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知道了，待会儿打。”
叶载溪嘴上这样应着，眼睛却还是盯在电视机上，丝毫没有拿手机打电话的意思。
叶挽星叹口气：“你还在为妈妈的事闹别扭吗？”
叶载溪冷着脸嚼着草莓，没否认。
他沉默两秒后，开口：“我只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你会变得支持她恋爱了，以前你明明不是不希望再有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吗？”
叶挽星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以前有很反对过这事吗？”
“有啊。”叶载溪很坚定地说，“我很清楚地记得，你上初中那会儿，我还在读小学，有一次老妈经人介绍去相亲，对方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但是他来咱们家的那天，你当着妈妈的面说你不喜欢那个男的，还让她不要再想着结婚的事了，最后这事就真没成。”
叶挽星怔了怔。
这件事她当然记得，只不过跟叶载溪的记忆有些出入。
叶挽星顺了顺气，拿起一颗橘子慢悠悠地剥着皮，语气平平地开口：
“那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不喜欢妈妈的那个相亲对象吗？”
“为什么？”
“因为我听到了他和妈妈的对话。他说他挺喜欢妈妈这人的，但是不理解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为什么还要养着两个孩子。”
“说如果妈妈愿意把我们送走，送到她前夫那儿去，或者别的什么方式，他就考虑跟妈妈在一起。”
叶挽星说到这里，冷笑了一下。
“是不是挺可笑的？说得我们俩好像是只会烧他钱、克他命的拖油瓶一样，妈妈要是跟他在一起了，怕是只会处处受苛待。”
叶载溪听完愕然。
愣了好半晌，他才问：“你怎么当时没告诉我这些？”
“你那时候还小的很，我怎么跟你说这些，说了你也不一定会明白。”
叶挽星垂眸想了想，又说。
“其实我那时候也挺自私的吧，光想着自己了，当我听到那个男人那样说的时候，我真的挺害怕我和你会被妈妈抛弃的。”
“或许是因为我知道那人说的挺有道理的，如果不是因为要照顾我们俩，妈妈的生活就能轻松很多，不管是工作还是恋爱，她都能有更大的选择空间。”
叶载溪听着，眉头微皱，似乎也陷入了沉思：“那现在呢？”
“现在？”
叶挽星轻笑起来，把剥好的橘子掰了两瓣塞到叶载溪嘴里。
“我想我们现在已经不再是她的拖累，而成为她的依靠了。”
“所以如果她喜欢上一个人，或者想做一件事，那我就支持她。因为我不希望她的生活一直围绕我们两个打转，她是我们的妈妈，但她更是夏芬云，她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你觉得呢？”
叶载溪慢吞吞地嚼着嘴里的橘子，甜滋滋的，让他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
他看着叶挽星的笑容，乖乖地点了点头：“嗯。”
叶挽星忍不住上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叶载溪，我对你的想法也是一样的，我从来不奢望你以后能成就什么大事业，出人头地啊，光宗耀祖啊，我觉得这些事情都没那么重要，也没什么意思。”
“我只盼你活得开心潇洒，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我也都会支持的。”
叶载溪还没感动满一秒，就又听见叶挽星补充道：
“当然，必须是积极向上正能量的，违法乱纪的事，咱不去做啊。我可不想以后老了还要拄拐去局子里探望你。”
叶载溪恼：“叶挽星，你就不能盼着点我的好吗？再说了，我长这么帅，看着像是会去蹲局子的人吗？”
“呵呵，这可说不准，你上次不还跟同学打架了吗？”
“我......”叶载溪噎了一下，小声嘟囔着，“我那还不是为你打的架？”
“是是是，都怪我，我是祸水行了吧？”
叶挽星故作叹息，嚼着橘子口齿不清。
“唉，这世上每天嚷着要为我生为我死的人太多了，小女罪孽深重呐。”
叶载溪：“......”
真想把她的厚脸皮扯下来当木鱼敲。
不过他什么话也没再说，默默想着叶挽星刚刚的那番话，若有所思起来。
-
沈棣回到SEA俱乐部的时候正值饭点。
中午他在医院只随便吃了两口盒饭，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
他端着餐盘找了个清净的角落独自吃着，忽然，对面的空位被另一个餐盘占据了。
严汽坐下来：“吃着呢？”
沈棣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嗯。”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严汽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两眼：“你跟那小子关系这么好啊，居然在医院守他一整天？”
“她姐姐今天有事，我替她照看一下。”
“哦。”严汽拖长尾音，一脸八卦，“我就知道是因为叶w——”
沈棣抬眸，凉飕飕瞥他一眼。
严汽立马话锋一转：“因为叶载溪他太重要了！为了咱们战队的未来着想，你是得跟他打好关系啊。”
沈棣有些不解：“战队？”
“哎哎哎，你别跟我装啊。”
严汽正色起来。
“我都听李辉说了，昨天有个好苗子来报名，一个人单挑赢了咱们俱乐部的五个正选青训生，就是那个叶载溪！”
沈棣轻轻点头：“我跟他打过游戏，他水平确实挺不错。”
“那是相当不错，李辉说上次这么看好一个人还是上次呢。”
沈棣明知故问：“哪次？”
严汽噎了一下，拿筷子指他：“你你你，五年前遇到你的那次行了吧！”
沈棣微微挑眉，满意地继续低头吃饭。
严汽却又说：“不过我对他的眼光表示怀疑，我觉得岑川那小丫头也相当有潜力，以后说不准能成为我的接班人。啧，但她就是发挥还不够稳定，老怯场。”
“正常，她还小，需要慢慢培养。”
“嗯，我明白，但最起码有个盼头了。”严汽道，“话说回来，你就没想过也培养个接班人什么的？”
沈棣顿了顿，问：“你说叶载溪？”
“对啊，你不觉得他很适合吗？他今年16，等你要退役的时候，他差不多正好能到掌控大局的年纪，关键连职业都跟你一样是神枪手。”
严汽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赶忙补充。
“哦对了，周燕还说他的名字跟咱们战队贼有缘。”
沈棣不明所以：“名字？”
“是啊，咱们战队的粉丝不老是拿我们的名字开玩笑吗？说怀疑SEA是看名字招人的，因为所有正选队员名字里都带了点跟水有关的偏旁部首，什么三点水四点水的。”
沈棣一怔，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严汽，沈棣，周燕，张月清，李淮，汤北北......
“你看看啊。”严汽兴奋地指出，“叶载溪，他这个溪字是不是也有水！简直完美融入咱们啊！”
沈棣：“......”
无语片刻后，他说：“叶载溪应该只是玩玩，不一定有朝职业方向发展的心思。”
严汽一拍桌子：“你管他什么心思不心思的，把人诓过来再说啊！主要他这技术不来打电竞实在可惜了，至于别的，以后都好再慢慢培养——”
“他不行。”沈棣打断他，神色认真，“我得对他的未来负责。”
严汽梗了一下，反应过来了，自顾自沉吟着：
“哦，他是叶挽星的弟弟，你未来的小舅子，他的未来你确实得多上点心，搞不好会影响你家庭和睦的。”
说完又叹口气：“唉，这种情况也只能等他自己慢慢开窍了吧。”
沈棣慢条斯理吃了口米饭：“嗯。”
严汽却盯着他，忽然得逞似的笑起来。
沈棣投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沈棣，你刚刚没否认哎。”
“什么？”
“我说，叶载溪是你未来的小舅子，你心里是不是早就这样认定了？”
沈棣：“......”
他没再搭理严汽，端着餐盘离开了。
严汽在身后笑着冲他嚷：“哎，你怎么走了，是不是因为被我戳破你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了！”
-
次日，北汕市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好晴天。
昨天的那阵雷雨把天空洗得分外湛蓝深邃。
灿烂的阳光穿过玻璃倾洒在窗台上的一株绿萝盆栽上，给这间安静的病房增添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沈棣来的时候将近中午十二点，手里还提着一个满满当当的餐盒。
叶挽星问：“你还没吃饭？”
“我吃过了，这是给你带的。”
沈棣把餐盒递给她。
“听食堂赵阿姨说你爱吃她做的糖醋排骨，我让她给你多打了些。”
叶挽星一愣，挺高兴地接过来：“谢谢。”
她当即拆开了餐盒，果然有满满一碟子的糖醋排骨，是她爱的那个香味。
见叶挽星毫不客气地吃起来，叶载溪惊讶：“你不是刚吃过饭了吗？”
叶挽星咬着排骨的动作一顿，看了眼沈棣，有些心虚地抹了抹嘴角的汤汁，慢悠悠地解释：
“我是吃过了，但是医院食堂的盒饭太难吃了，没吃饱......”
沈棣一副了然的模样，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叶挽星继续埋头吃着。
没过一会儿，叶载溪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叶挽星，你能不能别在这里吃了？”
“为什么？”
叶载溪吞了吞口水，咬牙切齿：“因为太、香、了。”
叶挽星眨眨眼，反应过来了。
叶载溪这是被馋到了，但他现在还不能吃这么油腻的食物，只能顿顿吃清汤寡水，他的胃早就叫嚣不已了。
“对不住了啊，我去别的地方吃。”
叶挽星端着餐盘出了病房，叶载溪才松了口气。
沈棣察觉到这姐弟俩之间的氛围相比起昨天，轻松了很多，便问：“你们吵架和好了？”
“算是吧。”叶载溪有些别扭地撇了撇嘴，“其实本来就没什么好吵的。”
沈棣走到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随口问：“那你是因为什么事跟她置气的？”
叶载溪顿了顿，没隐瞒：“我不想我妈再跟谁结婚。”
“为什么？”
“因为男的没一个靠谱的，我怕她以后还会再受伤的。”
这话让沈棣稍感意外，他并没有感到冒犯，反倒觉得有趣。
“你不也是男人，你也不靠谱？”
“我......”叶载溪噎了一下，没什么所谓地说，“不好说，反正我以后又不会结婚的，祸害不到谁头上。”
沈棣没做评价，沉默两秒后，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那你姐呢？”
“她？”叶载溪想也没想就说，“她肯定也不会结婚啊，你不知道她有多讨厌男的，她平等地看不起这世上的一切雄性生物。”
沈棣：“......”
“那万一，她哪天有对象了呢？”
叶载溪轻哼一声：“哪个男的瞎了眼能看上她？”
沈棣：“......”
沉默片刻后，他还是开口：“其实，叶挽星是个很好的人，她有很多优点。”
叶载溪一脸诧异地看向他：“比如？”
沈棣挑了个相对客观的事实：“比如，她做饭很好吃。”
“哦，这倒是。”
要是让叶载溪当着叶挽星的面夸她，他可能做不到，但面对沈棣，他还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
“我承认她这人身上毛病一大堆，唯独厨艺是没得挑，其实她还没出道之前，家里的饭基本上都是她负责做的。听我妈说，她小学就会自己做饭了。”
沈棣有些意外：“这么小就学着做饭，她很喜欢？”
“不知道，没问过她。但我想，应该她不是因为喜欢，而是没办法吧。”
叶载溪顿了顿，望着电视机上的画面，思绪却渐渐飘远。
“因为那时候我妈忙着工作赚钱养活我们俩，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根本没时间照顾我们，更别说做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