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道情——金陵美人【完结】
时间:2024-01-14 23:11:52

  青枝回屋后,云霁又将视线落回了廊桥,黑影仍在。
  她不知道张殊南在那站了多久,只知道风雨骤袭时,他就已经在那了。
  两人隔湖相望。
  他仿佛又回到了临安城。每一个午后,他都能透过云水间的窗扉,看见小云霁搭弓射箭的身影。
  张殊南眼潭深幽,左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握着一支羽箭。
  藏青圆袍下的肩骨没有往日挺立,影子藏在黑暗里,像是佝偻的老者。
  云霁缓缓起身,转身那一瞬,她突然很想再多看一眼。
  她侧着身子,僵了好一会,终究没有再看。
  云霁垂着头回屋,自我安慰般的笑了笑:“人生百苦,离别苦不算什么大事。”
  天亮后,云霁将长弓取出,解开包裹弓身的布料,拉弦检查时,崔清桐来了。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长弓,又望了一眼云霁,从腰间取出一个手帕包着的物件出来。
  “你大哥一夜未睡,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她将手帕打开,原来是个金制的长命锁。
  云霁一眼就认出,这是云安的长命锁。从前她也有一个银制的,和云安的这个是一对。
  有一回秋天云安带她上街玩,云安见前头有刚企饿裙撕二佴尔污九以肆七历史汇总超级多,欢迎来玩出炉的炒栗子,就叮嘱云霁待在原地别动。谁料云安前脚刚走,云霁脖子上的长命锁后脚就被一个小贼摸去了,街上人来人往,一眨眼地功夫人就不见了。
  云霁笑道:“这是大哥的长命锁,拿给我做什么?”
  崔清桐道:“你带着,他才能放心。”
  云霁鼻子有点发酸,将长命锁戴在脖子上,又很小心的压进衣服里,嘴上却道;“哪有我这么大的小娘子还戴长命锁的?”
  崔清桐拿着帕子帮云霁擦弓,絮絮道:“行事一定要慎重,万不可逞一时英雄,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屋子里的烛灯炸开一声清脆的响,云霁忽然握住崔清桐的手腕,意味深长道:“崔姐姐,谢谢你。”
  崔清桐温柔地点点头,她的眼睛逐渐变得湿润,云霁很快地站起身,转去衣柜里翻着襻膊,埋着头问:“嫂嫂,我今日配绯红色还是水青色?”
  她一身利落的男装,哪里需要配襻膊?
  崔清桐将手帕抵在眼角揩泪,口吻如常道:“郁金香色好,看起来暖洋洋的。”
  “嗯,那就郁金香色吧。”云霁将衣柜合上,背上包袱,接过崔清桐递来的长弓与箭筒后快步行至门口。
  她突然停住脚步,回身笑靥如花,“此行山高水长,崔姐姐,咱们就此别过了。”
  张殊南和云安坐在马车上等云霁。
  张殊南右脸颊微微肿起,嘴角有一块淤青。云安板着脸,目不斜视道:“脸上挂着伤,还能上朝吗?”
  张殊南道:“不妨事,我已告假三日。”
  云霁掀了车帘上来,一副小郎君的打扮,云安当即便把脸别到一旁。
  “我好了,咱们走吧。”云霁坐在云安对面,笑道,“大哥当真不再看我?”
  张殊南看着云霁的侧脸,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路寂静无言,云霁索性闭目养神。
  今日是个艳阳天。
  马车出了汴京城,直往郊外军营去。韩武带着一队人马归京,部队驻扎在郊外,营地不大,搭建的也颇为简陋。
  练兵的声音传入车室,云霁缓缓睁开眼睛,先对上的是云安关切的目光,再一偏头,发现张殊南也是目光深沉地盯着她。
  她捏了捏鼻梁醒神,无奈道:“女孩子家脸皮薄,你们俩能不盯着了吗?”
  马车停住,赵靖跳下车辕,掏出令牌同军营门口的守卫道:“劳烦通传一声,张大人到了。”
  不一会,韩武领着两位副将亲自出来迎接,拱手道:“不知张大人已到,末将有失远迎,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张殊南下了马车,云安紧随其后,云霁则同赵靖站在一处。
  张殊南摆手道:“将军客气了。”
  韩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行人往军营里走。韩武道:“末将已备下茶点,咱们坐下来细聊。”
  张殊南却道:“我是来给韩将军引荐弓箭手的,还是去靶场聊比较合适。”
  韩武心道这小子有点意思,直截了当还没什么官架子。
  一行人又转去靶场,韩武看着云安问:“这便是张大人要引荐的弓箭手吗?”
  张殊南侧过身子,对云霁招了招手,“不,是她。”
  韩武看着走上前来的女郎,同身旁的副将交换了一下眼神,尴尬的笑了笑:“张大人,这不大合适吧?”
  云霁反问:“哪里不合适?”
  韩武感觉自己被人耍了一道,碍于张殊南的面子,只得压着怒气道:“女子如何能进军营?关外条件比汴京艰苦千倍万倍,小娘子受不住,别再胡闹了。”
  他看着张殊南道:“张大人,我敬重您,但您不能拿我寻开心啊。”
  说罢,韩武带着两位副将径直穿过靶场,往门口走。
  云霁看着韩武离去的身影,上前两步,从容不迫地挽弓搭箭。
  不远处的标靶,是一副被挂起来的铠甲。射中铠甲很容易,但她在等,迟迟没有放箭。
  韩武见她搭弓不射,对身旁的副将说:“瞧瞧,姿势摆的不错,却是个花架子。”
  终于,当韩武甩着膀子,骂骂咧咧地走到靶场中央时,“飕”地一声,一支羽箭擦着他的鼻子疾驰而过,钉在了草人的面中,没有被铠甲覆盖的地方。
  这一箭,让喧闹的靶场,寂静无声。
  两名副将当场拔剑,韩武僵在原地,摸了摸鼻尖被羽尾擦出的血痕,又转过头看了看那支箭。
  这丫头知道凭她的力气是射不穿铠甲的,所以她瞄的是面中。
  很聪明,有血性,极自信,故意等他走到这里才射。
  这女郎是个难得的人才。韩武命副将把剑收回去,示意云霁走过来。
  云安眨了眨眼睛,试图将那一点不舍逼回去,沉声道:“去吧云霁。”
  云霁走到韩武面前,还没开口,韩武抬手就给了云霁一个耳光。
  “他怎么敢动手?”云安当即就要冲上前去,却被张殊南一把拽住手臂。
  “他动手打云霁了,张殊南,你是不是瞎了?”
  “云霁现在不是你妹妹了。”张殊南平静道,“那是她的主将,我们不能插手。”
  骄阳似火,云霁用手背揩去唇角的血渍,冷冷地看向韩武。
  韩武的声音很粗糙,像是被沙石打磨过:“记着,永远别把箭头对着自己人。”
  他吩咐两位副将:“收拾一间单独的屋子给她,从今日起,她就是我的亲卫了。”
  “你叫什么,是张大人的妹子吗?”韩武问。
  云霁笑道:“临安云霁。站在张殊南旁边的,是我大哥,云安。”
  云霁跟着副将往营地的方向走去,韩武朝着云安十分敬重的有一礼。
  云安望着云霁离去的身影,仿佛被抽掉了最后一口气,他弯着脊背,要赵靖扶着才能站稳。
  “我不是个好大哥,我真的把她送进军营了。”
  作者有话说:
  休息了一天,感觉好多了。
  决定以后一周更5到6天,周日固定休息,清醒一下脑袋。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仇千行不会真是个傻子吧?”◎
  韩将军收了一位小娘子当亲卫, 这事像一阵风似得刮过了军营,韩自中上午被郑队将提去拉练,绕着山丘里里外外的跑足了六圈, 过了晌午才回来。
  坐在草墩子上吃馒头的士兵小声交谈:“你是没瞧见那小娘子的箭术, 好家伙,那一箭可是擦着将军的鼻子过去的。”
  有人附和道:“我听吴押正说, 那准头不逊于从前的唐都头。”
  韩自中端着水碗凑过来,问:“什么小娘子, 什么唐都头?”
  士兵赶忙站起来行礼, “郎君早晨不在,将军收了一位箭术了得的娘子做亲卫。至于唐都头——”
  “唐都头是关外十万将士中射箭最准的。”他挠了一下脑袋, 傻笑道:“我来的晚, 也是听老人们说的。”
  韩自中又问:“你们没见过他?”
  “那得是十来年前的事了。”郑伯的声音传来, 韩自中心里有些发怵, 紧张地看向他。
  郑伯笑道:“将军请郎君过去。”
  韩自中松了一口气,随郑伯往主帐走, 他问:“他们说的小娘子不会是张大人举荐来的弓箭手吧?”
  “正是。”
  这实在是太离谱了,韩自中想, 怎么会有人把自家的小娘子送来军营?
  他走进主帐, 正在吃饭的云霁抬眼看他, 又很快地收回目光,顺便夹了筷青菜放进碗中。
  韩自中愣在原地,指着云霁惊讶道:“小娘子, 怎么会是你啊?!你还记得我吗, 前两日我们在街上见过。”
  云霁将青菜咽下, 风轻云淡道:“记得, 你投壶输了几百文。”
  韩自中有些尴尬, 韩武板着脸看着自家不成器的儿子,拍案训斥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
  韩自中如梦初醒,赶忙拱手作礼:“给父亲请安。”
  韩武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韩自中坐下来喋喋不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我真是没想到还能同小娘子在军营遇见,还不知小娘子的姓名——”
  云霁将碗筷放下,起身道:“云霁,如今是将军的亲卫,郎君该称呼我为云侍卫。”
  她对韩武拱手道:“将军,我先回屋了。”
  韩自中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等云霁出了屋子,他才小声地嘀咕:“父亲为何要让她做亲卫?”
  韩武被傻儿子搅得毫无胃口,索性让人把饭撤了,喝上一盏浓茶败火。
  “她需要一个合适且安全的身份待在军营里,放在我身边最安全。”
  韩自中问:“父亲觉得她真的能成为弓箭手吗?”
  “一位弓箭手要有高超的箭术、敏锐的嗅觉、足够的耐心和超乎寻常的冷静。弓箭手不需要在前线冲锋陷阵,要如同鬼魂一般潜伏在战场上,杀人于无形。”
  韩武将一盏茶饮尽,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所以赌一把。如果她可以,那么她一定会成为令蛮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利箭。”
  *
  东荒魔界,地宫。
  看守的侍卫奉魔君之命打开地牢,仇千行瞅准封印消散的那一瞬,“嗖”地一声就窜出地牢,眼看着就要逃出地宫,忽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在半空。
  仇千行扭动着身子,恨恨道:“炽焰,你敢对我动手?”
  一阵黑烟腾起,炽焰在地宫现身,抱拳道:“少魔主,属下得罪了。”
  他手一挥,浮在半空中的仇千行就跟着他走,直到边尘殿主殿,炽焰才将仇千行身上的禁锢解开。
  仇千行一屁股坐在大殿中央,看着宝座上的仇闫,嚷嚷道:“不是说关我三个月吗,这才小半个月,父君就坐不住了?”
  仇闫指尖的火焰灭了又燃,无奈地叹息一声:“还是不肯说?”
  仇千行装傻充愣:“说什么?”
  仇闫见儿子软硬不吃的态度,气不打一出来,“蹭”地一下站起身来。
  魔君夫人站在屏风后,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
  仇闫很自然地扯了一下衣摆,又坐了回去,语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你不想说,也罢。”
  仇千行得瑟的笑了起来,下一刻,他嘴角的笑就凝固了。
  一道清光划过,他眼睁睁地看着潜虎剑从身体里抽出,稳稳地落在仇闫掌中。
  “收了你的潜虎剑,看你还怎么胡闹,回去闭门思过。”仇闫再一挥手,招来一阵狂风,将仇千行卷回寝殿。
  仇千行爬在床榻上,总觉得胸口处被什么东西抵着,怪难受的。
  他伸进衣服摸了一会,摸出一个珠子来。仇千行眼前一亮,他怎么把雷光珠忘记了,有了这个珠子,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天宫。
  他将珠子握在掌心,银光一闪,人已在云霄之上。
  仇千行摸上三十一重天的九天琼台。站在九天琼台外,他还很慎重地捏了一个防身诀,生怕被结界伤到。
  嗯?他很轻松的就走了进来,甚至……没有感受到一丝灵气。
  不对,不论仙魔,居所一定会附着主人的气息。但眼前的九天琼台没有一点玄女的气息,就如同凡人的居所一般。
  仇千行走进屋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他莫名地觉得有一股奇怪的气息存在。
  很近,就在周围游荡。
  先前被玄女压在茶盏下的黑雾,虽然挣脱了封印,但天宫仙气充沛,它没办法离开,只得一直窝藏在九天琼台内。
  没想到,那个身体里拥有着它另一部分的孩子来了。
  黑雾“咻”地一下钻进仇千行体内,仇千行突然觉得后背一凉,愣愣地站在原地,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融合。
  他坐下来歇息了一会,将这种莫名其妙地感觉归咎于……水土不服。
  仇千行看着屋内的陈设,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了上来。
  难道玄女出事了?他忽然想起分别前的最后一面,玄女从鹿妩幻境中出来时的场景。
  血……她在流血。
  仇千行猛地反应过来,一个神族,伤口竟然没有愈合。
  一道闪电划过三十天,仇千行看着紫微宫固若金汤的封印,连触碰的勇气有没有。
  好狠毒的封印,碰一下怕是要灰飞烟灭。为什么要在紫微宫外设结界,三十天这么安全的地方,设结界是为了防什么?
  墨山从紫微宫宫内出来,仇千行一路跟着他到十三天,进了菊花仙子的院子。
  他捏了一个隐身诀,站在角落里悄悄地看着。
  阿福在帮菊花仙子采摘菊花,见墨山来了,问他:“娘娘和帝君睡得可踏实?”
  墨山坐在石凳子上,回道:“一切安好。”
  黄昏柔光洒在院落里,阿福伸了个懒腰道:“今日一过,凡间就二十年了。”
  菊花仙子站在屋前,朝两人招招手:“我做了糕点,进来吃。”
  “来了,来了。”阿福很欢快的跑进屋子里,墨山也跟着进去。
  果然,那是一道保护结界,玄女和文昌下凡了?
  菊花仙子拎着水壶浇水,仇千行化作阿福的模样出现在她身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玉裁吓了一跳,转过脸瞧见是阿福,笑道:“你怎么又出来了?”
  阿福回道:“我有些想娘娘了。”
  “做神仙嘛,都是要历劫的。”
  哦,原来是历劫。
  玉裁走上前去,刚要伸手摸一摸阿福的脑袋,眼前的阿福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很反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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