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禾笑了笑,道:“这木瓜炖牛乳中,木瓜牛乳为主,蜂蜜为辅,自然不能喧宾夺主,不过,母亲若是尝一尝这木瓜的瓜瓤,便能品出蜂蜜的滋味来。”
说罢,苏心禾便指了指一旁放置的小巧银勺。
叶朝云便拿起银勺,对着木瓜舟的内壁一刮,这瓜瓤被炖得及其软糯,稍微一用力,便有大块瓜瓤剥落下来,她便用银勺盛起瓜瓤,徐徐送入口中。
瓜瓤绵软温润,几乎用不着咀嚼,便在舌尖化出了一片甜甜的汁水,这汁水混合了木瓜独特的清香,又令人觉出了别样的甜蜜。
叶朝云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这蜂蜜已经熬入了木瓜的瓜瓤里,两种截然不同的甜凑在一起,竟丝毫没有冲突之感,反而出奇地统一,倒是让人惊喜。”
与欧阳如月、叶朝云的细细品尝,曾菲敏虽然已经有些饱了,但仍然很快将牛乳喝完了,又将木瓜舟挖了个底朝天,李惜惜与她的速度差不多,放下银勺之后,已经撑得有些坐不住了,却也只得勉力往后靠了靠,为腰腹腾出一丝空间来。
欧阳如月不徐不疾地吃完了木瓜炖牛乳,口中赞叹不绝,饭后,她又与众人寒暄了一阵,才带着曾菲敏起身离开。
叶朝云、苏心禾与李惜惜将她们母女送到了大门口,直到公主府的马车缓缓离开了平南侯府门前大街,她们才折回了府中。
李惜惜撑得近乎扶墙而走,叶朝云见了此景,不免头疼,道:“你这傻孩子,平日也没有饿着你,怎的今日在长公主面前如此没有分寸?”
李惜惜长吁一口气,道:“母亲,我可是看在菲敏胃口不好的份儿上,才陪着她用饭的,女儿这般好客,难道不是为母亲挣面子么?”
“你这皮猴,简直一派胡言!”叶朝云又好气又好笑。
苏心禾也忍俊不禁,道:“好了好了,你若是太撑,便去休息一会儿。”
李惜惜这才笑了,艰难地福了个身,道:“好,母亲,嫂嫂,我便先告退了。”
叶朝云见李惜惜走了,便对苏心禾道:“心禾,今日这顿饭,你安排得很好,我看得出,殿下十分满意。”
苏心禾笑了笑,道:“多谢母亲,让儿媳有机会侍奉长公主殿下,没有让殿下与母亲失望就好。”
叶朝云听了这话,秀眉微微一挑,道:“一家人,就不必说见外的话了,你也忙活了大半日,早些回去歇着罢。”
苏心禾福身应是。
待叶朝云回正院之后,苏心禾便带着青梅往静非阁走去。
青梅听了二人方才的对话,忍不住小声问道:“小姐,方才您为何要感激夫人给您机会呢?这做菜的是您,累的也是您啊!”
苏心禾淡声道:“长公主殿下是太后最疼爱的女儿,在皇亲贵族的圈子中很有影响力。其实上午见面过后,按照规矩,我当退回后院才是,但母亲却特意留了长公主用饭,又让我展露厨艺,便是想让我给长公主留一个好印象。”
青梅顿时恍然大悟,道:“奴婢明白了,有了长公主的庇佑,日后小姐在贵族的圈子里,是不是就没那么容易被欺负了?”
苏心禾笑笑,道:“一顿饭而已,哪有那么大的作用?但多一份人情,总比没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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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殿中,药香弥漫。
金丝云纹卷帘背后,坐着一身宫装的年轻女子,她面容秀丽,眉眼如月,头上只插了一根简单的玉簪,却依然气质高华,此时,宫女呈上汤药,她摆了摆手,道:“雅书,先放在一边罢。”
名为雅书的宫女动作微顿,似是有些为难。
欧阳如月坐在女子下首,听了这话,却轻轻摇了摇头,道:“皇后怎的又不喝药?”
皇后淡淡道:“中午陪太后进了素斋,暂时还喝不下药。”
雅书忍不住嘀咕道:“娘娘,您在慈宁宫的时候,也没进多少午膳,回来都快两个时辰了,再不喝药,又要进晚膳了……太医说了,您身子虚弱,又脾胃不佳,需得长期调理才是,您总这么拖着,不按时喝药,让陛下知道的话,定然又要心疼了!”
皇后瞧了雅书一眼,轻咳了下,道:“你这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欧阳如月笑了笑,道:“皇后,雅书说得也没错。日前见到陛下之时,他还说起了你的病情,在训斥太医无能呢。”
皇后道:“并非本宫不愿喝药治病,而是这药实在苦得很,一碗下去就胃口全无,便更是浑身没力气了。”
欧阳如月蹙眉道:“太医院圣手不少,难道也解决不了这药苦的问题么?”
皇后笑了笑,道:“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太医们已经尽力了,本宫也不好总是难为他们……”
欧阳如月轻叹一声,道:“皇后,你就是太过心善了,你这般不喝药,又要时常去侍奉母后茹素,身子怎么吃得消?”
“皇姐莫要担心,本宫也没有那般柔弱。”皇后温和一笑,道:“如今是盛夏,本来也无甚胃口,好了,不说这事了,不知托皇姐办的事如何了?”
欧阳如月正色道:“皇后放心,那些礼物我已经亲自送去了平南侯府,你就放心罢。”
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平南侯忠君爱国,侯夫人亦是出身名门,他们夫妻俩一贯不为外物所扰,此番能收下本宫的心意,实在是有劳皇姐了。”
欧阳如月:“你同我还客气什么?念儿也是我的侄女,昨日还好在茉香园没有出事,不然我可万死难辞了。”
“说到底,还是本宫管教无方,竟让这孩子偷偷跑了出去……”皇后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时辰也不早了,皇姐出宫太远,不若就留在坤宁宫与本宫同用晚膳吧?”
欧阳如月眼皮微顿,她瞧了一眼旁边的曾菲敏,曾菲敏不自觉挺了挺自己的腰肢,用眼神提出了抗拒。
欧阳如月只得道:“多谢皇后,只不过我与敏儿,恐怕暂时还无法进用晚膳,只得辜负皇后美意了。”
皇后微微一愣,不由得问道:“皇姐与敏儿也胃口不佳么?要不要请太医来看一看?”
欧阳如月手中团扇轻拍,笑得有些尴尬,道:“皇后误会了……我们无事,不过是午食进得太多了……”
皇后听了这话,面上也浮现出一丝诧异,道:“皇姐一贯注重调养,从不多食,是什么美食能让皇姐都为之破例?”
欧阳如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皇后有所不知,那平南侯府的世子妃当真手艺了得,连素菜都能做出荤香的味儿来,实在是出人意料。”
皇后唇角微抬,道:“昨日念儿回来,也提起过世子妃做的炙肉美味,今日又听皇姐夸奖,看来本宫非见一见这位不可了。”
第71章 麻辣烫
平南侯府。
苏心禾回到静非阁时, 已到了午后,正是容易困倦之时,她便换了身轻薄的寝衣, 躺在了贵妃榻上, 没过多久, 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许是窗外蝉鸣聒噪, 她睡得也不太安稳, 翻了几次身, 半个时辰不到, 便悠悠转醒。
可苏心禾才一睁眼,便见到一张脸近在咫尺地盯着自己,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因为靠得近, 而显得格外突兀。
苏心禾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一骨碌爬了起来。
李惜惜“嘿嘿”笑了声,“嫂嫂, 你终于醒了!”
苏心禾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惜惜道:“我中午吃得太饱,便去练了一个时辰的剑, 练完后本想休息休息, 但母亲非让我去做女红, 我不愿意去,便过来找你了。”
苏心禾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道:“我问的是, 你为何会在我的卧房里?”
李惜惜“哦”了一声, 不慌不忙地答道:“廊上和外厅都太热了,还是你房中凉快些, 再说了,有你在, 母亲也不好亲自过来抓我了。”
苏心禾:“……”
一旁的青梅忙道:“小姐,奴婢方才也劝过四小姐了,但是她怎么也不肯听……蒋妈妈来找过四小姐,听说您在休息便回去了。”
敢情是拿她当挡箭牌了啊。
苏心禾淡定开口:“来人,送四小姐回房。”
话音落下,门外的白梨便带着人进来了。
李惜惜见状,忙得:“别急别急!“
“我也不是白来叨扰你的,外面时辰也不早了,嫂嫂应该要准备晚饭了吧?我可以来帮你的忙!”
苏心禾一时哭笑不得:“原来还想蹭一顿饭?”
李惜惜干笑两声,道:“怎会?我是看嫂嫂今日为长公主和菲敏备菜太辛苦,这才主动请缨呢。”
苏心禾心道我真是谢谢你,但李惜惜好歹是自己的小姑子,她也不好太不近人情,便道:“那你负责洗菜吧!”
李惜惜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嫂嫂要洗什么菜?”
一炷香的功夫后,李惜惜立在一大盆子青菜萝卜面前傻了眼,不可置信道:“这、这么多都要洗么?”
苏心禾笑着点头,“不错,你若不想洗,我也不勉强。”
“不不不,我洗!”李惜惜说着,便让白梨取来襻膊,帮自己把衣袖挽了起来。
而后,她便将白嫩的手指,泡入了清水之中,开始徐徐搓洗那些青菜上的泥土。
苏心禾瞧着她,问道:“你真的是来躲女红的?”
李惜惜面色微顿,立即道:“那当然!嫂嫂一贯清楚,我也不喜那女红之术,若不是母亲逼着我学,我是碰都不愿意碰的。”
苏心禾总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再说什么,便转身准备其他食材去了。
夏日炎炎,寻常的吃食都叫人提不起精神来。于是,苏心禾便打算晚饭做一道麻辣烫。
在这个时代,民间暂时还没有麻辣烫的说法,但家中条件尚可的百姓们,也会以骨汤煮青菜而食,只不过在佐料的使用上不算太过精细,故而很难做出令人满意的滋味来。
苏心禾要做的麻辣烫,与民间的自是不同,要保证煮出来的菜肴足够美味,骨汤的汤底便是重中之重。
要熬好这汤底,光是佐料便得数十种。
冰糖、醪糟、青红花椒、豆瓣酱和黏糊糊的糍粑辣椒等,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看起来五颜六色,十分醒目。
苏心禾让白梨生了火,几块粗壮的柴火扔进炉膛里,火势便旺了起来。
苏心禾舀起一勺乳白的猪油,往锅里一划,原本凝固成块的猪油,便逐渐化成了一片明净的油,油锅里响起闷闷的油炸声,但依然很是收敛,待葱姜等小料扔进去之后,“噼里啪啦”的声音便炸响了整个油锅。
喷香的味儿萦绕在小厨房中,就连还在洗菜的李惜惜都伸长脖子看了过来,苏心禾笑问:“菜可洗好了?”
李惜惜忙道:“快好了!”
苏心禾又将油锅里的小料翻动了几下,青翠的小葱如今已经变得发黄,似乎将所有的精华都奉献给了这一锅油,待锅中的小料都被榨干,苏心禾便将它们都捞了起来。
炸好的香油被晾在一旁备用,苏心禾便走到了李惜惜身旁。
李惜惜立在木盆旁边,腰间的衣襟也打湿了些许,可见干活十分卖力,可木盆离得青菜,连择都没有择干净,新鲜的香菇依然如花开朵朵,泡在了水里,和从地里摘回来的差不多。
一旁的青梅看着李惜惜洗菜,面上欲言又止,却又不敢开口。
苏心禾唇角牵了牵,道:“惜惜,若按照你这般洗法,今夜我们只能吃‘泥沙麻辣烫’了。”
李惜惜错愕地看着苏心禾,喃喃道:“可是我已经洗了两遍了,难道还不够干净吗?”
苏心禾从她面前的木盆里拿起一朵香菇,道:“香菇里的沙砾很多,需要把香菇柄摘掉清洗。”
李惜惜听得一知半解,苏心禾便为她做起示范来。她拿起一朵水嫩的香菇,用手指将顺着香菇的纹理一点点揉搓,便有脏污从香菇里渗透出来,李惜惜看得瞪大了眼,“居然藏得这么深!”
苏心禾道:“这洗菜说起来简单,但不同的菜洗法却不同,等你多试几次就知道了。”
李惜惜听得认真,“好,我来试试。”
于是,李惜惜便学着苏心禾的样子,将香菇一颗颗洗净了,其余的蔬菜,她也挨个儿问了苏心禾一遍,确认全部洗得干干净净了,才将菜沥干水分、放到了干净的案板上。
苏心禾拿起一根莴笋看了看,这莴笋外皮去得干净,笋身青嫩无比,若是用力一掐,几乎能挤出水来。
她便取了菜刀来,一手摁着莴笋,一持着菜刀,利索得将莴笋从中间劈开,莴笋被分成两半之后,她便用刀贴着其中一半笋面,菜刀起起落落间,一列整齐的莴笋片便卧倒在了砧板之上。
李惜惜看得仔细,一时也有些手痒,便道:“ 嫂嫂,其实我的剑术也是不错了,不如让我来试一试? ”
苏心禾含笑看了她一眼,道:“你想切菜? ”
李惜惜点头。
苏心禾便放下了菜刀,让到了一旁,道:“ 那好,你来切吧,不过切菜与练剑可不一样,你要小心些,别伤到了手。”
李惜惜立马保证道:“好好,嫂嫂放心! ”
于是,李惜惜便拿起了菜刀,对余下的一半莴笋切了起来,但说来也奇怪,这莴笋在苏心禾手中看起来乖顺听话,一到了李惜惜手里,就变得东倒西歪,切出来的莴笋片厚的厚,薄的薄,看起来惨不忍睹。
李惜惜有些泄气,苏心禾却并未取笑她,而是耐心道:“刀要贴近手背一些,手指要慢慢往后移动,不要一下动得太多。”
李惜惜深吸一口气,继续尝试起来,在废了一截莴笋之后,她终于掌握了要领,切出来的莴笋片,也勉强像样了。
苏心禾赞叹道:“ 切得不错,这样就对了。”
李惜惜笑逐颜开,“ 我学会了,这些菜都交给我来切就好!”