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都记得——有厌【完结】
时间:2024-01-14 23:11:04

  父子俩的谈话被打断,沈译驰自知如今不是一个合适的聊天时机,便没再提,被沈一星拽去游戏房玩了一下午。
  住家阿姨知道沈译驰回来,准备的晚饭都是他爱吃的,但他没太有什么胃口。
  吃完饭沈译驰便回了房间,不怪唐湘汶一迈进他那小出租屋就皱眉,这里亮堂宽敞,有样板房失真的整洁,但又不缺少家庭的温馨。
  他从书架上那个被唐湘汶刻意塞到最里面的、他小学参加编程比赛获得的奖章上收回视线,捡起屏幕一直亮着有新消息弹出来的手机——股东内部群内消息分分钟99+,沈译驰还没来得及设置免提醒。
  除了群消息,姜织的对话框也出现在屏幕上。
  沈译驰心像被猫尾巴轻飘飘地扫了下,春天还没正式到来的,有什么翠嫩的植物顽强地破土而出,拱出细芽。
  但很快,兜头一阵冻雨领来了倒春寒,发芽是不可能让你发的。
  甜的姜汁:“明天上午我有事,没办法去图书馆了。”
  甜的姜汁:“不好意思啊,刚和你约好就爽约。”
  -
  几十分钟前,姜家。
  姜织给沈译驰发完消息便继续收拾去南京要带的东西,因为不是去旅游的,衣服没怎么带,就带一套换洗的。主要是书本卷子。明天周日还好,如果周一一早赶不回来,还得跟学校请假。
  尽量不要请假,姜织匆匆把背包拉好,开始看南京回宿营的高铁票,时间合适的话,她可以自己回来。
  正查着,姜国山敲开她半掩着的房门,视线从她红彤彤的鼻尖上划过,把自己手机递过来:“你妈要跟你说话。”
  姜织用袖子摸了摸眼角,确定没有憋不住哭出来,才转身去接,嗓子被复杂的情绪堵着,“妈”这个称呼还没叫出,便听到冯敏斩钉截铁地交代:“你不用来,高三了,瞎跑什么,还嫌自己的成绩不够难看是吗?”
  “我周一一早就搭高铁回来,不耽误上课。”
  “不耽误什么,你来回折腾能休息好?我只是做个连风险都几乎等于零的手术,还没到你不得不来的地步。你老实在宿营呆着,叫你爸也不用来,一个两个光给我添堵了。”
  姜国山眼看火气要烧到自己身上,急忙把手机要回去,很有眼力劲儿地让步:“姜织说不去了,你先缓缓,别急吼吼的发火,心平能愈万千疾……”
  他到客厅又说了几句,才折回姜织卧室门口:“你就听你妈的,再拗下去,连我也不让去了。”
  姜织负气地把背包往床尾一丢,瞪了老爸一眼,说:“爸你好烦啊,都怪你提前跟我妈说,你直接带我过去我见一面就回来了。”
  姜织敢对着姜国山撒娇、使小性子,但面对冯敏,一向敢怒不敢言。
  而且她很早前就发现了,老爸老妈才是统一战线的,默契起来把姜织耍得团团转。
  姜国山本想借口有工作上的事偷偷走,结果冯敏发给他的信息被姜织不小心看到,她知道母亲做手术的事,坚持要一起。
  姜国山知道自己劝不住姜织,所以不着痕迹地透漏给冯敏,让冯敏来骂退她。
  听到姜织说“我不去了”,姜国山心说这法子烂归烂,但是好用。他给姜织留下这几天的生活费,又交代几句:“你有事就去对门找吴桐雨爸妈,或者我叫奶奶来照顾你?”
  “不要奶奶来!”老太太要是来了,估计得就姜国山去南京看望做手术的前妻一天念叨四十八小时,她还学不学习了。
  听电话那头母亲生气的架势,姜织知道自己不听劝阻地去了,对方只会更生气。
  姜织催促姜国山快点出门,又提醒他路上不要着急,姜国山一时不知自己该急还是不该急,哭笑不得地被女儿推出了门。
  家里只剩她自己,那种为母亲身体状况担忧的情绪越发强烈,也会思考高考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排在家人之后。
  但随着她自虐似的在脑内把冯敏骂她的话回忆几遍,效果立竿见影,姜织很快找到学习状态。
  其实高三生也能劳逸结合,像吴桐雨那样,追剧看小说,每天轻松乐呵,除非高考时出什么概率极低的突发事故,一定能有条不紊地考个看得过去的成绩。
  怪就怪姜织自己,她以前跳舞要做到最出色,如今学习,也总想着拼尽全力,考一个不让冯敏失望,对得起自己的分数。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对不对,可能需要百年之时,才能盖棺定论。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奋力往前。
  翌日一早,吴桐雨妈妈准备自家早餐的时候,给对门也送来了一份,帮正在阳台背书的姜织解决了早餐问题。
  等吃完,她掐着时间收拾书包出发去图书馆自习,才后知后觉,昨天着急忙慌之时给沈译驰发了信息,后来她没去成南京,忘记跟沈译驰再说一声了。
  幸好没说,自己出尔反尔的言行,显得自己行事过于草率了。
  眼看去自习的东西都收拾好,姜织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按原计划去了图书馆。
  一个人自习也是自习。
  -
  姜织到得早,很顺利地坐在了昨天自习的座位上。
  她学了会儿,自习室渐渐上人。临近八点的时候,姜织才搁下笔杆,从题海里走了走神,她位置靠窗,正冲着进出自习室的门。
  所以她第一时间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沈译驰,他又穿了身姜织没见过的衣服,款式简单的棒球服和牛仔裤,他单手抄兜,书包单肩挂着,另只手正在拨头发,身型好穿什么都很吸晴,自带蓬勃少年气,又英俊逼人。
  姜织常常在想,如果沈译驰不是个学神,没有年级第一的光环,在校园里依旧是个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主要是他形象好,眼底不露怯,看不出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却能感觉到没什么是他不会的,准确地说,是他学不会的。
  好吧,又绕回学习上了。姜织觉得自己学习学得有点魔怔了。
  沈译驰长这么大没来过市图书馆几次,近期就昨天那一回,因此进门后,本能地朝昨天坐的位置望去,就这么撞上了姜织的目光。
  四目相对,惊讶的同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有点尴尬。
  沈译驰今天带了书包,不太想承认昨晚住在别墅的自己是一大早回出租屋收拾了书本过来的——如果不是在这里遇见姜织的话,其实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觉得图书馆氛围好突然想去自习不行吗?
  可就这么出乎意外地看到跟自己说有事来不了的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是有些尴尬的。好像自己那点儿矫情的小情绪,猝不及防地曝晒在大庭广众之下。
  要真是大庭广众就罢了,他一向不惧落在身上的打量,偏偏这个“众”中有她。
  不是说不来吗?
  沈译驰心中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释,紧跟着又有点生气。人看问题太通透了就会活得累,他思维敏捷,极其擅长发散思考,不由得开始思考昨天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她撒的这个谎。
  就这么不想跟他一块学习?
  之前看上去挺乐意的啊。
  总不能是她突然醒悟沈译驰不可能喜欢自己,觉得打着自习的旗子自欺欺人挺没劲的,连面都不愿意见了?
  一时间,沈译驰越想越糊涂,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女生。
  姜织的尴尬体验得稍微迟了点。
  她之所以会这么凑巧地抬了下眼,是因为她在学习上遇到了难题。正想沈译驰如果在这就好了,沈译驰就这么啪叽出现在她沉默叹气时。第一反应是惊喜,她有种随便许个愿就能灵验的自信,如果她这会儿有走神,一定会许愿冯敏手术顺利身体健康。但她没有,因为她没等开口打招呼,便注意到沈译驰眼色沉沉,似乎在生气。
  她嘴角刚扬起的笑,缓慢地收起来,这时才记起按照他的理解,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不由得感受到了尴尬。
  是误会自己故意支开他吗?
  姜织看沈译驰每走近一步,都有种随时要转弯,找个远离她的座位坐下的气势。
  就这么一步步的,眼看距离她越来越近。沈译驰确实想随便找个座位算了,她不是不想跟他自习吗。但姜织眨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满含期待地望着他。距离还有一排桌椅时,姜织嘴角的笑更深了些,从旁边的椅子上——也就是昨天沈译驰坐的那个位置上——拿走了自己的书包,一副邀请他快点过来坐的模样。
  还是给他占了座的。沈译驰心里,突然拨云散雾,天光大亮。
  迈过去的脚步轻快几分,沈译驰拉开凳子坐下。他心里瞎较着没什么意义的劲儿,不太想开口说话。
  主要是他没想好说什么,怕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但又觉得自己跟女生较劲挺跌份的,还是问了:“不是说今天有事?解决了?”
  姜织眼里,他一直与别人隔出距离感,很拽的一个人,因此没觉得他除了心情不好还有别的反常。
  她把自己铺得到处都是的书本收拢一下,说:“还没有,但不需要我了。”
  见沈译驰盯着自己等答案,一副很重视的模样,姜织觉得自己草草敷衍不妥,却又不想仔细提,犹豫之后,小心翼翼地问:“具体原因我可以不说吗,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随你。”沈译驰一副我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不解释就不解释呗,他又不是好奇心重的人,还以后……“以后”这个词用的就很微妙,就像林徽因回答梁思成的那句“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给他的感觉似的。
  她如果不是天生浪漫,那就是有意暗示了。
  姜织哪里知道自己权宜之言被贴上“情话”的标签,她瞧着沈译驰似乎又不像是生气,便慢吞吞地把手臂下的习题册往他面前推推,问:“方便吗?帮我看个题。”
第16章 第十六晚
  ◎把人拐跑,整整一天。◎
  16
  沈译驰没觉得自己是工具人, 准确地说,他并不介意当这个工具人。
  同学间互相讨论题目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人与人之间的气场又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就比如一起讨论题目的对象是邓廷, 他就聊得很憋屈, 说多了显得装逼得瑟, 说少了人家又觉得你敷衍没诚意。
  周淮是懒,方时许是没时间, 这俩人的观念,分数够用就行, 学习上的交流几乎等于零, 他也就能跟史唐尽兴地聊聊题。
  姜织是认真在学, 也聪明,因此沈译驰不藏私,很认真地讲。
  姜织自然不会白占用他的时间,姜国山常说的一句话“人情是最容易得到的,也是最不该欠的”。
  作为讲题的答谢,姜织主动提出:“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姜织说这句话的前一秒还在嘀咕某道物理公式, 说话时头也没抬, 捏着笔杆在题目旁写了行注解, 才慢吞吞地偏头看他。
  沈译驰在她看试卷时看向她,而她抬头时他正盯着她笔尖写就的内容, 隔着时差般沈译驰慢了半拍才对上她的目光。
  姜织弯了弯嘴角,一双杏眼因为掌握住新的知识点异常明亮精神,隐隐翻滚着喜悦。
  沈译驰不动声色地把要用到的试卷文具从包里拿出来, 坦然地应下:“可以。”
  快到中午饭点时, 姜织才从题海中抽身, 捧着手机开始选餐厅。她选择的标准简单粗暴,要隆重,体现出重视来,因此在价位上十分舍得。
  见沈译驰从试卷中抬头,姜织问:“吃淮扬菜可以吗?”
  他没意见,说:“可以。”
  可当两人收拾东西离开图书馆,到达姜织确定的餐厅时,沈译驰抬了抬眉,有点意外又不意外。
  这家餐厅他听周淮说过,因为装修上下了功夫,很契合当下时髦的年轻男女的审美,因此在大众点评上是什么情侣约会餐厅top1,也不知道谁评的。不过只要前缀的定语够多,top1可以有很多家。
  到底真实品质配不配得上top,沈译驰不关心,姜织选这家餐厅就有点暗度陈仓。
  姜织取了号,神态自若地和沈译驰说话:“前面还有四桌,需要等一下。”
  等吧。
  两人在门口塑料椅上坐着等。姜织注意力在手机上,研究这家餐厅主打的几道菜品,在心里先有个概念,一会儿让沈译驰先点,她再添。餐厅开在商场里,室内暖气开得足,姜织腰受过伤,因此格外注重保暖,这会儿很快觉得热,白净的脸上两颊泛着令人遐想的粉色。
  沈译驰坐在旁边,视线从眼前不绝的人流落回她脸上,还以为她看手机的举动不过是一种掩饰。
  沈译驰把被她搓皱了角的号码纸抽走,姜织看得差不多,把手机收起来,盯着他看了会,突然问:“你觉得我目前的成绩再提高四十分,难吗?”
  沈译驰把皱皱巴巴的号码纸一角捋平,问:“有想考的大学?”
  他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姜织倒没觉得,低头盯着并在一起的短靴,说:“没有。”语气里有点迷茫,接下来的话又有些坚定,“但我想尽可能地考高一点,这样需要面临选择时,机会能多一点。”
  没毛病。分数就跟存款似的,自然是越多底气越足。
  姜织伸直腿,肩膀往椅背上靠,盯着正前方中央天井上悬挂的光彩夺目的水晶吊灯看了会,然后偏头问沈译驰:“你对未来是不是有很清晰的规划?”
  虽然句子是问句,但不论神情还是语气,她已经给出答案。
  沈译驰不意外别人对自己滤镜,这大概证明了他擅长伪装。
  他记起和沈敬衷被迫中断的话题,想到书架储物格最里层的奖章,想说是,可细究起来,又不是。
  “很了解我?”沈译驰避重就轻地把问题丢回去,嘴角扬着笑。
  姜织觉得沈译驰其实挺爱笑的,但仔细一想,自己并没有经常见他笑。有可能是因为他这个人的存在令她感觉到向上的力量,所以哪怕他平时又拽又酷,她也不会觉得冰冷。
  “大概是你太优秀,感觉你的未来一定已经被开了光。”姜织不是个扫兴的人,但就她和沈译驰目前的关系,夸赞太多显得虚浮。因此她没深聊,巧妙地打断:“你故意听我夸你的吧。”
  被开了光的未来,谁能这么幸运。沈译驰笑笑,没说什么。
  这时服务员叫到他们的号,两人进餐厅就餐。
  姜织下午还要补课,吃完饭见时间差不多要到了,便没回家午休,和沈译驰一起回去。
  两人一路有的没的聊着天,比过去同班半年说的话都多。
  以至于姜织补完课从亓老师家出来,转身面对沈译驰的房门,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跟他打声招呼。
  甜的姜汁:“我下课回家了,周一见。”
  姜织下课的时候,沈译驰听到了。对面门打开,姜织像往常一样跟老师及其家人告别。他心里有蠢蠢欲动的想法,四肢舒展地靠在书桌前,人却没动。
  如果不是这条信息,沈译驰会在竖尖了耳朵听姜织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后,再次进入到学习状态,然后在暮色四合肠胃叫嚣时出去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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