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道情——金陵美人【完结】
时间:2024-01-14 23:11:52

  云家的车舆到时,众人很默契地让开一条道,崔永亲自出来迎接。
  崔永拉着云怀为的手寒暄了两三句后,看向立在一旁的张殊南,行礼道:“这位便是张贡士了吧?当真是玉树临风,楚楚谡谡。”
  张殊南一袭青莲色圆领袍,身姿颀长,如云中鹤。
  他亦回礼,“崔员外。”
  崔永摆摆手,笑道:“我只是个商人,受不起张贡士的礼。我已备下了好茶美酒,咱们坐下来慢慢聊,请吧。”
  云怀为领着张殊南往里走,活像领着他亲儿子,眼尾都笑出褶子来了。
  云霁站在后面摇一摇头,拉住云安的袖口,嘱咐道:“你一会落座时离殊南哥哥远一点。”
  云安不解道:“为何?”
  云霁憋着笑:“对比太惨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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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殊南哥哥不会喜欢崔三娘这样的。”◎
  云安这会子没空同云霁计较, 他恶狠狠地蹬了云霁一眼,快步往院中去。
  正巧韩娘子带着崔清桐出来,云安脚下飞快, 看见崔清桐的裙摆时已经来不及了, 崔清桐撞上了他的肩膀,愣愣地往后倒。
  幸好云安反应快, 伸手抓住崔三娘子的手臂。一个惊恐,一个惊艳, 俩人的眼神在空中黏了好一会, 待崔娘子站稳后,云安迅速地将松开手, 拱手道歉:“怪我走的太急, 三娘子可有伤到?”
  崔清桐红着脸摇摇头:“不碍事。”
  韩娘子没注意身后的动静, 光顾着和林娘子说话, 云霁看得是真真的。
  她只是不爱看正经书,闲书看得确实不少。这不就是话本子里写的才子佳人、英雄救美、天造地设吗?
  韩娘子看着云霁道:“这便是二娘子吧?哎呦, 打扮的真好看。我记得上一回见你,你才五岁, 在后院里爬树掏鸟窝, 没成想掉进小池塘里。我在后面看着, 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
  她这话一出口,身边围着的女眷都跟着笑,云霁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总之就是好没面子。
  林娘子温声打着圆场:“她那会还是小娃娃, 是调皮了些。”
  云霁呵呵一笑:“我记得呢。那时我才攀上树杈, 身后就传来一声刺耳的鸡叫, 这才脚滑了。”
  对付不要脸, 就是要比她更不要脸。
  韩娘子唇边的笑有点僵硬,崔清桐走上前来,有点摸不清准状况。
  林娘子不动声色地揽上云霁,云霁立马甜甜一笑,“清桐姐姐,好久不见你了。”
  崔清桐还在想,这丫头怎么突然喊的如此亲切,云霁已然揽上她的胳膊,拽着她往里走了。
  林娘子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韩娘子,童言无忌嘛。”
  崔府不同于云府的秀气与内敛,府中格局摆设浮夸,金窗玉栏,各色花灯点缀其间,缤纷迷眼,时刻彰显着崔家在临安城里首富的地位。
  云霁一言难尽地摇摇头,俗,俗不可耐。
  小娘子们在院子的彩楼下聊天说话、插花游戏,年长些的夫人娘子们坐在廊下喝茶唠嗑。男人们则坐的更远些,时不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云霁捧着小脸坐在石阶上发呆,她就不该来。这群小娘子怎会如此幼稚,这么大人了,竟然还在玩翻花绳。
  “哎呀。”有个小野果砸在她头上,云霁摸着头四处张望,云安立在不远处的树下在冲她招手。
  云霁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问:“砸我做什么?”
  云安痛心疾首道:“你怎么坐在那发呆,你同她们一起玩啊。你小时候还和崔清桐一起玩过的,你记不记得?”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哥哥?”云霁拨弄着发髻里的一支蝴蝶钗,“韩娘子方才在大门口嘲笑我小时候爬树,弄得母亲很尴尬,你和崔三娘之间是有些悬的。”
  云安脸都涨红了,“不要胡说,我就是问问。”
  云霁耸耸肩:“我就是随口说说。”
  云安神神秘秘地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纸来,递给云霁,叮嘱道:“你把这几首诗背下来,一会很不经意地在崔三娘面前念几句。”
  云霁拧着眉头道:“好土哦,我才不要呢。况且你这诗写的也不咋地,不如请殊南哥哥随口念几句给你。”
  “你想要什么,哥都给你买。”云安伸出两个指头,“两个磨喝乐,成不成?”
  云霁默默比划了个三,云安很心痛地点了点头。
  云霁坐在角落里背诗,越背越无语,云安写诗的水平实在是太臭了。以她看话本子的经历来说,这个诗一旦念出去,云安和崔三娘就真黄了。
  她把纸条揉成小团团,极悲壮地凑到小娘子们身边。
  小娘子们坐在草地上,正在小声地谈论在场的郎君,一个个脸颊绯红,眼神乱飘。
  李四娘道:“我原以为陈郎君已经很英俊了,今日一见张贡士,才晓得什么是人外有人。”
  王二娘道:“陈郎君就算了吧,赵郎君都比他英俊呢。”
  钱五娘道:“若说这临安城里最英俊的郎君,当属——”
  云霁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就等着钱五娘念出云安的名字,然后她顺理成章的接下话茬,再给云安加一把火。
  “当属黄郎君。”
  “对对对,我怎么把黄郎君忘了。”
  云霁默默地扶一扶额,百家姓都快念完了,还没听到云安的名字。她在这一刻深深地觉得丢脸,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吹了。
  角落里传来轻轻地一声,“我觉得,云郎君也很英俊。”
  被夹在中间的崔清桐脸颊微红,点点头道:“这话不错。”
  李四娘道:“云郎君是很英俊,就是看起来不大稳重,总爱穿轻佻的颜色。”
  云霁将这话记下,决定回去让云安跟着张殊南学穿衣服。
  坐在她前面的娘子回头瞧见是云二娘,当即就把她拽到中间来,让她贴着崔清桐坐,“二妹妹,张郎君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呀?”
  “吃饭、睡觉、做学问。”云霁看着身边的崔清桐,老老实实道,“和云安一起。”
  小娘子们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复杂。
  云霁将方才那话回味了一遍,赶忙解释道:“两位哥哥是住在一个院子里。”
  崔清桐松了一口气,又摸了摸云霁的脑袋,道:“她还是个小姑娘,咱们不说这些了。”
  云霁心道:别啊,多说一些,我喜欢听。
  晚膳也是在崔家用的。
  崔清桐别出心裁,将桌椅布置在庭院里,一道四时景屏风将女眷与男客隔开。乐师奏乐,庭燎照明,花灯灿灿,彩带飘飘,好不浪漫。
  一向挑剔的云霁,也悄声对林夫人道:“崔三娘好有情趣呀,同她母亲一点也不一样。”
  这样的高评价也与云安答应的三个磨喝乐有关。
  屏风这边安安静静,只闻碗筷碰撞,丫鬟走动声;屏风那一头,筹光交错,推杯换盏,吟诗作对行酒令。
  男人们说得最多的话便是“敬张贡士一杯”、“再敬张贡士一杯”以及“咱们一起敬张贡士一杯”。
  云霁看着屏风上的人影与光影,扯了扯林娘子的衣袖,担忧地问:“殊南哥哥能喝酒吗?他会不会醉呀?”
  “你怎么不担心你大哥?”林娘子笑了笑,“有你爹爹在,不会出事的。”
  云霁又问:“用完晚膳要带我去买磨喝乐哦。”
  林娘子点了点小姑娘的脑门,“知道了我的小祖宗,都这么大人了,还喜欢收集小玩意。”
  好不容易熬到晚膳结束,陆陆续续地有人离席。
  云霁同母亲坐在廊下看小姑娘们对月穿针,她心里焦急地很,反复的问:“爹爹怎么还没结束,卖磨喝乐的小贩都要收摊了。”
  没一会,云安走了过来,脸上没什么笑意,他说:“父亲与殊南兄在席上喝多了,在正厅与崔员外喝茶醒酒,咱们还得再等一会。”
  云霁长叹一息:“我就说殊南哥哥不能喝吧?”
  她偏过头,看见月光下的云安神情中有一点落寞,关切问道:“大哥,你怎么啦?”
  云安心里藏不住事,轻声道:“韩夫人与崔三娘也在。”
  云霁眨巴着眼睛,还没明白是什么事。林娘子笑了起来,无奈道:“你都能收买你小妹夸崔三娘,现在却不敢坐在里面旁听吗?”
  云霁反应过来了:“啊,韩夫人想撮合崔三娘和殊南哥哥?”
  云安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大哥你太紧张啦。”云霁抿了一口牛乳茶,“殊南哥哥不会喜欢崔三娘这样的。”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云安道。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这么笃定。
  林娘子站了起来,对儿子道:“你父亲能坐在那,我们也能坐在那,走吧。”
  云霁看着母亲与大哥往前厅走,她在后面喊:“喂,咱们要去买磨喝乐的啊!”
  云安转过头对她道:“磨喝乐每年都能买,但你大哥的姻缘是转瞬即逝的。”
  骗子,说好了去逛晚市,去买磨喝乐的。云霁狠狠地踹了一跤木柱,又坐下来生了一会闷气。
  正所谓,忍一时越想越气。
  四周静悄悄地,能隐约听见街上的欢声笑语,在沉默中,云霁决定一个人去逛晚市。
  她说干就干,跟着出府的人群,很快就摸到了南门夜市。
  夜市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杂耍的吆喝声,仿佛炸在耳边,身后的人群像浪潮似地,不断地把她往里推。
  穿着不俗又没下人陪同的小姑娘,刚一进夜市就被盯上了。
  云霁摸了摸随身的小荷包,先从里头掏出两个铜板买了一支双头莲。然后举着双头莲走到糖果铺子,小手一通乱指,糖韵果、糖靡乳糕浇、笑靥儿,总之那铺子上摆着的,她都点了个遍。
  店伙计以为来了一单大生意,手上利落地将甜果子包进油皮纸里。
  云霁去摸身侧的小荷包……空空荡荡,她惊道:“我的荷包不见了!”
  店伙计有些生气,“小娘子,这会子正忙,您不好拿我寻开心吧?”
  “我没有拿你寻开心。”云霁将身上摸了个遍,焦急地往四周看,“我的荷包真的丢了。”
  店掌柜好心地拿出一块笑靥儿递给她,叮嘱道:“小娘子,夜里不安全,你早些回家去吧。”
  云霁晓得自己的荷包是找不回来了,叹了一口气,接过糕点,“我不白吃你的,明日我会让小厮来你铺里买糖,权当是这块笑靥儿的回礼了。”
  店掌柜暗道这小娘子谈吐不凡,必然是贵人家的娘子,乐呵呵道:“那我就多谢小娘子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你能确定,云霁现下还在后院?”◎
  云霁吃着笑靥儿, 依着昨日说的计划,晃悠到磨喝乐的摊子前。
  虽然没钱,但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小娃娃, 穿金戴银, 彩绸裹身,或坐或立或躺, 神态不一。
  其中有一个娃娃,放在最高处。
  透过红碧纱制的帐子, 能瞧见他坐在香木制的屋子里, 屋子虽小却五脏俱全,桌椅家具码得整齐, 屋子外用汉白玉雕刻的栏杆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云霁指着他问:“这个有人定了吗?”
  “我正愁呢, 摆了好几日, 只有小娘子问了价格。”老板叹息一声, 伸出四个手指头来,“这个娃娃出自大师之手, 要四千钱。那嵌在上头的都是真金白银,头上的宝石冠子, 可是西域珍品。”
  云霁很可惜的摇摇头:“太贵了, 临安城里怕是没有买得起的。”
  老板挑出几个平平无奇的磨喝乐, “小娘子若看得上眼,我便宜些卖给你。”
  云霁还是摇头:“我荷包丢了,可以赊账吗?”
  老板一改先前的和颜悦色, 两手一揣, “不成。”
  他打量了一下小娘子的穿着, 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不如小娘子告诉我家住在哪里, 我亲自将磨喝乐送到你家中,这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也安心些。”
  云霁想起之前丢掉的荷包,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不成。”
  她刚要离开,又想到万一这个老板真是坏人,悄悄跟踪她怎么办?云霁抿起唇角,先做了一个深呼吸,随手一指,喊道:“你看那!”
  老板转过头去看,她提裙拔腿就跑,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老板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街道,没弄明白这小娘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霁跟着人潮一路走到夜市街尾的牌坊下,在往前走就到大明山山脚了。她可怜兮兮地在牌坊下的石墩子上坐了一会,没有买到糖果子,也没有磨喝乐,唯一的一支双头莲也在刚才跑路的时候被扯坏了,光秃秃地剩个杆子。
  罢了,这时候上山,还能看一场烟花。
  她顺着石阶一级一级地往上爬,石阶两旁的小石灯有明有暗,幸好今夜的月亮又圆又亮,山间还有流萤飞舞,倒也不用担心看不见路。
  崔府正堂。
  韩娘子不停地朝着崔员外使眼色,崔永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尴尬一笑:“我家三娘点茶手艺不俗。”
  崔清桐只得站起来道:“请诸位稍候片刻,容我下去准备。”
  下人将点茶的器具备齐,崔清桐再回到正堂时已用襻膊将衣袖束好,净手后坐下来展示茶艺。
  张殊南侧过身子问云安:“怎么没看到二妹妹?”
  云安一颗心都系在崔清桐身上,不大在意道:“没带她去晚市,正闹脾气呢。”
  哦,原来是闹脾气了。
  张殊南追问道:“她一个人在后院吗?”
  “嗯,应当是在后院里坐着。”云安答道。
  崔清桐手腕轻巧灵活,边注茶边以茶筅击拂,用茶匙加水,使盏面上的茶末出现图案。仆人将茶碗分别呈与众人,云怀为看着茶面上的纹路,感叹道:“三娘子的茶百戏,可堪临安一绝。”
  云安看着茶碗上的重山翠岭,全然没注意到张殊南的神色淡了许多,他忍着酒后的一点烧心燥热,静看他一眼,两眼,问:“你能确定,云霁现下还在后院?”
  云安被他盯的后背发凉,抿了抿发干的唇,紧张道:“应该吧……她不会乱跑的。”
  这个小姑娘,不跑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崔永看着垂头想事的张殊南,笑着问:“张贡士家中可有为你安排婚事啊?”
  林娘子默默地喝茶,心中暗道:商人便是商人,做事情目的性太强,叫人一眼看透,好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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