓缓放开了少女,将眼里的情愫敛藏起来,回归平静。
“你想我怎么处置?”
她见商侑安提及这个问题,语气都冷漠了三分,便觉得他是误会了:“我是担心你会为难,我倒无所谓他。”
这几日,阿集同她说了很多宫中的传言,其中便有圣上以太子之位保谢谦一条生路。
而商侑安答没答应,她不知道,只觉听到此话,有些心疼他。
谢谦虽如今身败名裂,却依旧有人为他留着一条退路,太傅如此,圣上依旧如此。
即使谢谦再狼狈,只要他现在退而不争,依旧会比大多数人体面。
沈知珉踮起脚尖,覆于那双冰凉的唇上,这个世界不欠谢谦什么,却对商侑安充满歉意,无人说一句抱歉。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做什么都没有错。”她红着眼,勾起甜甜的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
眼里是爱意,是珍惜。
男人似读懂了少女此刻的情绪,注视着那抹温暖而明亮的笑。在这一刻,心底黑暗的那面再次被光束照亮,前世的不甘与执念,在少女真挚温暖的笑容里释怀:
“等我回来。”
沈知珉弯着眉眼,只觉那个温柔的少年,又回来了。
第87章 087
◎劫持◎
商侑安走出朝云殿, 只觉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再见到少女更为重要。
他朝着黑暗中的暗卫道:“你带一队人去沈府,若是谢谦出现在那里,便立刻拿下, 抗者杀。”
暗卫领命应是。
“费游,你随我去城门。”男人话语停顿一下,“若是他此刻出现在城门, 便由他去。”
天色渐沉,男人的声音让费游有些听不真实, 震惊之余应是跟随。
“剩下一队,留在朝云殿。”商侑安驾马出了宫,费游紧跟其后。
夜色中恢复一片静谧。
京城之中,离城门最近的一处酒楼上,谢谦换上了干净的便衣,对面齐齐跪着一支暗卫,那是母后曾为他培养的十名暗卫, 他们忠心跟随着谢谦。
如今, 也只剩这十名暗卫了。
“殿下, 属下们送您出城吧?眼下商侑安的人正满城搜捕,城外山脚属下安了座屋子, 可供殿下暂时落脚。”
谢谦坐在窗边, 看着楼下紧密搜查的侍卫,拳头紧捏。
“他凭什么这样全城搜捕我?他区区贵妃之子, 一个多年的弃子, 如今倒是威风起来了?这搜捕令可是父皇下的?”
几名属下低头道:“如今圣上病重,操持不了朝事, 已全权交由太子监国......”
“混账东西, 他也配称太子二字?”谢谦冷眼瞥去, 呵斥一声。
暗卫掌嘴几下,认错。
谢谦冷色捏着茶杯:“母后如今如何了?”
“娘娘现在被囚禁在凤鸢殿,暂无危险。倒是殿下您,该启程出城了,不然等他们发觉,就更难出城了。”
可谢谦并不想就这样出城,何其狼狈,颜面尽失!
他为何要这样狼狈的躲出城去,而商侑安则在宫中享受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商侑安害他失去了一切,他也定会让他不好过。
谢谦起身,眼里一片阴森,往城门方向走去。
暗卫跟随,一同消失在暗幕的京城之中。
商侑安停在离城门只隔一条街的地方,翻身下马,听着城门探子来报,并未发现谢谦踪迹。
他抬眼,瞧着夜色,脸色凝重起来。
“殿下,这城门都要关了,谢谦难不成已经出城了?”费游不解。
正当此时,有侍卫来报,说是丞相府有刺客,商侑安环视一圈街上来往的路人,“留下一路藏于人群中,若见谢谦,极速来报。”
说完,便上马,往丞相府去,一路上,商侑安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他吁停在半路,神色凝重。
费游停下马,“殿下,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
马上之人改变了方向,冷色道:“以他的性子,怕是不会轻易出城。而丞相府守卫森严,他就是想报复丞相也机会渺茫。”
费游不解,此刻出城,对谢谦是最好的活命机会。
商侑安好似已经知道谢谦要做什么了,神情一凛:“此人不甘屈服又善妒,如今这样要他离开皇宫,做个安分之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冷风之中,这句话好似不是对费游说的,而是那位曾要他许诺之人。
商侑安朝着宫中方向策马而去,眼中尽是寒意,马儿似感受到了主人强烈的情绪,长嘶一声,费游紧跟其后。
宫中--
朝云殿。
殿中的灯未熄,少女面色担忧地坐在窗边。
阿集拾起一件披风,盖在少女清冷的背上,询问着:“小姐别担心,如今他是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
少女趴在窗边,将窗外浓重的夜色纳入眼底,带着些许困意点点头: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以谢谦的性子,绝不会就这样出城的。”
阿集看向小姐认真的脸色,揣摩着此刻少女的神情:“小姐好像很了解谢谦?”
沈知珉眨了眨困意沉沉的眼皮,轻声道:“很了解,也很讨厌。”
随着少女的哈欠,阿集也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见此,沈知珉笑着推了推她,道:“阿集下去休息吧,殿中留一盏灯就行。”
困意连连的阿集将门窗关了严实,殿中留下一盏灯,便在殿外一边守着一边打着瞌睡。
沈知珉从窗边起身,来到榻前,突然殿中被人熄了灯,她吓了一跳:
“阿集,为何关灯了?”
门外的阿集没有回应她,她只觉不太对,往殿门走去。
此刻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借着门外照进来的月色,沈知珉看清楚了来人。
那身衣袍没有往日的华丽,可脸上却是比平日多了几分阴戾,伴着朦朦的月光,随步踏进殿中。
沈知珉意外,却又不意外。
她想过谢谦不会就这样狼狈的出城,只是没想到会来找她。
也好,只要不是去报复爹爹就好。
沈知珉转动着眸子,视线往外面看去,黑夜中,光影交错的两队暗卫正在厮杀。
那是商侑安留下保护她的暗卫,以备万一,而那对面的黑衣人便是谢谦带来的。
这样高的身手,若是他想出城,有大把的机会。
穷途末路之际,他依旧放不下那曾为太子时期被众人捧高于天的尊严。
这样的他,尊严大过活着。
“你那是什么眼神?”谢谦渡步,眯眼看向殿中清瘦的少女,质问道。
面对他的逼问,沈知珉退了两步,扶住了桌子。
谢谦眼底带着不可控制地怒意:“你可以恨我,但绝不可以可怜我。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可怜我,我是谁?我母后是皇后,我是太子,未来是要做皇帝的!岂用你来可怜?”
他冷笑几声,眼里透着阴森,在低头笑了几声后,语气微垂,带着幽怨:
“可现在呢?一切都变了,为何他一出现,我就得将这十几年的努力白费?拱手让人,一无所有!”
偌大的殿中只听得到谢谦咄咄逼人的语气,伴着毛骨悚然的笑声,让沈知珉心底打了个寒颤。
她企图让谢谦的情绪冷静下来,“你拥有商侑安这辈子都没有的东西,为何还不珍惜?你的母后和父皇,在即使你犯了错后,仍在为你争取退路。”
逆光的身影一愣,抬着冷漠的眸子看向她。
沈知珉见他没有发疯,而是异常的安静,不禁又抖着胆子道:
“你不想去见见一直爱你的母后吗?她此刻,就在凤鸢殿等你。还有你父皇,如今病重在床,若是看见你在跟前,想必也是会高兴的。”
她以为她说这话时,只是想着怎么脱身危险,开口后却不觉带了几分真心劝道。
少女的声音很轻,好似有蛊惑般让谢谦安静了下来,有那么一刻他是动摇的,他想去看看母后,看看父皇,回忆儿时亲情的陪伴,在他心里是那样的不舍。
他几乎是迟疑地转着身子,缓慢着步子,想往外面走去,用这不易的机会再感受一次心底极度令他发狂吃醋的亲情。
是那样的患得患失。
而在外人眼里,又是那样的令人羡慕。
殿外谢谦的死士见着殿下就这样出来,高喊一声:“殿下,来不及了!商侑安已经进宫了!”
谢谦猛然醒来,双瞳煞红,整张脸森然得如鬼,转身将沈知珉拽过眼前,腰间一把匕首抵上她的脖子,冷眼看着匆忙赶来的商侑安。
“商侑安,你来了。”他贴在少女耳边微笑,沉沉盯着那黑脸的商侑安。
赶来的商侑安将目光看向害怕的少女,最后的视线落在了少女脖颈处的匕首上,脸色一沉,“谢谦,我给过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